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别开脸小声说:“饿了,背我去吃饭。”
徐白将向晚背了起来,感觉到向晚的脑袋在脖颈处蹭了蹭,隐约间,有些恐惧。
向晚想干什么?
不知道。
不知道向晚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知道,不能再惹她生气了。
想着,手紧了些。
向晚沉默的看他的侧脸,低低的叹了口气,指挥着去夜市。
徐白背着向晚在夜市停下。
向晚在前一路吃好吃的,留徐白扫码付款。
将徐白想牵的手数次打掉,一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中断时,徐白扯上了她的衣角。
大步子变了小孩步子,用余光看都带了些可怜。
向晚顿了顿,脚步慢了些,在一家卖帽子和口罩的摊子前顿足。
不过刚戴上,脑袋上的帽子被摘下。
徐白将帽子丢回摊贩,手从耳朵往下,轻巧的取下向晚耳朵上挂着的口罩。
手指触过耳畔的动作很慢,慢到温热的指尖擦过耳垂,撩起一阵滚烫。
向晚脸红了,伸手去夺口罩。
“不是一次性的,没洗不能戴。”
“那买一次性的。”
“不戴,我想看着你。”
向晚想说清楚解释清楚的情绪再次冒了出来。
她和徐白,总要结束。
不是现在就是杨素的事解决后。
时间久了,伤人伤己。
她不想自己一年余载才恢复如初的心再次碎成了修复不了的碎片。
向晚嘴巴开合半响启唇。
徐白开口:“还有,我们俩以后会结婚,一天二十四小时,少说要在一起十六个小时,日日相对,没道理我不看你的脸,要去看你的后脑勺。向晚,我接受不了。而且……你会委屈。”
向晚沉默低头。
徐白很执拗的要抬起向晚的下巴。
向晚手按住:“徐白,这两年在香舍里我做的是记者,采访最多的人你知道是哪种吗?”
徐白手指摩擦着她下巴的细腻皮肤没说话。
“是战后创伤应急综合征患者,他们亲眼目睹了死亡,在战争结束后经常回想起或者是做梦梦到战争的场景,抑郁、恐惧、焦虑、幻觉、妄想等等,将他们折磨的不人不鬼,整整两年,确诊的患者中我不曾见过任何一个人痊愈。”
向晚轻轻的叹了口气:“还有陈峙,他做不了医生了,因为被鲜血刺激,这么多年的医学生涯就此抹灭,心理疾病远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说一天二十四小时我们要相对十六个小时,你接受不了不能和我对视,我也接受不了,最接受不了的是夫妻不能手牵手站在阳光下,不能像正常人一样面对面的笑,徐白……心理疾病是我们之间跨越不过去的一道鸿沟,在黑暗里相拥,那是老鼠,不是夫妻,你明白吗?”
徐白心口隐约有些犯凉。
向晚接着说:“还有,我不是个人,这句话不止你说过,杨玉堂也说过,他的事暂且不提,就说你身边的人和事。唐雪、柳川、你爸、徐瑶、唐康、江州、项宁,江州养着的那个被我弄流产的小姑娘还有……”
向晚想说柳眠。
却说不出来,这个名字,只是提起便会心口抽抽的疼。
抿唇半响道,“徐白,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就凭我们不能牵手在阳光下,还有我的不是人,我们就不可能走在一起了,别再挣扎了,这是事实。”
向晚还想再说,话语被打断。
“小叔。”
声音软甜,带了些雀跃。
向晚怔了下,探身子看过去。
和自己五分相似的脸,嗓子也是,很像。
这是江州养着的那位“田婉。”
满腔的愁绪一扫而空,向晚堪称惊悚。
她是真的不敢看见这些人。
一个都不想。
徐白转过身,因为高大,将向晚的身子几乎遮挡全了。
田婉走近,喜悦道:“真的是你,小叔。”
接着说不下去了,因为徐白的眼神很奇怪,带了些审视,还带了些打量,看着有点……阴森。
徐白插兜架起手臂,遮挡了向晚的眼神,淡道:“好巧。”
语气是温柔的,但眼神不是。
田婉嘴巴开合半响:“好巧。”
徐白瞥了眼身后的向晚,悄无声息的掏出手机飞快的打字怼在田婉脸前。
田婉细细的看了几眼,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顶着徐白的眼睛又顿住,有些哆嗦道:“一起吃饭吗?”
徐白收回手机笑笑:“好啊。”
后背被戳了戳,徐白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向晚:“怎么了?”
田婉顺着目光看向徐白身后漏出来的正主。
头发很黑很长,映照着垂下脑袋的下巴特别白,亮到和后面摊贩的灯一样了。
是向晚。
好多人心心念念都想要的向晚。
深呼吸一会,端起喜悦的笑:“一起吃呀,小婶。”
向晚低头摇头。
田婉抬脚就想走,可前路被拦了。
徐白长腿屈伸,尤其冰冷的看着她。
和两年前救了她的徐白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田婉原地无措了半响:“小婶,一起吃吧,我……我有事要告诉你。”
向晚预想中的有事是被骂一顿。
毕竟这人因为她,间接没了孩子。
却不是。
田婉哭哭啼啼没停,却没怨气和恨。
领着俩人在油腻的炒面摊坐下,一直哭着在说从前。
说是向晚救了她,没头没尾的。
向晚打断:“你怎么知道我是向晚,还叫我小婶,你见过我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是我?”
是我的意思是怎么知道是我做的那些事。
田婉搓了搓手,不知道怎么编,小婶其实是徐白让叫的,向晚也是徐白说的。
还让她把对徐白的感激编成对向晚的。
田婉手指在桌子下绞紧。
冷不丁的,腿被踢了踢。
力道很重。
田婉脸扭曲了一瞬,飞快的往下说。
“我虽然不大,但是不傻,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复学了,明年开始实习,挂的科补课全过了,不影响履历,以后会很好很好。”
徐白点头引导:“不错,没枉费我太太煞费苦心的救你。”
田婉欲哭无泪:“是,谢谢向晚小婶,你……救了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