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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典宝

天使镇魂曲 蓝里 11557 2022-08-15 20:29

  

  镇中的福祥当铺还是相当好认的。笔@趣@阁wWw。biqUgE。info

这铺面只见入口,不见窗户,仿佛只是在那密不透风的墙壁上直接凿出大门一般。它的门坎比路面高出一大截;那青白相映的砖雕门楣之上嵌着一块镂空挂檐铜牌,上书“福祥典当行”五字,倒是让人一目了然。

那深嵌于墙壁的门楣之上,却是那突兀飞出的层叠式檐角,两边平整的檐缘在中间处拱起半月弧形的浮雕,在那月弧和门楣共同围住的地方虽雕刻着寄意祥瑞的图案,但仍给人一股压抑的感觉。

再看那门楣之下,尽管两扇大门已经打开,此时也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店内那离门槛不远的地方却还摆着一块大屏风,看来似是很为典当人的面子着想,但也挡住了外界那光亮的日光,使得门外的光明和门内的黑暗形成了极强烈的对比,仿佛一门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细细端量之下,这幽幽的门口仿佛就是在墙上狰狞裂开的黑洞,正伸出那舌头一样的三级高而陡的通往外界的白石台阶,要将那进店的人和物通通吞噬。

站在门外墙边的凌月缘,抬头仰望那坟头墓碑似的门楣飞檐,又探头往那阴暗难辨的店内搜索了一会,却看不出里面的底细,不禁疑惑地嘀咕道:“这丫的是当铺还是坟墓?”

“乱说……那墙上不还写着老大一个‘當’字?”欧阳小零被凌月缘不吉利的话惹得蹙起眉头。她不想在这店外驻足太久,但这时却又有点囊足不前;往凌月缘身旁的墙壁瞥过一眼,便又朝着门内看去:“这里肯定是当铺了。”

凌月缘自然并非不识字,更何况是门边墙上那么巨大的一个字。站在这比两人还高的黑压压的大字之下,他还真有种随时被会这大字压塌的错觉,于是赶紧挪开几步,略微犹豫过后,便踏上台阶准备入店。

就当是入古墓探险罢了,或许还能找到些宝贝呢!凌月缘倒是挺乐观。

“你也进去?”欧阳小零其实倒也乐见有人自愿带头冲锋陷阵,只是跟上几步后,看着前面那穿着一套破旧衣裳却走得大摇大摆的凌月缘,却又不免又是八卦又是好奇:“难道你也有什么宝贝要换钱呀?”

“有啊。”凌月缘很自然地接过话:“有枝看起来很值钱的步摇。”

“步摇?”欧阳小零略微一愣,心想这猴子怎会藏有这种东西,再随后便想到这步摇的前生今世,顿时又是惊讶又是鄙夷地盯着凌月缘:“就是前天晚上,那蓝翠儿送你的步摇?女人家送给你的物事,你也好意思拿来卖呀!”

“做大事岂可顾小节……”凌月缘满脸不在乎地振振有词:“事到如今,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抱着金银块饿死在街边头吧!”

说话间,他又摸过一次前襟,心中却有另一番想法:那自然还要看是谁送的东西了……他怀里还有馨音在清远买给自己的惊闺,这个就是绝对不会卖的……

不过,他却不知道,那惊闺就算他想卖也是卖不了的。似这类琐物,当铺是不收的。

只是欧阳小零却被凌月缘的态度弄得半响也说不出话来:这猴子该说是无情,还是无良?还是真的,呃,对女人没兴趣……?天……

……

绕至那屏风之后,便进了当铺之内。

这店内的光线不足,阴暗得仿佛牢狱一般;空气亦流通得不太好,阵阵霉味四处横闯。

从外面那光明敞亮的世界骤然进入这阴曹地府一样的地方,凌月缘稳稳觉得脑袋都变得晕沉起来;正眯起眼睛调整精神之时,却又突然被前方传来的一阵高亢洪亮的声音吓了一跳。

“收货入库~~~~~~~~”那是宛如唱曲一般的慢声长调,在这幽暗静谧的店里毫无征兆地蓦然响起,直如鬼叫一般煞是吓人。那在凌月缘背后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欧阳小零,也被惊得退后了一小步。

待得两人回过神来,却已有一个人影匆匆穿过身旁,绕过屏风出了店门,看来应是上门典当物品的客人。

再循声往前看去,便能见到那比一人还高的宽大暗木柜台,柜台之上的木格栏栅往上一路攀爬,直至顶到天花板为止。

那柜栅之后不知比柜台之前垫高了多少层踏板,使得站在柜台后面的人都显得特别高大。里面有一伙计摸样的人正转身步入内里的库房,而那柜台栏杆的窗口之后,还有另一个伙计正埋头记账,可站在柜台之外的凌月缘,却只能看到那记账者的头发。

略微定下神的凌月缘走近柜台,尚未开口,那在记账的伙计便先抬起了头。

可是,尽管凌月缘努力地仰视,却只能看到那伙计的眼睛和那遍布皱纹的前额,看来这伙计的年纪不轻。

“哟,这位小哥……和后面的小姐,可是来典当东西的?”这个伙计唱腔般地说话,两颗眼珠子朝着凌月缘和欧阳小零身上破旧的衣服来回一阵转动,少顷便排除了这两人是来赎回当物的可能性。

“嗯……”那居高临下的伙计审问一般的语气让凌月缘很是不爽。他很想踮起脚尖将那伙计双眼之下的部位看个仔细,瞧瞧这厮到底是在用什么表情说的话,但转念一想还是罢了:就算看清了又能如何,难不成把他拖出来暴打一顿?

此刻的凌月缘真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更何况站在这矮人一头的高大柜台之下,底气便在无形中泄去了几分。他无奈而又憋闷地从怀里掏出蓝翠儿所赠的蝶形金步摇,握紧其底钗在那伙计的眼前晃了晃:“嗯,典当这枝步摇。”

只是这么一晃,那金丝屈成的金蝶便展翼欲飞,带着缀满其身的白珠碧玉长颤不止;仅以目观之,其虽非羽铃能鸣动于耳,却仍如于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奏起了清曲,长绕于心头而不休,实乃无声胜有声。

那伙计看得双眼逐渐睁大,身体也慢慢撑了上来,于是,那双目之下逐渐显现出了满是黑头的鼻子、皱巴巴的脸孔、以及那惊叹之下却来不及掩上的大嘴巴。

凌月缘终于看清了这高高在上的家伙那惊讶的表情,满足地哼过一声后,手里的步摇晃得更是卖力。

这么用力一晃,便把这中年伙计晃醒了些许。他回过神后,又将脑袋往外倾了倾,朝着柜台右侧的一处房间喊了几声:“王掌柜,王掌柜,出来看货!”

凌月缘这才注意到原来那柜台右侧的墙上还挂着一块门帘,里面居然还有个房间。

随着那门帘被一只宽大的袖袍掀开,钻出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正是那个昨日在福祥钱庄刁难林馨音的王掌柜。

趁着那门帘尚未飘落之余,凌月缘好奇地往里面瞅了瞅,快速地捕抓到里面还摆放着椅子、茶几等物,看来那房间似是会客厅;再仔细一瞧,还能看到里面似还站着几个人,甚至还有人单手打着绑带……这是为何?

未及细想间,门帘已徐徐飘落。

“……看什么货?”那王掌柜刚走出房间,放眼一扫厅堂,却只见到一对衣着脏旧的年轻男女,便很是不耐烦地朝着那在柜栏窗口之后探着脑袋的伙计嚷了一声。

但就这么一瞥,王掌柜便看到了凌月缘高举着的手里那只栩栩如生的蝶形步摇,顿时双目大为放光,赶紧数步奔上近前,满脸堆笑:“这位公子可是要来典当这只步摇?”

这份假得不能再假的热情着实逼得凌月缘赶紧连退几步,他打量过这咧着嘴、翘动着八字胡的王掌柜好一会后,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即然如此,便先让我仔细看看,再作定价……”未等凌月缘开口,王掌柜便已伸出了右手,朝着那步摇缓缓摸去。

看着那裹在大袖袍里慢慢逼近的枯手,凌月缘仿佛看见有条毒蛇正吐着舌头逼近自己,一阵恶寒过后,终究还是犹犹豫豫地递过步摇。

于是,转眼间,那步摇便被王掌柜抢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这步摇的制作工艺相当精湛,盘丝饶以蝶身,垒丝屈成蝶翼,通体镶嵌着大大小小若干珠玉,圆润饱满,晶莹透彻,颜色各异,光凭这些珠玉本身就值不少钱。王掌柜细细一数,小珠大珠竟有三十五颗之多,且以蝶身为中心,朝着两翼对称分布。唯一的缺陷便是那左边的蝶须之尾不知为何偏偏比右侧少缀了一颗珠玉,否则便是完美的三十六珠玉蝶金步摇了。

可惜,可惜。王掌柜痛惜地朝着凌月缘瞥过一眼,仿佛就是眼前这不识宝的脏小子蹭掉了第三十六颗珠玉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这步摇也起码值五金以上。王掌柜眼珠子咕隆一转,又细细打量过这对面的少年少女一遍:这两人明显都是外地人,看那穿得跟乞丐无异的小子一副愣呆的模样,估计也不会知道这步摇的真正价值;再一看那少女,虽然衣着颇脏,料子却是不错,看似是出身名门的闺秀……那这步摇的来源或许便可想象了。

既然步摇或非偷盗而来,看这两人又缺钱的样子,但又不排除那少女会较为识货……王掌柜综合考虑之后,八字胡一弹,便报出了一个价格:“当价一金,如何。”

“一金?”不识宝的凌月缘只能勉强判断这步摇应该挺值钱才对,倒没想过它还能当这个钱,其实也有些喜出望外了。但他看着那王掌柜刚才端量过好一阵才报出价,讨价还价的本能立即使他敏感地察觉到这步摇或许不止值这个钱也说不定。

于是,尽管不清楚步摇的实际价值,凭借以往侃价经验的凌月缘仍燃起气势,板着脸孔装起了严肃:“不行,起码三金。”

却不料这个飚得老远的报价一下子就刺破了王掌柜的底线。他哈哈大笑过后,嘲弄地看着凌月缘:“这个价格是绝对做不成生意的了。别说是本小店,就是京师实力最雄厚的裕通行也给不起这个价钱。”

“那就二金五十银?”凌月缘想了想,自行降价。他不知道这典当业究竟有什么行规,但也确实想不出有什么可添价的筹码。

王掌柜仍是奸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价格恰好是他的底线,但仍不是他想动筷的菜。

“二金。不要就算数,我拿去首饰店卖。”看着洋洋得意、仿佛已吃定自己的王掌柜,恼怒的凌月缘狠狠撒出杀手锏:不成交就走人呗!

“且慢……”见着凌月缘伸过手要夺回步摇,止住嘲笑的王掌柜赶紧一个侧身躲开,换上一副比较友善的面孔:“一金五十银如何,大家做个朋友算了!”

“谁跟你做朋友啊……!”凌月缘心里暗啐一口,也将那非要步摇不可的王掌柜看在了眼里。这就是他目前唯一的侃价筹码了,于是更加毫不松口:“二金,一分不减,不要就把步摇还我。”

“罢了,罢了,小店这次可真的是做亏本买卖了。”看着坚定地伸出手讨要步摇的凌月缘,王掌柜夸张地大呼小叫,一副割肉跳楼大卖血的惨痛表情表现得煞是惟妙惟肖:“二金便二金吧,只是公子出店后可别随便跟外人说起这个价钱,否则以后本店可真要关门了。”

“那就成交啦!”凌月缘对王掌柜的表演嗤之以鼻,这套把戏他以前可见得多了……

“好,成交。”王掌柜停止表演,“咳”过一声后慢慢道出后续的条件:“按本店的规矩,金银首饰,当期为六个月;一金以上、十金以下的当物,月息三分;货出现金,仅以九折付款,一折为本店保管贵重物品之费用;赎当须以足值本息偿付;过期不赎,即为绝当,听明白了吧?”

凌月缘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只是依稀听得出好像要收什么管理费,真是个雁过拔毛啊!不过自己要急着用现金,也就罢了;但月息三分又是如何?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本来就是想单纯变卖步摇而已,也未有赎回的强烈意思,三分便三分了,又有何妨;考虑过后就点点头,算是接受了王掌柜的条件。

“好。”王掌柜满意地翘起八字胡,举手将步摇递给柜栅窗口之后的伙计:“赵司帐,上账写票罢,此步摇缺一珠。”

原来这中年伙计还是个已有十几年经验的司帐。他跟王掌柜一对上眼便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接过步摇端量一番后,便记账上本,同时掏出一张当票快速地书写起来。他的一手当字谱写得甚是龙飞凤舞,片刻之后,那当票之上除了当期、月息、当价及当号之外,还多了一列特别注明:铜钗一枝,有缺损。

此时,那先前去库房入货的另一个年轻伙计也已经回来,赵司账便将那名贵的步摇递给这跑腿的伙计,再高唱一声“收货入库~~~~~~”的同时,也将这注明是铜钗的当票以及一金八十银递给柜台之下的凌月缘。

被那打了鸡血般的高音震得阵阵寒颤的凌月缘,接过当票定睛一看,却只看到一堆蝌蚪般纠缠在一起的貌似文字的东西爬满了当票。他搜尽记忆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字体,只能拿着这鬼画符似的当票悄悄地发愣,听着耳边那拿货入库的伙计“咚咚咚”的脚步声渐传渐远,直至归于静寂。

再细看手里被抽走了二十银的当金,凌月缘倒吸一口凉气:好贵的手续费,早知刚才要讲价才是!

“这位公子可还有什么问题么?”

片刻之后,那王掌柜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凌月缘抬头看去,却只看到那贼笑着的对方眼里透露出嘲弄的意味,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自己:你看的懂么?

可凌月缘确实是看不懂,但他又对这贼头鼠脑的王掌柜不放心得很,无奈之下将目光转向那在身旁一直不出声的欧阳小零,将当票递了过去,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上面写着些什么?”

欧阳小零却仿佛被凌月缘的询问惊醒了一般,沉默了老久的她不知刚刚都在想些什么,这会很是粗糙地扫过一眼当票,便心不在焉地敷衍:“自然是记录你典当的步摇事项了,还能写些什么。”说话的同时,她的右手却是一直紧握着,似是攥着什么东西。

……不懂就明说嘛。凌月缘听罢,不屑地嘟嘟嘴,心中暗思的同时,将当票和现金收入怀中。

而此时,那王掌柜看着这两人似无其他意见,便又摆出一副笑脸送客的姿势:“既然没有问题,那便……”

“且慢。”欧阳小零忽然出声打断王掌柜的话音,似是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我还有东西要典押。”

“哦?这位小姐是要典当什么呢?”王掌柜倒是一愣,居然还有其他宝贝么?

欧阳小零轻点下颌,将攥紧的右手平伸到王掌柜的眼前,再慢慢摊开手掌。

刹那间,便有道道绿光从欧阳小零松开的指缝中悠悠射出,待得五指摊平之时,那原本离散的数道绿光逐渐合而为一,在那仿佛层层涟漪散发而出的光芒中央,正有一颗通体晶莹碧透、满月般圆润的夜明珠,处子般娴静地卧于佳人的手掌心上。

“哦……”王掌柜看得眼珠子几乎蹦出去跟夜明珠作伴,八字胡下的扁嘴屈成了圆形,两簇胡子也弯得几乎垂直于地面,单手下意识地伸出半路,才想起要先问下对方的意思,于是便将嘴角赶紧上翘,竖直了的胡子也瞬间弹回了原型:“那就让我先看看货色罢?”

王掌柜却没想到他那副贪婪的嘴脸被夜明珠的绿光一照,更显得狰狞可怖,惹人心生恶感,退居三舍。

欧阳小零厌恶地看看眼前那活脱脱一副青面獠牙鬼怪模样的王掌柜,再看看旁边也是同样看呆了的凌月缘,稍思片刻,权衡利弊后,便转而对着凌月缘轻声呼道:“猴子,伸出手来,手掌摊开。”

“什么?”凌月缘不解地依言行之,却忽感掌心一沉,竟是欧阳小零将那夜明珠放到他的手掌上。

哈?凌月缘又惊又喜:难道这猪头烧坏了脑袋,竟要给我这宝贝?

不料欧阳小零很快地撇过来一句话,瞬间便刺破了他的幻想:“宝物不常见,多看几眼哦,看完了就给这掌柜看货吧。”

啊?凌月缘大失所望:原来只是过过眼瘾啊!

而欧阳小零只是暗暗窃笑一声。她心中的思量却是:相对于比较讨厌的凌月缘,这王掌柜简直就是让自己厌恶得倒胃的东西。既然如此,就将夜明珠交给凌猴子转手好了,免得自己跟那王掌柜一接触,不小心脏了自己的手……

凌月缘却是全然不知欧阳小零的想法,他只是好奇地将那夜明珠看过几遍后,旁边那王掌柜便紧张地催促起来:“这位公子,让本人先看看货罢……”

……真是猴急。凌月缘不满地瞪了王掌柜一眼,自顾自再瞅过几眼后,才将夜明珠递给对方。

那王掌柜倒是很小心地接过夜明珠,像托着一个随时会破碎的宝物般仔细端详了好一阵,不禁暗暗惊叹。

确实是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珠体圆润均匀,色泽透彻饱满,没有半分瑕疵;但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它浑身散发着源源不断、一波接着一波如涟漪般飘荡而开的绿光,照得这阴暗的店内光亮了不少,引得那在柜台之后的赵司账也伸长脖子看过来。

欧阳小零看那王掌柜鉴赏得如痴如醉,便又多加一句说明:“这夜明珠是来自西域的异宝,无需任何光照,便能自行发光,余辉三丈之内仍清晰可见呢。”

王掌柜听得眉毛猛抖,这番介绍基本对上他的判断,预计这夜明珠怎么着也得有十七金以上的市价,略微思考过后便报出当价:“四金如何?”

这价钱已经让凌月缘很是瞪目结舌了,谁知欧阳小零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价格也忒低了。”欧阳小零明显要对自己的宝贝熟悉得多,且也知晓一些典当行的潜规则,她嘲弄地看着那自以为势在必得的王掌柜,摆出一套接着一套的理由:“我听说寻常的当铺都是当半价,离谱点的便是打九折再折半,只有最下作的店铺才会压到原价的三成。如果你想压价,我劝你还是别徒劳的好,这夜明珠没有半分瑕疵,五年前的市值便已有十五金,更何况是现在。若非我是有意在以后赎回,又怎会关顾你这黑店,我直接去金银首饰店还能变卖得更多钱呢!所以,七金五十银是起码的当价,那五十银便送给您当保管费和茶水费好了,我只要七金便成。”

说到这里,欧阳小零看过一眼旁边的凌月缘,再盯着那张了张嘴巴正待开口的王掌柜,进一步封住对方的退路:“更何况呢,我现在也不是很缺钱,你若不收,便就此作罢。”她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大大方方地将凌月缘当成自己的筹码。

王掌柜是彻底被镇住了,他还以为欧阳小零是跟凌月缘一样好对付的角色,却不料这少女居然还挺难对付。而且刚刚欧阳小零的眼神也恰好给他一个错误的信息,让他以为这似乎是一对儿的两人典当过步摇后,有了一些闲钱,便对这下一笔现金的需求并非急切了。

真是棋差一着。王掌柜悔不当初:早知一开始就要死命压低凌月缘的步摇当价才对!这下子反倒被动了……不过,那少女看似是来自外地的大户人家,可能是私奔的也说不定,天晓得她是否还真会来赎回这夜明珠?就当是给七金买下这夜明珠也是不亏啊!

“罢了罢了。”王掌柜摆上一副反而被欧阳小零痛宰的悲惨表情,哭丧着脸对欧阳小零说道:“七金便七金罢,只是小店怕真要倒闭了。”

欧阳小零满意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好强,却不是一个喜欢讨价还价的人,这一番交涉过后,一沉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心脏正跳得厉害。

于是,这笔交易便这么做成了。片刻之后,欧阳小零便拿到了七金,以及那用鬼符般的文字写着“假石”的当票。

又一声“收货入库”的高唱过后,那才刚回到柜台之后,却不得不第三次跑腿去的伙计,不太舒服地撇了撇嘴,便又无奈地继续“咚咚咚”地拿着夜明珠离开。

欧阳小零将七金和那看不懂的当票收好,看着那渐渐远逝的光芒,喃喃地细语道:“小月,我一定会赎回你的……”

凌月缘在旁边一听,顿时笑出了声:这夜明珠居然跟爱宠一样,还有昵称啊!

回过神的欧阳小零,顿时又羞又恼地狠狠瞪了凌月缘一眼:“笑什么?又不是说你!”

“没什么!”凌月缘更乐了:“我还以为是那只兔子还是乳猪的小名呢!”

“呸!”欧阳小零瞪着眼啐了一口:“我也想把某只猴子直接押在这里算了,可是卖不了几个钱啊!”

“哦!”凌月缘反唇相讥:“既然你这么值钱,干脆就把你自己押在这里啊!我拿了路费先去福州,若遇到小芯,便让她把你赎回,如何?”

“去你的,那算什么……”欧阳小零俏脸一红:难道这猴子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的吗?但她此时也不想再纠缠那越扯越远的话题了,只是想着接下来还有另外一些要做的事,实在无谓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便略为放缓语调,朝着凌月缘扬起额前的蝶须:“这会你路费也不少了吧,后面还要赶路呢,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嗯,也是……”感到对方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些,凌月缘便也见好就收,不再出言敲弄她。只是他刚迈开半步,一想到刚刚欧阳小零那颇为专业的侃价过程,赞赏之余却又有些遗憾地隐怨道:“其实你刚才也挺厉害的嘛,要是也能帮我侃侃价就好了。”

“呵。”欧阳小零明显捕抓到凌月缘的话音中所包含的意思,这让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语气也变得友善了许多:“我也只是听说过当铺的一些规矩而已,但又不知晓你那步摇的市值,就算想帮忙也出不了主意啊。”

“更何况。”说到这里,欧阳小零又是无奈地轻叹一声:“我是寻思着以后要来赎回这夜明珠的,若只是纯粹想卖钱,找间好点的金银珠宝店之类的地方,岂不是更好?你的步摇应该也是一样的。”

“咦……?”这话着实提醒了凌月缘。他虽然也蛮喜欢这做工精巧的步摇,但却无多大的赎回意愿。他只是想着多换些现金以济后途才好,可这会一想起欧阳小零适才提过的当铺折半价甚至三四成价的事,再快速一推算,便就猜出或许这步摇得值五六金也说不定,那自己岂不是吃了大亏?

可这会货已出手,又当如何?凌月缘踌躇之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愣在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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