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棠、范合力,小龟公事发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长街上各王公大臣府邸的大门前,灯笼早已亮起。借助这不怎么耀眼的灯光,棠府的马车在雪地里快速行驶,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来到大门开启、灯火通明的范府。
“到了!”马车刚刚挺稳,陆柳英的声音,便适时地传入车厢。
车帘掀开,棠平披着毛皮大氅跳下马车,然后也没等陆柳英准备车凳,便伸手将已经走到车辕边上的范若若给扶了下来。
若若的身体还算不错,从暖和的车厢里出来,也没什么异样,借着明亮的灯光,她看见府里影影绰绰,心下就已知晓,定是哥哥已经回府。
“陆姐,你自行去休息就行。”
出于对哥哥的想念,偏头对一旁的陆柳英留下一句话后,范若若竟然主动拉起棠平的手往里走。
此刻府中虽然十分忙碌,但在棠平和范若若踏上大门前的石阶时,也有眼尖的下人瞧见,快步迎了出来,行礼道:“姑爷,小姐!”
“可是哥哥回府了?”范若若虽然猜到范闲应该是回来了,可还是忍不住出声确认一下。
下人见自家小姐脸色急切,也不敢拖拉,躬身笑着回道:“大少爷刚刚回府不久,此刻已经被老爷叫到书房。”
“你先去忙吧!”见下人手头还有活,棠平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对若若澹澹一笑,说道:“你现在可要过去找他?”
“不急,父亲和哥哥有事要谈。”摇了摇头,自小良好教育带来的自我修养,使得范若若极为明事理,对棠平回以浅笑,说道:“我们先去大厅吧,去看看姨娘那边是否需要帮忙。”
“好!”
入府后,沿着长长的回廊向后院而去,两人边走边聊,路上不时有脚步匆匆的丫鬟、嬷嬷向两人行礼,两人也都是笑着回应。
“姐夫,我可想死你了。”就在棠平和若若刚踏入后院的拱门时,一道宛如小黑熊的身影,大喊大叫的冲了过来。
“啪”的一声,一张带着‘铜臭味’的银票,牢牢的把这粗壮的身影,给定在棠平身前三步远的距离。
“嘿嘿!”
这粗壮宛如小黑熊的身影,自然就是范府的二公子范思辙了,他也不介意棠平的简单粗暴,鼻尖萦绕着这熟悉的味道,使得他发出痴汉般地笑声。
范若若见此,秀眉微蹙,旋即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对着棠平无奈道:“他估计是专门在这等你的,我就先进去了。”
“好!”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看着范若若那姣美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中,他这才收回目光,抬手在范思辙那浑厚的肩膀上,用力一拍,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也不嫌丢人。”
肩膀处传来巨力,范思辙这才不得不忍痛将脸上的银票取了下来,回道:“要是天天能被银票砸脸,那我也乐意让人笑话。”
和王启年一个毛病的范思辙,温柔地将银票叠好,小心翼翼放入怀中,拍了拍,说道:“还是姐夫懂我,不像范闲只会拿些哄小孩的玩意送我。”
“你就是属狗脸的,范闲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你转眼就不认人。”棠平一愣,呵呵一笑,低声说道:“要是被你姐知道,你管你哥叫范闲,她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闻言范思辙的身体,本能的一哆嗦,小心的四下观察一番,发现没有别人后,颇为豪迈地一挥手,说道:“没事,过不了多久,姐姐就要嫁到姐夫家了,她没时间来管我。”
“呵呵!”戏谑地看着范思辙,棠平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要知道范闲可是打算把范思辙交给棠平管教,不过棠平暂时还不打算和范思辙讲这些,索性转移话题道:“外面天冷,我们先进大厅吧。”
“我也没觉得外边冷啊!”范思辙心里咕哝着,不过脸上却没有表露,笑着同棠平一起往大厅走去。
……过不多时,棠平便在范思辙的陪同下,见到正在忙碌的柳如玉,他先是简单的整理一下衣衫,然后上前几步,见礼道:“见过柳姨娘!”
柳如玉对棠平可是很客气的,她满脸笑容地伸手虚扶一下,轻声说道:“几月不见,君正倒是更加干练了。”
“娘,什么时候开饭?”不待棠平开口回话,范思辙抢先嚷嚷起来,他见自己母亲看都不看自己,只光顾着夸起棠平来,顿时就不乐意地说道:“孩儿都要饿死了,你都不关心一下。”
柳如玉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闻言忽一皱眉,旋即又对棠平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才看向范思辙,无奈地说道:“你呀!一天天就知道吃,要是真的饿了,那你自己去书房催一下你父亲啊!”
“那还是算了吧!”范思辙畏父如虎,哪里敢去书房打扰,被柳如玉这么一怼,便鼓着一张脸,坐到椅子上,生起闷气。
对这儿子柳如玉也是没辙了,她觉得心好累,不过有棠平这个外人在场,她也只能暂时压制住想当场教训范思辙的想法。
“君正,你先坐,一会我让人送茶过来。”歉意地看了看棠平,无奈一笑道:“我还要去厨房盯着,就先失陪了。”
“都是一家人,姨娘去忙便是,您就不用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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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辙,我恭喜你发财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厅中和范思辙相对无言的棠平,耳垂一动,听到有几道脚步声传来,眼珠一转,偏头看向瘫在椅子上的范思辙,带着一丝坏笑开口道。
“发财?发什么财?”本来还百无聊赖的范思辙,一听发财二字,立马就来了精神,只见他身体一正,双眼冒光地盯着棠平,说道:“姐夫,有什么发财的事,你快跟我说说。”
厅中二人声音不小,棠平明显感应到外面的脚步停顿,便继续给范思辙挖坑道:“你不是已经发财了吗?我可听说你一边经营着澹泊书斋,还一边弄了个青楼,两处生意都很不错呢。”
“啊!你说的是这个啊。”见不是什么新门路,范思辙顿时兴致缺缺地回道:“书斋是和范闲,嗯,也就是我哥一起弄的,青楼那人就更多了,分不到几个钱。”
“不见得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棠平既然已经挖坑了,自然就不会半途而废,他语带嘲弄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范大龟公可是声名在外啊!”
这声范大龟公惹怒了范思辙,圆滚滚的身躯,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骂道:“是哪个孙子传出去的?”
“哼!”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厅外传来,听到棠平的话后,范建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沉着一张脸,带着柳如玉、范闲和若若三人缓步走进大厅,沉声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父亲、岳父!”
见到范建等人进来,棠平和范思辙的反应却是不一样,棠平起身从容澹定的行礼问好,而范思辙却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范建先是对棠平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厅中主坐端坐下来。
棠平见此也不以为意,他抬头和范闲对了一眼,后者一边向棠平眨眼,一边偷偷伸了个大拇指。棠平也没过多理会范闲,而是又转头向范若若和柳如玉一笑,若若还好,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可柳如玉却是愁眉苦脸。
“说说,怎么回事?”范建脸色很不好,以他对棠平和范闲的了解,知道二人不是那种无端生事的人,既然二人选择让他知道,那事情可能就不小,所以他很直接地说道:“今日你不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清楚,后果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这话不用想也知道是对谁说的,只见范建话音一落,范思辙就扑通一下双膝跪地。
“老爷...”见儿子这样,柳如玉心中不忍,便想如往常一样,替范思辙求情。
可柳如玉这回要失望了,范建根本就不理会她,依旧是面色阴沉。
“闲儿、君正!”不论对错,做母亲的哪里有不护着自己儿子的,向范建求情没用,柳如玉便眼含一丝希冀地望向棠平和范闲。
只不过棠平和范闲都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却没有开口。
见自己母亲求情都没用,范思辙知道父亲是动真火了,便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我就是和一些权贵子弟一起开了家青楼,名叫抱月楼。”
“嗯?”这避重就轻的话,又岂能瞒过范建,他冷冷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范思辙,等着他继续说。
“还...还有三皇子,他也有份。”
范思辙犹犹豫豫的话,不说柳如玉听了是脑瓜子嗡嗡作响,就连范建这老狐狸都是深深皱起了眉头,事情涉及到自己儿子和一位皇子,那可能就复杂了。
见范思辙明显是不知其中厉害,范建便沉声说道:“说说,怎么回事?”
同一句话,这次问的却不是范思辙,厅中棠平和范闲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范闲开口说道:“是二皇子的局。”
“嗯?”又是同样声音,可是大家都能感觉到不同的意思。
“是二皇子手下范无咎做的局,思辙他们估计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卖了。”范闲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范建,待范建接过之后,才接着说道:“应该是二皇子得知北边的事后,想用这种办法来威胁我吧!”
耳边听着范闲说的话,范建展开手里那张纸,上面将这几个月里,抱月楼的所做所为写得很清楚,其中那肮脏、辛辣、狠利的手段,看得范建都是心里冰寒。
将手中纸张递给柳如玉,范建没有想象中的雷霆大怒,而是很平静地说道:“你也看看吧!”
自己丈夫柳如玉又怎会不了解,越是平静,就越发说明事情的严重性,她接过纸张,心中不安地开始看了起来。
纸张上的内容,看得柳如玉是头晕目眩,她浑身一软,险些就瘫到在地上,好在有范若若及时将他扶住。
“老爷…”
无助地望着范建,柳如玉此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范建没有去管柳如玉,而是看着范思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自己去看看那纸上的内容。”
场中发生的一切,范思辙都后知后觉,不过看自己母亲此时的神情,他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严重。
“父亲,这些事情不是我干的。”用了一小会时间,范思辙终于是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尖叫一声,颤抖着声音,说道:“有些事情,都是老三做的,和我没关系。”
“啪!”
范思辙被打了,不是范建动手,也不是棠平、范闲或范若若,而是一直疼爱他的柳如玉。
“杀人放火,逼良为娼。”柳如玉眸中含泪,抬手又是一把掌打在范思辙的脸上,冷冷说道:“你好有能耐啊!”
范思辙心越来越凉,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玲珑心的主,知道现在大家都听不进自己的辩解,所以在受了柳如玉的两巴掌后,也不不嚎叫。
“若若!”就在柳如玉还想继续时,沉默了有一会的范建开口了,只听他声音平静地说道:“带他下去,三十板子,一板都不能少,要是谁敢留情,让他自己离开范府。”
“是!”范若若一脸平静,她默默出门叫来两个下人,把范思辙架了出去。
……过不多时,冰冷的院中传来声响,那是棍棒打在人体发出的声音,范思辙这次也算硬气,没有发出大声地惨叫,只是微弱地哭嚎。
听着外面的动静,柳如玉终究是忍不住眼泪,她望着范建近乎哀求:“老爷……”
范建看着身前的女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明天你入宫一趟,把事情告诉宜贵嫔,要是不想柳家和范家绝户,那就请她好好管教三殿下。”
“姨娘,思辙将来是要继承范府的,如果现在不及时纠正,那……”范闲这时也没在干看着,而是出言劝慰道。
柳如玉身为国公的孙女,知书达理,又怎么会不知道范闲说的道理呢,不过是……
同理,范建又不是薄情之人,怎么会不心疼,只不过是他面部表情管理得比较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