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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于你而言,是好事

拜相 秦君隐 4613 2022-08-17 00:46

  

  徐阑带着夫人道别回府去了,可他那句提醒、那声「保重」,仍然在薛继的耳边徘徊不去。

「各地秋闱都已经结束了,名单最迟明日就能送到京城。」许琅抱着一摞公文从外面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自己拖来椅子落了坐。

薛继愁眉不展,看了一眼刚送来的公文,叹息道:「又逢大考,多事之秋……」说着抬头对上许琅的双眼,问道:「陈绍近来如何?」

许琅道:「听人说他跟方淮形影不离,有时在府上闭门不出,一待就是三四个时辰。」

准没好事。

薛继心底暗自冷笑,手拊在桌面的紫檀镇纸上,拇指抵着镇纸一侧反复摩挲。突然,他抬起手,带着镇纸重重落下,坚决道:「今年大考,我不掺和了。」

许琅心里一惊,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不解。「每逢大考这些人总能折腾出事端,你也不是第一年监考了,什么风浪没见过,怎至于逃避?」

「这不是逃避,是识时务。」薛继心中泛着苦涩,神情黯然道:「陛下对我已经毫无信任可言,这种时候寻常微小的事情都可能让我的处境雪上加霜,更何况是春闱大考。」.

简言之: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如果用人还疑人,这事肯定会出岔子。薛继心里明镜似的,可他总不能进宫去跟秦胥讲用人的道理。

自古以来君臣之间就跟夫妻之间极其相似,一旦遇上矛盾争执,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可言,只有退让、妥协,以和为本。相比起夫妻,君臣之间还更明确。

只有为臣者退让,哪有为君者妥协的道理?

正因为明白,所以薛继当断则断——今年的大考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无论如何都不能接。

长宁十六年末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远看去城头覆了皑皑白雪,一片霜色中立着两个人影。

薛继依稀记得这样的场景在几年前也有过,只是物是人非,他和陛下的心境都以不复从前了。

秦胥拢紧身上披着的狐裘大氅,面色沉静如水,眉宇间隐约透着阴郁之气。「你是说,你不监考?」

薛继恭恭敬敬颔首应道:「是,臣已经十余年没回过江陵了,父母双亲年迈……臣想回去一趟。」

秦胥目光一冷,紧紧盯着他:「呢什么时候不能回去,就非要挑这节骨眼?回避春闱、推脱责任。丞相,你是丞相!」

听见这个称呼,薛继心里像是被银针狠狠扎了一下。缓了一口气,语气诚恳道:「一年之中开春最清闲,臣告假一个月不会影响办公。春闱谁不能主持?徐大人德高望重一样能当此重任。且除夕乃是团圆之夜,臣也想与家人团聚,望陛下成全。」

「朕可以准你两个月的假,但是春闱,你别想推脱。」秦胥彻底冷了脸,振臂拂袖转身就要离开。

「陛下!」薛继急了,随随即匆匆跟上他的脚步,脸上神情急切,提高了声音喊道:「春闱大考每三年一届,臣只是这一届请假,到底有何不可!」

秦胥回头轻瞥一眼:「丞相,如果不是自己心虚,何惧于旁人流言蜚语呢。」

「人言可畏,人心难测。」薛继脚下步子顿住了,心中不寒而栗,沉了声答道。

秦胥抬起手狠狠咳嗽了几声,脸上多了些疲倦,于是他朝薛继摆了摆手,扔下一句「尽是借口」,径自缓步往紫宸殿暖阁走去。

离除夕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政事堂桌上堆积的奏折公文正在渐渐减少,薛继已经二十个时辰没合眼了,只顾着处理年末的琐事。

陛下迟迟不肯松口,在年前回江陵、顺便避开春闱是不可能了。想把这烫手山芋推出去,还得另做打算。

夜色沉寂,更深

露重。

薛府书房的灯还没有熄灭,透过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可以依稀看见薛继低头忙碌的身影。

沈玉容本来已经躺下了,可是躺了许久,身旁空落落的,总觉得安心不下,睡也睡不着,干脆就披上衣服起来了。

书房里碳火烧的暖和,薛继身上只披着一件深色外袍,额边已经出了汗。他余光发现了门口多出一个身影,放下笔墨抬头一看,是沈玉容端着一碗药膳进来了。

「怎么没回屋休息?」

「你都快两天没合眼了,我哪儿睡得安稳。」

话音落时,薛继稍稍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位置让沈玉容坐下。

沈玉容挨着他坐下把手里的药膳推到他眼前,一只手拿汤匙往他嘴边送。「还当自己年轻气盛铁打的呢?整宿整宿不睡,晚膳晚膳不用,看看你这脸色,快黄成蜡了。」

薛继虽是无奈,心里却涌入了一股暖流,顺势吞咽了嘴边的药膳,又从她手里接过了瓷碗,口中叹道:「要是早个十年,我怎么至于愁成这样。」

沈玉容笑了,抬手抚过他鬓边的发丝,啧啧两声:「愁的头发都白了。怎么,万岁爷还是不同意?」

提起这事,薛继心里就堵得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这眼下摆明了是祸,又是一场硬仗……」薛继沉声道:「大不了抗吧,我看他陈绍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沈玉容微微侧过身子,对着一旁的屏风怔怔出神、若有所思。「未必躲不过。」

薛继不解,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沈玉容轻笑了一声,娓娓说道:「大不了临时告病,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天王老子也不能不让你突然患病吧。」

这倒是个主意。

可薛继心里还是抱有几分顾虑,若是突然告病,就需要临时更换主考官,这么大动作……就怕给礼部平白添乱,耽误了正事。

春闱大考,不能儿戏。

沈玉容像是猜到了他的顾虑,随即又道:「夫君可以提前跟礼部、还有许大人知会一声,通个气儿。」

「不可。」薛继闻言皱了眉头,礼部尚书还是老不死的程不惊,要跟礼部通气,必然躲不过他的眼睛。御史台已经恢复了,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被他们拿去大做文章,这时候私下里办事,那就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啊。

沈玉容别无他法,只能暂且把这事放下,等着他把桌上的一摞文书料理干净了,两人一同回屋睡下。

转过天来,腊月十七。

从晨起这天色就阴沉沉的,云层很厚,遮住了晌午应有的阳光,可也没怎么落雪。这样阴着天,人看着总是不自觉的浑身难受。

正值岁末,临近年关。长安街头的店面大多都已经关门了,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小商贩还在路边顶着寒风摆摊。

路上来来去去也没几个行人,只有几驾达官显贵的车马穿行,都是匆匆而过,谁也没工夫停下来看这小贩叫卖。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消沉了大半天,等过了正午,突然听见窃窃私语,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喧闹声不断。上前一问才知道,那位老御史、礼部尚书,程不惊程大人,今日一早……薨了。

消息传来时,薛继尚在自家府邸,手里抱着一件大氅,正准备披上出府往政事堂去。一听这消息,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停顿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来传话的下人。

按理说程不惊这个年岁,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可他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上谏君王下斥朝臣,文武百官心有不忿、对此甚是不满,但也都习惯了。

这人骤然薨逝,还真是……出乎意料。

沈玉

容刚替他烤暖了兔绒的围领,一出前院就听见了下人禀告此事,稍稍愣了片刻。只是愣了不久,她脑海中就想起一事来。等传话的下人离开之后,她才缓缓走近薛继身旁。

「礼部没了程大人,于你而言,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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