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昊在毛家沟遇到人家办丧事,自叹倒霉,没敢过久逗留,继续查找那辆面包车。胡克昊在毛家沟每户人家的堂前屋后仔细搜寻,看见了一户人家住的是平房。和周围的石板泥墙比起来,这家人稍显富裕。平房左边有一条水泥铺的路直通外面的土公路,可容一辆机动车通过,只能单行,错车很困难,需要在几米外的宽敞处错车。
胡克昊顺着水泥路向平房走去,被围墙挡住了去路。胡克昊趴在围墙的缝隙往里看,坝坝里果然停着一辆面包车,车牌号和贺书骏说的完全一样。胡克昊判断新娘就在这间平房里。胡克昊虽然报了警,但警察要找到这个地方也不容易。胡克昊仔细查看了平房周围的地形,牢记在心,以便为警察提供足够的信息。守在平房周围容易遭人怀疑,胡克昊在关键地方做好标记,慢慢向来路退回。
走着走着,天又慢慢黑起来。胡克昊和李天棒身上没带足够的钱,坐摩的来毛家沟的时候已经把钱花完,现在只好走路往回走。其实他们也并不是要急着赶回家,主要是在等警察前来救人。他们走了几里路,来到一片小树林,隐约听见一阵哭声。顺着哭声找去,他们发现一处微弱的火光。走进火光处,却见一座新坟耸立,旁边点着脚灯,灯旁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这脚灯就是一个盛有香油的破碗里,燃着灯草芯。原来这是附近刚死了一个人,这里的风俗是:人死后的头七天,每天晚上都要到坟上去上亮,就是在坟前点脚灯。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在傍晚就去坟前上亮,点了灯就走。但是也有一些孝子,一直在坟前守着,直到脚灯燃完才回家。一般的人只是做做形式而已,但也有的十分孝敬,一直陪伴着去世的亲人,直到脚灯燃尽。在这漆黑的夜晚,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在摇曳的火光中陪伴着一座孤坟,想来都很瘆人。
“孩子,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守坟?早点回去吧!”李天棒对这个女孩说。
女孩看见有人来了,非但没有感到惊慌,反而像是遇到了救星,双眼在漆黑的夜空中放出了一丝光亮。
听这女孩说,他就是周传宗家强买来的新娘,名叫何欣。上个月,何欣在网上投了一份简历,应聘的是行政文秘之类的工作。几天之后,他收到公司的回复,要求她前去面试。何欣按照公司的地址前去面试,居然来到了一个很偏僻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治疗性病、无痛人流、根治牛皮癣、祖传秘方、扑克麻将秘诀之类的广告。何欣感到很狐疑,害怕上当,正准备离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从楼上下来,对何欣说:“你是来面试的吧?我们看见过你的照片,你很合适我们公司的岗位,欢迎你!”
“你们公司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何欣问道。
“我们公司刚刚起步,各方面都需要投入资金,为了节约成本,我们暂时入驻这个破烂的地方,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也知道,很多风云人物都是从小小的作坊起家的。相信我们,只要有你们一大批年轻人的新鲜血液加入,我们公司的发展会越来越好的。”男子说道。
何欣本身也具备一定的自我保护意识,她看见这样,一直犹豫不决,准备离开。男子继续鼓吹:”我们公司现在招聘了很多年轻人,大多是刚毕业的学生,他们很有闯劲。你加入我们这个朝气蓬勃的公司,很快就会崭露头角,实现自己的抱负!我们公司现在主营业务是咨询培训,利润很高,发展潜力很大。你可以去看一看,如果不满意可以回去。”
何欣在这名男子的忽悠之下有点动心。她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是一处废弃的厂房。家属区还有很多住户,阳台上晾着许多衣服,街道上行人也不算少,时而有公交车经过。远处还有一个农贸市场,买菜的大爷大妈也不少。她认为这地方人气还算比较旺盛,不至于有那么多坏人。况且新创立的公司一般都缺钱,为了节约成本,工作条件差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发展潜力好。
何欣跟着年轻男子上到三楼,来到一个会议厅,厅里面有很多人正在开会。何欣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只见那主讲人眉飞色舞,慷慨激昂地演讲,下面的听众热血沸腾,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相信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发家致富。主讲之余,还有听众上去分享成功的经验,鼓舞大家不要害怕困难,只要坚持不懈就会成功。何欣看见这群“失去理智”的人,感觉自己有可能进入了传说中的“传销”窝。
何欣警觉起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上厕所,有一个中年妇女紧紧跟在她身后。何欣在厕所里蹲了很久,感觉那中年妇女已经走了,悄悄从厕所出来。中年妇女依然站在厕所门外,对何欣说道:“走吧,我们进去继续听课。”
这中年妇女真是有耐心,一直守在厕所外面,她的敬业精神能赶上学校里的监考老师。学校里每当有重要考试,学生上厕所的时候,监考老师就要跟着,阻止考生在厕所里作弊。其实,如果考生身上只要夹带有小抄,蹲在厕所的格子间同样可以看,监考老师不可能守在格子间里。这种监视方法更多只是一种心理因素罢了,当然很多考生确实只是上厕所而已。
何欣知道这个妇女盯上她了,撒谎道:“阿姨,我的笔没有墨了,我去小卖部买一支笔。”
“快回来,不要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我这里有很多笔。”中年妇女拉着何欣,不让她出去。何欣仗着自己年轻,很快摆脱了妇女的纠缠。
“快来人啦,有人要跑!”妇女朝楼上喊道。从楼上下来了两个年轻小伙子,把何欣拉回了会议室。她的手机也被没收,被传销分子控制了起来。
从此,何欣就在传销窝里天天上课听讲做笔记,按上面的要求拉人头进来。何欣多次想法逃脱,均以失败告终。为何失败?原因之一就是身边人的监视。传销窝点里面的这些人就像是竹筐里的螃蟹,任何一只螃蟹快要爬出竹筐的时候,其他螃蟹就会把它夹进来。
后面几天,何欣努力发扬自己好吃懒做的精神,吃啥啥都不剩,干啥啥都不行,上课的内容一点记不住,业务一点不会做。端菜的时候,何欣故意摔跤,把菜倒在了地上;吃饭的时候,她将盘子里的回锅肉一块一块地吃进自己肚子里,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肉食量;洗碗的时候,她打碎很多碗;扫地的时候,地越扫越脏,西瓜皮、菜叶被她揉烂踩碎涂抹在地上;睡觉的时候,她还尿床,甚至在被窝里拉屎。
传销头目实在受不了她,对她说:“你走吧!我们这里池子小,养不了你这条大鱼!”
“这里有吃有喝,兄弟姐妹对我非常好。你就让我留在这里吧!”何欣说道。
“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是一个大家庭。你一点都不知道爱惜公物,我们哪有这么多东西供你糟蹋?还是走了的好!”传销头目说道。
“我还没赚到钱,我不能走,我舍不得走。”何欣想欲擒故纵,故意对传销头目说道。
“我们会放你走,我们也会让你赚到足够的钱。你给我们造成的损失,我们也会找回来。”传销头目说道。
何欣以为传销头目真的会放自己走,但是她想错了。传销头目确实把她放走了,因为她被贩卖了,她确实离开了传销窝点;她确实也赚到钱了,因为传销头目把她卖给了人贩子,确实得了一笔钱。就这样几经辗转,何欣被卖到了周传宗家,被强迫和周立结婚,再给他们家生孩子。
结婚那天,何欣激烈反抗,踢坏了周立的命跟子。周家没钱治病,就把她用更高的价钱卖了出去。何欣被周传宗装进了竹篓里,被塞进了一辆面包车,开往另外的地方。何欣全身都被捆绑,嘴里塞了布团,叫不出声,也无法反抗。走在路上,听见车里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听说毛家沟死了人。毛国龙的老婆蒋翠芝死了。”
“怎么死的?”一个妇女问道。
“毛家说她是得急病死了。但我听到的是另外一个版本,这蒋翠芝死得很难看。”中年男人说。接着他讲述了那天事情发生的经过。吃过早饭,蒋翠芝去地里掰了一背篼苞谷(即玉米),抠了一盆苞谷籽去推磨。毛家坝坝里有一个大石磨,平时乡亲们都用此磨子来磨苞谷。如果要做粑粑,磨包谷的时候就不要在磨心里面加水,这样推出来就是半固态的,可以做粑粑。如果要滤凉粉,磨苞谷的时候,就要往磨心里加很多水,这样磨出来的是很稀的苞谷水,滤出淀粉可以做凉粉。蒋翠芝那天上午推磨的时候,推着推着,就把自己的手指咬破,鲜血滴进磨心里面,那金黄的苞谷水变得殷红起来。她边咬手指边说:“看你这双罪恶的手,到底站了多少人的鲜血?你这双手,是杀人不见血的手!”周围的人看见了,说她中邪了,就要拉蒋翠芝回去休息。蒋翠芝哈哈大笑,拿着推磨的扁担驱赶周围的人,然后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周围的人把他拉起来,她又哈哈大笑,取掉捆头发的胶圈,批头散发,用瓢瓜舀起苞谷水到处乱泼,周围的人不敢靠近。毛国龙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拿着大绳要把蒋翠芝捆起来送医院。蒋翠芝拿着扁担和他们对峙起来,口里哇哇大叫,毛国龙不敢靠近。大笑几声之后,蒋翠芝又大哭起来,使劲扇着自己的耳光,说道:“我叫你卖人!我叫你卖人!你还卖不卖人!你还卖不卖人!你下辈子只有变成猪狗被人宰杀了!”说完,头就朝磨盘撞去,第一下撞得头破血流,第二下直接撞得毙命。
车里的妇人听完,叹道:“好好一个人,突然发病就死了。真是造孽!报应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还是洗手不干了吧。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要不得。人在做,天在看,不要落得蒋翠芝这样的下场。就算没有落得他这样的下场,哪一天被抓了,就只有蹲班房了,还有可能枪毙杀头!”
车里其他两个人干这行的时间不太久,知道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又被蒋翠芝的遭遇给吓住了,都同意洗手不干了。
“放了这个姑娘吧!放她回去!都是做父母的人,你们也有子女!”司机说道。
“周家怎么办?人家等着钱治病。”妇人说道。
“算了,我们大家都出点血,一起出钱帮他把病治好,当给我们赎罪吧!”司机说道。
于是,司机停了车,给何欣松了绑,取出了嘴里的布团,给了她两瓶水和一袋饼干,把她甩在了这荒郊野外。本想把她带回家里,又怕她知道太多以后去报案,就让她在野外自救。何欣在这荒郊野外不识路,不知去往何处。浑身酸疼,走不动路。周围一片漆黑,看见远处有火光,就慢慢挪了过来,不料却是一座新坟,旁边点着脚灯。受到惊吓,哇哇哭泣起来。后来就遇到了胡克昊和李天棒两个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