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那哨声来判断,这些狼青都很受李千五的摆弄,我这一激动把他脑袋瓜子给开了,这会儿他要是再吹吹哨子,把我喂狗咋办?
想到这个,我又把石头举了起来,这种事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你还来?”李千五一惊,立刻抬手示意我,别动手,很是不解的就问我,“不是,你是要打劫老子的狗还是咋的?我可跟你说,我这狗卖血不卖身,你劫也劫不走!”
似乎是为了回应李千五的话,那大黑狗冲过来,拦在我俩中间,就朝我支棱了起来。
我心里犯怵,嘴上也没服软,就问这李千五,说做人留一面,赶尽不杀绝,他把这一窝子的黄皮子弄死,就不怕遭了报应?
“你他娘……”一听我是为这事儿跟他动手,李千五这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是捂着脑袋一阵抓耳挠腮,骂道,“真他娘是倒了血霉了,这年头儿吹牛逼都有风险!”
我听这是话里有话,一问才知道,这李千五是昨晚从县城回家,路过这块儿,就见这片儿起了火,那老多的黄皮子被百十来只狼青追得四处乱窜,他就让大黑狗下去把那些狼青给赶跑了。
但黄皮子已经死差不多了,有的被烧死,有的被咬死了,还有一些被狼青追着逃进了山里,于是他就带着大黑狗进山遛了一圈儿,把这些狼青都赶了出来。
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想起他可能还是个偷尸贼,我就警惕的问他手里那篮子是咋回事儿,还有为什么这些狼青会听他摆弄?
李千五把那篮子拎起来给我看,说那是他在下山路上捡的,当时他还看到一只跛脚的黄皮子跑远了,说可能是那黄皮子丢的。
而且这些狗也不是听他摆弄,之所以听到哨声就会停住,是因为这些狼青都是被人驯养的,他只是懂一些驯兽的小技巧,主要还是靠那只大黑狗压场面。
我听他捂着个脑袋,说的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似的,尤其是他提到那跛脚黄皮子的时候,我也有点儿相信他了。
这篮子里的赖茅儿是我给小跛脚的,现在到了李千五手里,他又能说出跛脚黄皮子的特征,可见确实是见过小跛脚,而且这酒怕不是小跛脚丢的,而是它故意留给李千五的谢礼。
不过瞅瞅这焦黑一片的皮子窝,我还是感到一阵悲凉,小跛脚没事儿,但它的子孙后代怕是已经死绝了。
这事儿解释清之后,李千五又对我放下了戒心,让那大黑狗赶着狼青往山道上跑,他跟我就走在后边儿,一边走就一边就问我咋会在这儿,还说我把他脑袋开了,得负责,什么医药费精神损失费都不能少了。
这人就跟个话痨一样,嘟嘟囔囔说着,就撅着个腚往山坡子上爬,我跟在他后边儿,手里的大石头始终没扔,瞅那些狗都上了山道,赶紧举起大石头就往李千五那后脑勺上拍。
哪知这孙子脚下一滑,出溜了个跟头,我这一石头就拍雪地上了。
李千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骂道,“瘪犊子玩意儿,你他娘真想劫老子的狗?”
“呸!”我朝李千五啐了口唾沫,扑上去就把他压在了雪窝子里,骂道,“你个偷尸贼!别以为这火不是你放的,就没事儿了,你把那小男孩的尸体弄哪儿去了!”
本来啊,我是想掐他脖子,可这人穿的实在是太厚了,那脖子上还缠着个大围脖儿,掐也没掐成,这李千五也挣扎着反抗,我俩就从山坡子上滚了下去。
扭打中那酒瓶子也飞了,菜篮子也丢了,不过最后我没打过李千五,毕竟身形没他魁梧,这方面也没啥经验,很快就被这人给压在了雪地上。
李千五很是语重心长的问我,咱有话好好说,别老偷摸儿的动手行不?
我被他制住了,无话可说,李千五却没揍我,也没让狗咬我,见我老实了,就把我放开了,说他虽然是个偷尸贼,但从来不干丧良心的事儿,还说他可以带我去找回那小孩的尸体。
难道真是我误会这人了?
跟着李千五上了山道,见他始终也没跟我计较下黑手的事儿,再想想之前我被刘大胆儿开了脑袋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这时候,李千五从不远处的草窝子里推出来一辆破破烂烂的挎斗摩托,招呼我上车。
我是彻底放心了,可刚走过去,就听李千五又骂了句娘,说把那瓶赖茅儿丢山坡子上了,让我去帮他捡回来。
看他捂着个脑瓜子,好像不太舒服,我这良心作祟,只能下山坡子去给他捡那瓶酒。
可我刚把酒瓶子拿起来,就听那道上传来了一阵半死不活的摩托声,紧接着就是一声长哨。
我往那道上一瞅,大黑狗已经赶着那群狼青跑了,看方向是要去镇上。
那李千五也把车头调了过来,却是朝我竖了个中指,骂道,“等老子处理完这群狗崽子,再来找你算账,娘的,敢朝老子下黑手?哎呦,我这脑瓜子……”
说着,李千五捂着脑瓜子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然后骑着摩托就跑了,不过这挎斗摩托跑起来一溜歪斜的,估摸着是他脑袋让我砸的有点儿懵,还没缓过劲儿来。
我傻啦吧唧的在雪坡子上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论脚程,我这两条腿肯定是追上摩托车,也忌惮着那群狗,我就没敢追,憋着气就回家了。
到家林淼一看我这身上又是灰又是泥的,就问我到底干啥去了,还给我烧了一大锅水,让我洗洗。
我脱了光膀子,在屋里擦着身子就把三坡岗子的那事儿给林淼说了,这姑娘听我说完,就有点儿着急,又说黄皮子这东西真的很凶,让我小心着,别这次没帮上那跛脚黄皮子的忙,再让它给记恨上。
说实话,我也是怕这个,所以这心里一直发慌。
下午的时候,林大叔又跑来了我家,说杨永忠回村里了,怕我俩出了事儿,来看看。
我一听这心头又是一紧,就问林大叔,杨永忠有没有找他麻烦。
林大叔却是摇头说,杨永忠已经死了。
这人是今天早上回到林家庄的,说是直接砸开村边一户人家的门,进屋就要鸡吃,这户人家看杨永忠跟个老妖怪似的,手上脸上也都是血,吓得不行,就给他炖了好些鸡。
那杨永忠也不说话,就坐在那家的炕头上,没完没了的吃,直到那肚皮撑的老大,最后活活给撑死了。
我听林大叔说完,是彻底的放心了,这就是我所说的黄皮子换尸。
其实不止黄皮子,狐狸、刺猬、蛇这些有灵性的小畜生,活的年头长了,都会长些或招财或保家的本事,但是想得到这些山精野怪的帮助,那必然会付出等同的代价。
这换尸就是黄皮子里最常见的一种。
今天早上回到林家庄的杨永忠怕是早就已经死了,只是被那只小黄皮子上了身,不过这东西管不住自己的嘴,估计这会儿也撑死了。
这事儿解决了,林大叔就问林淼回家不,说是破五之后绣坊就要上工了,要是她不回去,林大叔好去绣坊说一声。
闻听这个,林淼瞅瞅我,最后还是点点头说这就回家,不过走之前把我拽到一边,是好一顿叮嘱,让我没事的时候去找她玩。
我摸着林淼那滑溜溜的小手,根本就不想她走,看得出来她也是这意思,可她扭扭捏捏的磨蹭了好一会儿,还是跟林大叔离开了。
这之后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是我时常会梦到三坡岗子那片焦黑的皮子窝,梦到那小跛脚蹲在山坡上瞅着焦黑的大地流眼泪。
这样的梦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也去三坡岗子找了几次,可始终没再见过那只跛脚黄皮子。
元宵节那天我带着礼物去林淼家过的节,吃过饭,我俩闷在屋里腻了好一会儿,林大叔林大婶儿好像也不反对我俩交往,不止没来打扰,反而出去串门子,老晚才回来。
瞅着时间晚了,林大叔就说让我住这儿,说实话,他要是让我跟林淼睡一屋,那我肯定住这儿了。
离开林家庄,我赶着车往回走,又顺道儿去李千五家逛了一圈儿,这家里依旧是没人,这么一折腾,再回到大梁村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顶着老大的月亮地儿,我还没到家,老远就看那门口停了辆驴车。
走近一瞧,这驴车上坐着俩人儿,正搁那儿吧嗒吧嗒的抽烟。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这俩人也朝我看了过来,这一瞅我就认出来了,这俩人姓孙,是隔壁河子村的。
以前这孙大爷经常来我家找爷爷下棋,尤其是老爷子这些年腿脚不利索,孙大爷是常来,逢年过节的这孙大叔,也就是孙大爷的儿子,还会来我家送礼拜年啥的。
说起来,我爷死的时候,这俩人还来上过账。
这会儿都半夜了,孙大爷父子像是在我家门口等很久了,知道这是有事儿,我就赶紧问出啥事儿了。
孙大爷连驴车都没下,直接就说让我跟他走,说是家里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