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姓在河子村是大户,那要是家里有个红白事儿,大半个村子都得跟着忙活,非常热闹,可这些日子我没听说那村儿有死人的啊?
跟着孙大爷的驴车往河子村去,这路上孙大爷就跟我讲了他家的事儿。
说是家里确实没有白事儿,村里也没死人,但也确确实实是诈尸了,而这诈尸的人是他的大儿媳妇。
孙大爷的大儿子叫孙壮兵,因为以前家里条件不好,这孙壮兵年轻时一直也没说上个婆娘,后来生活好了,孙壮兵也老了,还得了病,体格是一天不如一天,更没人上门说亲了。
就在前年冬天,这人就给病死了,孙大爷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想起这个大儿子到死也没娶上个婆娘,那心里就跟有个疙瘩似的,十分难受。
于是,孙大爷就想到了结阴亲这法子,转过年来,花钱从这阴媒先生手里给孙壮兵娶了个死人媳妇儿。
这小媳妇儿虽然也是个死人,但当时也才死不久。
送来的时候穿着大红的喜服,那模样不止水嫩嫩的年轻,长得也很漂亮,是瓜子儿脸,小鼻梁,那圆润饱满的小嘴唇儿上还长着颗小红痣,瞅着就跟个活人似的。
孙大爷看后是非常满意,当时就把结阴亲的聘钱给清了,顺带着让这阴媒先生给挑了个日子,定在正月十五这天,刨开孙壮兵的坟,把二人给合葬了。
当时也没出啥事儿,可这事都过去一年了,今天晚上,孙大爷和二儿子出去放灯,回来的时候就见家门口站了个人。
这是个身条儿很瘦的女人,头上盘着发鬓,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孙大爷家的门口,面朝门板的方向,站得非常的近,那脸几乎就贴在了门板上,可她就这么直愣愣的站着,始终也没去推门。
孙大爷就纳闷儿啊,走过去正要问这人找谁,却忽然发现这女人的衣服很眼熟,毕竟那种大红的华丽喜服在农村是很少见的,孙大爷几乎是一瞬间就记起了那个花钱买来的大儿媳妇。
偏巧这天又是十五。
孙大爷就害怕了,没敢走近了去搭话,就拉着二儿子,躲到了隔壁邻居的院儿里,让孙大叔爬墙回家,跟屋里的人知会了一声,说门外有东西,让他们别开门出去。
然后这爷儿俩就赶着车来找我了。
我听孙大爷说完,这心里也是一阵犯怵,我可没见过诈尸的,这孙大爷也不是外人,我干脆实话实说的推脱了起来,说让他去找个有本事的先生来看看,我怕是不行。
孙大爷却是不信,说我爷爷那么有本事,我肯定也能帮他把事儿平了,还说上次他们老孙家的祖坟诈尸,就是我爷爷给平的。
我记不起有这回事儿,就问孙大爷哪有这回事,让他别忽悠我。
这老爷子却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年雨季他们孙家的祖坟被冲出好些个大坑,填坟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坟坑子里空了一半儿,扒开一看,那里边儿的女尸都没了。
后来请我爷爷去看了这坟地,我爷爷说等孙家再有丧事儿,就来找他,不过,那得是女眷的丧事儿才行。
于是孙家死了女人的时候,孙大爷就又来找我爷爷了,我爷就让他们把尸体藏起来,下葬那天埋了口空棺材。
据孙大爷说,这之后,孙家祖坟的尸体再也没走失过。
走失?
见孙大爷提起我爷爷时,那一脸的钦佩,我是顿感一阵无语,心说这孙大爷真是外行,估计这辈子也想不到,我爷爷那是飞鹰捉地鼠,一行吃一行。
说话间,这事儿我也没能推掉,因为孙大爷这驴车已经到家了,不过他家这门前却是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
我下车到这门前瞅了瞅,在紧挨着门槛儿的地上发现了两个很深的小脚印,这脚印并排着站的非常整齐,看这大小也确实是女人的脚印。
可再往四周找,就一个这样的脚印都没有了。
我跟孙大爷父子进家看了看,确定没人开过门,这屋里的人也都没事,只好扛着铁锹和孙大叔到孙家的祖坟跑了一趟。
这路上我就有点儿怀疑,是不是孙大爷得罪了人,有人在扮鬼唬他,可到这孙家坟一瞅,我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了。
因为孙壮兵的坟头子后边儿多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这窟窿就像是让耗子盗得似的,它是从里往外刨出来的,不过比一般的耗子洞可大多了,那硬邦邦的老冻土上,甚至还有被人手抓过的痕迹。
孙大爷这个儿媳妇,这是自己从坟里爬出来的啊!
瞅着那盗洞里的一道道手印子,我就觉得这脊梁骨儿一阵发凉,不过这女人突然诈尸,偏巧不巧的正是在下葬后的一年整,这事儿本就很奇怪,所以我和孙大叔还是扒开这坟头子看了看。
这一看,我就知道孙大爷是让人给骗了。
那坟头子里有两口棺材,一口是孙壮兵的完好无损,另一口就是他这个鬼婆娘的,这口棺材却是已经被嗑出了一个大洞。
没错,是嗑出的洞,上边儿还有牙印儿。
而且我在棺材底子上发现了一层黑乎乎的糯米,和一些破碎的黄符纸屑。
显然这女人不是在这坟里尸变的,八成是卖给孙大爷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僵尸了。
也难怪孙大爷说瞅着这大儿媳妇就跟个活人似的,她当时没动动胳膊给孙大爷掐死就不错了。
从棺材里这些糯米来看,那个卖尸体给孙大爷的阴媒先生显然是知情的,不过,这人为了挣钱,竟然用黄符和糯米把这女人压在了棺材里,也就是孙大爷发现的及时,要不他们这一家怕是都要遭殃了。
这时隔一年,糯米被尸毒浸透,黄符也失去了效用,这女人自然是重新起尸,从这棺材里爬了出来,循着和孙壮兵类似的气味儿找到了孙大爷家。
只是,这会儿不知是去哪儿了,坟地里没有,我就又去孙大爷家等了很久,直到天亮那具女尸也没出现。
早上我就想回家睡一觉,这孙大爷死活不让我走,我俩在门口拉拉扯扯的,就听村里有人喊,死人了。
我和孙大爷过去一看,这心里都是一阵紧张。
这人露着腚蛋子死在了街边儿的柴火垛上,是个四十左右的汉子,那身上的大棉袄都被抓烂了,脖子上还被啃了好几个血窟窿,可这尸体上却没留下太多血迹。
这时候就听人群里有人嘀咕说,昨晚看到这汉子和个穿红衣服的小婆娘在胡同口那块儿摸乃子玩儿,这咋还让进村的狼崽子给掏了?
一听这话,好些人上来打听是谁家的小婆娘出来偷汉子,还问那人有没有看清小婆娘的模样儿,俊不俊,根本就没人关心这个汉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没多久,这汉子的家里人就来把尸体收走了,我听孙大爷说这汉子姓马,是村里的独户,平时好喝好赌,还打婆娘,不是啥好人。
可这时候我哪还有心思琢磨他是不是好人,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死人,还是被诈尸的女人给咬死的,不知道有没有中尸毒,会不会变成僵尸?
关于僵尸,我只知道一些皮毛,虽然《周氏驱邪录》上也有记载,可我并没有细看过,指着这点儿皮毛对付僵尸肯定是不行的。
最后我还是跟孙大爷告辞,匆匆回了趟家,整理准备了一些对付僵尸的法门符咒,这才又赶回了河子村。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没去孙大爷家,直接来到了这户姓马的人家。
这马家的外屋已经布置成了灵堂,进屋我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俩孩子跪在地上,正在往那火盆里添烧子,从那女人念念叨叨的哭声中,我能听出死掉的这个汉子叫马轴子。
至于这外号,还是名字,那就不知道了。
见这屋里也没别人,我就把这来意跟那女人说了一下,说我是个阴阳先生,因为她男人是被僵尸咬死的,所以我要做一场法,来超度她男人的亡魂,防止马轴子尸变。
这婆娘根本不信,还说我这是看她男人死了,上门来欺负她这孤儿寡母的没见识,想骗她手里的钱。
我看她嚷得凶,就赶紧解释说不要钱,只是做一场简单的法事,不会影响她家办丧事儿。
哪知我这话还没说完,这婆娘突然就朝我动起了手,抓着我是又打又挠的往外赶,嘴里直骂小神棍,死骗子……
我一个男的也不好朝个婆娘下手,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屋里突然传出了两个孩子的尖叫声。
那婆娘回头一看,也是双腿一软,扶着门框就瘫地上了。
只见那祭桌后边儿的草席子上,马轴子的尸体竟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