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四下传来一阵惊呼,女帝也注意到了花萝的异样。
与此同时,花萝以最快的速度朝女帝攻去。
女帝伸出手,捏住花萝的手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脆果决的朝花萝劈过去。
花萝就这样倒下,女帝伸手扶住花萝,看向一旁惊慌失措的郭女官等人:「还不快请医师!」
「是,陛下。」
没过一会儿,医师火急火燎的赶来替花萝把脉。
「如何。」女帝询问道。
「回陛下,殿下这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蛊毒噬心,臣等无能,无法压制泯生蛊的蛊毒。」
「朕要你们有何用!」
女帝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花萝的蛊毒噬心的样子。
她还记得花萝朝她冲过来的眼神,简直六亲不认。
「陛下息怒。」医师连忙说道,「恐怕如今只有一个人可以抑制住太子殿下的蛊毒。」..
「谁。」
「燕南星燕公子。」
上次花萝的蛊毒发作就是燕南星抑制住的,如今看来只有燕南星有办法。
事到如今,女帝只好同意把燕南星叫来。
燕南星听说花萝蛊毒再一次噬心之后毫不犹豫的匆忙赶来,看到花萝这个样子说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又噬心了。」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花萝是在女帝面前噬心,显然和女帝有脱不开的关系。
一定是这母女俩又吵架了。
燕南星忍不住说了一句:「泯生蛊极其危险,要不是萝儿体质特殊现在已经没命了,实在不宜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
「你这是在怪朕?」女帝问道。
面对女帝咄咄逼人的眼神,燕南星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把自己准备好的药递给一旁的侍女,让侍女想办法让花萝服下。
花萝双目紧闭,意识沉入一片回忆的深渊。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身处在东宫,不过这个东宫和她现在所住的东宫不一样。
花草树木、长亭回廊……一切和她的幼年记忆重合在了一起。
左边的灌木矮了不少,那片长廊实际上已经拆了,在她的要求下改成一个摆放花草的小方台,可如今却复原成了半旧不旧,又没什么观赏性的长廊。
花萝走着走着,听到长廊尽头传来一阵音色稚嫩的读书声,这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又仿佛有一种魔力指引着花萝继续往里面走。
终于,她在长廊尽头看到亭子里认真读书的小姑娘。
花萝走到她面前,看见小姑娘读着读着,突然被前面一斑斓的蝴蝶吸引住了。
蝴蝶朝她飞来,在她面前翩翩起舞。
小姑娘饶有兴趣的伸出手,蝴蝶就停在她白嫩的指尖,转眼间又飞走了。
小姑娘却久久不能回神,可是转眼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不,不行,不能再耽搁了,晚上母后要抽查功课,要是背不出来就惨了。」
小姑娘翻了一页,又读了起来。
她认认真真的读了大半个下午,兴冲冲的跑去女帝的寝殿。
女帝正坐着,任由郭女官在她眼眶周围涂抹什么膏体,显然刚才在为什么事烦忧。
「母后!」清脆却带着几分期许的声音传来。
小姑娘,也就是幼小的花萝献宝式的呈上自己今日做的功课:「母后,我功课做完了。」
女帝随手接过翻了几页,又气愤的一扔,差点砸在小花萝的脸上,粗声粗气,毫不留情的批判:「你做的都是什么,一塌糊涂!简直没
眼看,这里多空了两格,连行文格式这么简单的错误都要犯,你还能做什么!」
「朕有那么多女儿,十九你是最差劲的一个,你的王兄王姐们虽说算不上多优秀,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你好,亏朕还让你住东宫对你寄予厚望,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太让朕失望了!」
小花萝万分委屈的捡起地上自己做了好久的功课。
「行了,下去好好检查检查,晚点朕再看,要是再让朕看见你粗心大意犯这种低级错误,东宫你就别住了。」
小花萝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离开了。
花萝却没有随着小花萝的离开而离开,继续站在女帝的前面,听见郭女官说道:「陛下,刚才奴婢依稀看了一些,十九殿下的悟性已经是所有殿下中最好的了,您为什么还当着十九殿下的面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您这样……是不是太苛刻了?奴婢看得出来,十九殿下一直很用功,想得到陛下您的一句夸赞,陛下这又是何必呢。」
「你不懂。」女帝语气淡然,「朕若是夸她,她容易骄傲自满,就不会再继续努力了,朕若是总说她做的不够,她才会继续努力,从而做到更好。做为一个大国的最高统治者,自身能力必须远高于常人,这样底下人才能心悦诚服,所以,她不能没有上进心。」
画面一转,小花萝又在宫里的凉亭读书。
烈日炎炎,虽然亭子里放着一盆冰块,但空气中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冰块的作用微乎其微,小花萝脸蛋上浸满了汗珠,连额发都打湿了。
此时,花萝听到了幼时自己的心声:要快点把这些书看完,母后晚上要抽查的,我一定要记得一字不落。
这时,郭女官和女帝路过这个凉亭。
其实小花萝察觉到了郭女官和女帝的存在,只是两人在她身后,小花萝生怕自己主动打招呼女帝会说她没有专心看书,所以只能做出一副更加认真没发现有人靠近的样子。
郭女官看到凉亭里读书的花萝夸赞了一句:「陛下,你看天气这么热,十九殿下却已经在这里看书看了两个时辰,真是用功。」
女帝却不以为然:「用功?假用功而已,不值得一提。」
冰块里的碎冰化成了水,渐渐失去了凉意,没有人知道,此刻小花萝的心比铜盆里的冰块还要凉。
花萝闭着眼睛,眉头紧皱,苍白的嘴唇喃喃自语。
语气微弱如同蛇吐杏子发出嘶嘶嘶一般的音量:「为什么……为什么要否定我……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不要附和你的意愿活着……我不当你的乖女儿了……只是个摇尾乞怜的小丑而已……」
女帝在一旁听着,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
她也不禁想到了一个少女。
那是另一个少女,她热情、倔强、不服输、也从不认命。
她没有得天独厚的好条件,生母只是一介卑贱的洗脚婢。
那洗脚婢容貌算不上上乘,青眉素面似一盏温茶,只是略微平头正脸些罢了,性格如母羊一般温顺,跟谁说话都柔声细气的。
寻常要做的事不过就是给皇后洗脚,护理腿部肌肤,打理指甲。谁也不曾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奴性又没有出色样貌的侍女,竟然有机会被一国之君看上。
那天,因为皇后身边的侍女一时身体不适,就让这卑贱的洗脚婢代替皇后给花帝送午后茶点,被微醺的花帝压倒在案板,奏折散落了一地。
也就那一次,一次之后,花帝并没有给她名分,可身份卑微,本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洗脚婢竟然珠胎暗投有了孩子。
这对于皇后来说无疑是被身边人背叛的奇耻大辱,这可怜的侍女被关了起来,受尽苦
楚。
女子特有的母性使她执着的想保住这个孩子,在接近十个月的幽禁之下,她还是费劲千辛万苦生下了一名女婴。
女婴便是现如今的女帝枭姬,可是因为生产环境太差又饱受虐待虚弱至极,侍女诞下女婴之后便一命呜呼,有人来收尸时,总算发现了女婴的存在。
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就连花帝也知道了女婴的存在。
皇后身处风口浪尖,并没有刻意苛待女婴,只是随便打发,指派了一个年迈的姑姑照料着,没死在她手上就行了。
在这名女岁的时候,姑姑撒手人寰,王姬没有皇位继承权,因而不受重视,花帝早忘了她的存在。
所以女婴并没有享受到王姬应该享受的尊贵待遇,反而过得比宫中受宠的奴婢还不如。
大家都知道皇后心理膈应这名女婴的存在,花帝也当没她这个女儿,因此没人愿意亲近她。
人的劣根性就是欺弱怕强,女婴柔弱无依,使得但凡谁心情不好,或者谁被主子骂了都可以找茬痛骂她几句,甚至打她几下出气。
皇后、宫妃所出的皇子王姬更是瞧不起她,找到机会便肆意欺辱,女婴一直逆来顺受,从未表现出任何反抗。
她一直在暗中坚持,蓄势待发,在压迫凌辱中长大的她发誓要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把欺辱过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皇后不请人教她礼仪,她就在暗中学,哪怕被发现后打得奄奄一息,受尽冷嘲热讽也毫不畏惧,下次照样还去。
皇后不让她识字受教育,她就想方设法获取国子监夫子的同情心,让夫子传授她知识。
若在宫里做个目不识丁的白丁只能一直任人欺辱唾骂,人的一辈子很长,她不想这样活。
她知道,只有受教育,只有能识文断字将来才有机会改写自己的命运。
她的那些王兄王姐一个个锦衣美服,奴仆成群,生在安乐窝,全都是些娇生惯养的金丝雀,又如何比得过历经风霜雨雪,展翅高飞的雄鹰?
她提升自己的机会实在太少,如同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稻草,她无比珍惜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机遇,因而比任何人王兄王姐都要用功、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