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里紧急召开一次会议。
针对境外战争地区不明城市越过了四十公里的防护线驻扎,已经侵犯了香舍里人们安全的抗议。
议题确认。
主编开始点去前线取材的记者。
一个他,一个资深的记者,最后一个绕开了向晚,点在了小敏身上。
小敏是在向晚来后一年半入职的。
恰好绕过了上次的炮火。
这次被点了名后,脸色唰的下变得雪白,摇头:“我不去。”
“老钱今年五十九,上次去得了应激综合征,这次上不了前线,这些事情出现的急,而且危险,为了确保取材顺利,必须去三个人。”主编毫无商量的余地。
小敏眼泪大颗的往下掉,“可我,可我害怕。”
说着求助的环视四周。
报社就这么几个人。
能去的都去了,不能去的。
小敏眼睛定格在向晚身上:“她可以去啊,她比我有经验,还是传媒专业毕业,她可以去。”
主编眼睛丝毫没朝向晚身上移,一字一句道:“她才刚结婚。”
“可我还没结婚啊!”小敏尖叫完拍了桌子:“可我还没结婚,而且家里还有一把年纪的父母,她无父无母,凭什么是我去,而不是她!”
在座的目光聚焦在了向晚身上。
向晚手死死的捏着本子。
上次她去了,没出意外,但亲眼目睹了鲜血淋漓在身边发生。
纵使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
向晚不想去,一丁点都不想。
更重要的是她才刚和徐白结婚,孩子还没怀没生,她怎么去?
向晚的脑袋往下垂,捏着本子一言不发。
主编眼睛平淡的接着看小敏:“就是你,必须去。”
小敏眼底满含泪水,绝望的看着主编:“你偏心!不让她去,不就是因为她是社里唯一一个本专业的高材生吗?可你怎么也不想想,她这种专业的高材生为什么会沦落到香舍里这个破到不能再破的报社里来。”
“因为她是这个报社的主人。”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向晚回头,慢吞吞的红了眼圈。
徐白环胸走近,大开的玻璃门带进一阵呼啸的冷风,还有门外此起彼伏的慌乱尖叫。
“我是这个报社的老板,她是老板娘,你说,她凭什么去?”
场面在刹那间变的安静。
向晚看向小敏。
年纪轻轻的姑娘眼圈红的像是要滴血,身体因为恐惧在微微的打着颤。
向晚冷不丁想起了自己二十五那会。
年纪轻轻,满腹心机,若是那会的她面临和她一样的处境,大约也会这样吧。
不,非要去的话,她大约会甩手不干。
小敏却不会甩手不干。
因为她找不到这么体面的工作,就在上个月,她爸妈还因为她是记者而大摆了一桌酒席,兴冲冲的说等再过几年,我的女儿也会成为战斗英雄,然后一家人跟着过上好日子。
肩膀覆上一双手。
向晚仰头看向徐白。
随后就着他的搀扶起身,默默的退到了徐白的身后。
徐白整理了向晚的东西,冲主编点了点头,接着转身牵着向晚的手要离开。
向晚感觉自己有些走不动路,尤其是小敏掩面痛哭的声音从小声无助变成了尖锐的绝望,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跟着徐白出去。
向晚经历过一次炮火的袭击,深知战争一旦开始,香舍里便像是笼罩了一片乌云,长达数月看不见光,更不要提这次的距离这么近。
从报社出来便指点着徐白开车去超市抢购食材。
超市此时人满为患,外面整理秩序的警察不停的吹响着口哨。
徐白解安全带:“别胡思乱想。”
向晚点头要下去。
徐白:“我去,你在这等着。”
向晚有些没精神,喃喃的恩了一声,在漆黑上了锁的车里看着人群从车边飞奔闪过,一直垂着眼皮。
冷不丁的,车身颤动了一瞬。
向晚掀眼皮看向车边摔倒的孩子。
十几岁的少年,手里拎着一个满满登登的购物袋。
因为撞击,直接栽倒在了路边的雪人上。
这地冷,雪人一旦堆了起来,除非人为破坏,否则不会碎掉。
向晚回来时很认真的一一数了数,比原来的721个还多了几个,这是第一个自己亲眼看着碎掉的。
更无力的是。
少年摔倒后,撞击他的男人飞快拎起他买的东西,接着极快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轰隆一声巨响。
向晚哆嗦了下,看向身后被一片火焰炸响的黑夜。
这夜看着竟然比结婚那天的晚霞还要耀眼。
向晚眼圈默默的湿润了,耳边依稀响起车边丢了食物的孩子哭声,嚎啕又无助。
可向晚连下去搀扶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她不是个好人。
看见这层出不穷的乱象后,第一反应是自保。
在牢固的车里不开灯锁着门的龟缩起来,保护自己。
她不是言情中白甜女主,也不是纵使心狠,却依旧留有善良的女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主义。
只想在这个她想待下去的城市,缩在自己的龟壳里和好不容易终于在一起的徐白过完下辈子。
向晚抬起腿,缓慢的在座位中蜷缩起来,接着捂住耳朵。
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一桩桩因为抢食物而打起来的闹剧。
随后,徐白出现了。
向晚蜷缩的身子缓慢的放松了些。
接着怔松在地。
徐白先是开门瞧了她一眼,很快的摸了下她的脑袋安抚,随后重新关上车门,消失在向晚的视线中。
向晚朝驾驶座爬了几步。
看见徐白将还在车边哭嚎的孩子扶了起来。
蹲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而后将自己拎来的两袋子食物递过去一袋,低声说了会,拍拍他的脑袋。
接着跟着他朝远处走了几步。
随后上车挂档。
“去哪?”向晚愣愣的问。
“在后面看着他平安到家。”
“已经这样了,还不够吗?”向晚喃喃。
徐白侧脸看她一眼,接着扯开安全带朝着向晚倾身,安抚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晚晚别怕。”
向晚揪着他的衣襟闷闷道:“我们回家吧。”
徐白笑笑:“看着他到家我们就回去。”
冷不丁的,向晚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