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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
朱信之和裴谢堂顿时愣住了。
朱信之放下手中的点心,正襟危坐的看了看身后,又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谢遗江。谢遗江微微点头,按下了谢家这边人的说话,三人一同竖起耳朵听起隔壁的墙角来。
那青衣士子血气方刚,显然怒气勃发,话题止都止不住:“都说科考公正,我看却不见得!明明说了,文科馆在放榜前都封闭,可我们进不去,这些位高权重的大家族、大门阀却能进去。将来放了榜,我们就算心存疑惑,也不准查阅自己的文卷,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我听说三年前,林兄的文章还被人换了,原本是不信,现在却不得不信。”
“林兄的文章被人换了,你怎知道?”有人追问。
青衣士子道:“林兄是我们江东一带有名的才子,他的文章堪称锦绣,下笔生花,谁看过都夸奖不已。三年前,林兄是一路考到了会试的,可不知怎么的,却没到殿试。原本大家都想着东陆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有人比林兄还厉害也是正常,林兄失意了一阵子就释怀。可谁想……”
“别卖关子了,都等着听你说书呀!”有人不满的嘟囔。
青衣士子道:“行了,就你肖大马最急!我不说了!”
“别啊,兄弟,犯不着为了这些小事坏了咱们兄弟的情分。快说快说,后来怎么发现的?”有人打哈哈。
一开始被数落的人长了一张长长的马脸,这人应是姓肖,大马是绰号。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把我急的!”
几人推推嚷嚷,那青衣士子慢慢的气消了,又说:“过了没多久,六月殿试后,听说是陈家二公子陈明隐高中状元,他的文章在殿试上得了陛下当众夸奖,说写得好,有大家之风,让满朝文武都来看。尤其是其中那句‘爱之深,则谋之远,国之切,则士为先’,读来令人血脉喷张。林兄一听,急了,这不是自己写的吗?所以,他就到处托人找了在朝的官,要到了陈明隐的这篇文章。嘿嘿……”
说到这里,青衣士子冷笑了几声:“这一看,林兄当场就气吐了血,这文章,分明是他写的,一个字都没差!”
“今年林兄来了吗?”有人问。
青衣士子摇头:“林兄经此变故,身体不好,又心灰意冷,今年没参加考试。”
“不来也好,林兄满腹经纶,今年的文章要是送了上去,指不定又要挂了旁人的名。”旁人说。
又一人说:“林兄没来,但我听说,江北素来跟林兄齐名的那个白兄来了。他二人在四江都是排的上名字的人,人人都说这两人是‘林间白羽’,就看今年白兄能不能中,要是连殿试都进不去,铁定就是猫腻了。”
“可笑,本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现在却成了弄权的好地方,也不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青衣士子愤愤不平,犹自数落。
“实在不行,我们去拜访韩致竹,请他帮忙支招?三年前,他是一路闯入了殿试,还名列前十的。”
“你以为韩致竹能进去是他实力好?”青衣士子又一声冷笑:“他是遇到贵人罢了。”
“贵人?”
“你又知道了?”
“贺世通,你说清楚一点嘛,别总是说半截话。我性子急,等不了你那么久。”被叫做肖大马的人是个急性子。
原来青衣士子叫贺世通。
贺世通听罢,看了看左右,勾了勾手,让大家将头都错过来,整得神秘兮兮的。
朱信之和裴谢堂都是有武功的人,这些人压低了声音,两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贺世通说:“就是遇到了贵人了。但这个人,现在东陆不让提,说出来怕犯了忌讳。就是泰安郡主裴谢堂啊,当年韩致竹来参加会试,他文采出众,也是跟我一般到文科馆去打听放榜的日子,结果呢,好巧不巧的,也是遇到有人从文科馆里出来,边走还在便说文卷,内容正是他的文章。他一听就急了,问明那人不是主考官和副考官,当即就要个说法。”
“后来,这事儿闹大了,韩致竹一个文士吃了亏,一时想不开要去跳离滔江,刚好泰安郡主回来就顺手救了。裴谢堂问了原因,二话不说,就带着韩致竹闯入文科馆看卷,才知道他的试卷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被人换了,泰安郡主气不过,就给换了回来。”
“换了回来?”
“是啊,换了回来。”贺世通叹了口气:“韩致竹后来顺利进了殿试,因不是三甲,没什么大名气,现在被安排在刑部做主事。”
“主事而已,帮不上什么忙的。”其他人不免摇头。
“岂止是帮不上什么忙!裴谢堂被问罪天牢,朝廷倒查泰安郡主买官官爵的事情,他也差点遭了秧。”
“韩致竹是江南的名士,家境又不富裕,能有什么钱送泰安郡主?他家那点银子,都不够人看的。”有人摇头:“朝廷要算泰安郡主买卖官爵的事情,又关他一个士子出仕的小官什么事情?哼,说不得是当初裴谢堂帮了他,有人蓄意报复呢。”
“韩致竹对泰安郡主恭敬备至,我听他说多了,我也不太相信泰安郡主会做出买卖官爵的事情来。”贺世通哼哼。
肖大马便道:“哎,我听说,先前说裴谢堂贪污了五万两银子,后来冉成林落马的时候查了出来,说是被冤枉的。你们说,会不会裴谢堂买卖官爵的事情也是被冤枉的?都说买卖买卖,有卖就有买,不可能泰安王府一点钱都没有吧?”
“谁说的准!”
“都噤声,不要命了是不是!”一黑衣男子冷脸喝道:“妄议朝政,要是被人听到了,咱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其他人也都纷纷叹气,一时间,开始讨论起自己的文章和放榜的时间来。
裴谢堂拐了拐朱信之的手:“王爷,你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朱信之没说话。
他身上凝重,像是陷入了什么阴云,沉重得令人喘不来气。
谢遗江没有武功,方才那几人声音压得低,他什么都没听清楚,闻言倒是很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朱信之按住裴谢堂的手,不准她提起这件事,转而对谢遗江一笑:“谢大人,今日晚些会有雨,等过了午时大家就回去吧。”
“好。”谢遗江连连答应。
朱信之对孤鹜招了招手,孤鹜靠前,他压低了声音吩咐:“你去查一查他们方才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裴谢堂坐在他身侧,乖巧的垂头,闻言缓缓勾起了嘴角。
临水河边的人委实多,这些士子坐了一会儿,吃了东西就往山上走,看样子是要去看蜜桑花。谢家人歇了脚,不用再等朱信之,大家吃过东西后,裴谢堂就叫嚣着要到山上去登高采艾草,朱信之宠着她,谢遗江拗不过她,一大家子都跟了去。
朱信之来了,大家都不敢太放肆,秋姨娘等人更是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谢遗江体贴,走了没多远,就喘气道:“成阴,你跟王爷先走,不用管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老家伙啦。我们走到半山腰,就在那儿等你们下来。”
“篮子,你跟着老爷。”裴谢堂急忙吩咐。
篮子应了一声,体贴的上前来搀扶谢遗江:“老爷,这边是楼梯不好走,奴婢知道旁边的山路平缓好走,我们走那边。”
“好。”谢遗江连连点头。
裴谢堂拉着朱信之往山顶奔去。
临水河边的山并不高,两人一番往上走,不过一炷香就到了山顶。裴谢堂兴之所至,采了艾草佩在腰间,又独独留了一株:“一会儿我要给高行止送去。”
“你们关系倒是真好,做什么都不忘了他。”朱信之轻笑。
裴谢堂抬头,目光悠远的看着山下人来人往:“那当然,有些事情不经历过,你是不会懂谁对你最好的。我这个人啊,一向感恩。”
在天牢里的那几日,怕是她一生最清醒的时候。
就是那时候,她看明白了好多。
等做完了这些事情,她免不得要去面对自己。放眼看去,远处的山脉绵延,她勾起嘴角,心情很是愉快。
“你年纪不大,怎的一天感悟如此之多!”朱信之摇头,有点无语。
裴谢堂没解释,将艾草拿在手中。
她仰头:“王爷,你去过秦岭吗?”
“去过。”朱信之点点头:“秦岭横亘东陆南北,往南往北,天地各不相同。怎么,你也去过?”
“我没去过,以后有机会,我想去。”裴谢堂笑着抚.摸手中的艾草,话音落下,便将艾草放入了袖子里。
两人歇了片刻后,裴谢堂就带着朱信之下山同谢遗江等人会合。
回到谢家,已过了午时。
朱信之在临水河边听了那些话,心中起了疑心,说好晚上会过来后,便先一步离开。他一走,裴谢堂便吩咐备车,去泼墨凌芳找高行止。
“给你。”一见到人,裴谢堂立即笑着将袖子里的艾草拿了出来:“给你采的。都说端午佩艾草,一年无病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