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观察的高铎斯看到这一幕，脸上写满了震撼，骷髅形态的贞德实力不足生前的1%，尚且能挥出这闪电般的一剑。

如果她重获新生呢？

但马上他就感觉到，贞德的灵魂似乎虚弱了不少。

是的，贞德每一次出手都是对灵魂的一种消耗，之前在树林也是这样，但因为是相对较低烈度的攻击，所以这种灵魂虚弱的感觉并不明显。但现在不同了，这一剑太惊艳了，同样也消耗了贞德太多的灵魂能量，作为贞德的召唤者，高铎斯能明显感觉到她灵魂的虚弱。

高铎斯甚至产生了冲上去肉搏的冲动，但还是按捺下来。自己毕竟只是个法师，偷袭还可以，但正面搏杀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而且他释放了三次支配骷髅，魔力基本枯竭，这样状态的自己根本不会对战局产生一丝丝的帮助，贸然冲上去帮忙反而会成为贞德的累赘。

高铎斯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自己能掌握一些攻击性的亡灵魔法，哪怕是最不入流的1环魔法【骨牙飞刺】也好。

山匪首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注意到，贞德眼中的剑形魂火忽明忽暗，一点又一点零星魂火正向外逸出，甚至连剑的形状都有些发散，出现了难以维持的趋势。

这难道是因为她挥出了那一剑？

首领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猜测，双手同时紧握劈刺剑，摆出了一副防守的姿态。作为一名10级的剑斗士、16名山匪的首领，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亦或者心态、战斗经验，他都要比那些3、4级的山匪强得多，他或许挥不出贞德那惊艳的一剑，但应该能够防御得住贞德的攻击。

只要能够抗下对方的攻击，坚持到贞德眼中的魂火散尽，那么自己将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真的是这样吗？

贞德的步伐越来越快，短短几步就已经是健步如飞，她就像一个击剑手，手中短剑如击剑般向前突刺，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那山匪首领的脑袋！

就像一道电光。

首领只看到一道剑光掠向自己的头颅，几乎就要划到自己的肌肤！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以最快速度抬手，拨开了这一剑。

砰！伴随着一声金铁交击的鸣响，双方的剑都被弹开。剑那端传来的巨大力量震得首领手腕发麻，皮下的肌肉不住地抽搐抖动，显然那看似不堪一击的娇小骷髅拥有惊人强大的身体力量。面对这样的对手，首领在畏惧之余，还感到了一丝庆幸。刚才他如果是单手握剑，那么这一击一定能将他手中的剑打飞，但还好，他用的是双手。

贞德眼中的剑形魂火剧烈抖动了一下，又有几点星火逸出，然而她手中的剑依然稳定、迅捷，在极短暂的调整后，她向前跨出一大步，双手高握短剑，对准首领的面门，便一剑劈了下去！

这一次，她用的，也是双手。

剑未到，但剑激起的阵风已经拂过了首领的面颊。看着贞德同时握剑的双手，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呼吸也短暂的中止，就好像一只蝼蚁在看到巨龙高举的爪牙落下时本能的窒息、大脑空白的感觉。他绷紧了肌肉，绷紧了神经，横剑、高举、过顶，摆出他生平以来最谨慎最猥琐的防守姿态，务必抗下这一剑。

与此同时，对方的剑落了下来！

火花四溅！

痛。

这是肌肉在一根根陆续断裂的感觉。

咣！首领只觉得自己接下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座山！剑那端传来的巨大压力让他不自觉地弯下腰身，单膝跪地，将地面压出十数道蛛网状的龟裂，全身的骨骼都在此刻嘎吱作响。忽略他举剑这个不恭的动作，他就好像一个卑微的臣子，在匍匐觐见自己的女王！

剑与剑交击的鸣响过后，一团看不见的气旋涡流如狂风般向四周幅射散开，吹开了漫天飞舞的蒲公英。贞德眼中的魂火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璀璨，就好像风中的残烛在燃烧殆尽之前，尽情释放自己最后的光辉。

首领嘴角流出一道殷红的血，随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手腕在颤抖，虎口位置还在不停地滴血，平时单手便可以轻易握住的劈刺剑，此刻竟仿佛有千钧的重量。他的表情已经失去了平时应有的冷静和沉着，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畏惧和彷徨。

在畏惧之余，他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个骷髅，到底是谁？

他抬起头，对视着贞德眼中灿烂的魂火，竭尽全力想要提起手中的剑，然而断裂的肌肉竟不受控制，他勉强举起了剑，但根本就握不紧！

他竭尽全力提起了剑，紧盯着贞德，这个可怕的敌人，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都值得他注意。

贞德缓缓抬手，微微颤抖的短剑倒映着夜空中的弯月，映射着明亮的光辉，看上去却还有些单薄，显然刚刚挥出的那一剑耗去了她绝大部分的灵魂能量，让她变得更加虚弱。但相比较于山匪首领连剑都拿不住的恶劣状况，她的状态要好得多。

她向前走了一步，剑锋向前轻轻挑起。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看在首领眼里无异于巨龙展翅，比蒙挥拳！他强忍着剧痛，然后如一匹绝望的狼，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了贞德，剑尖如眼镜蛇的舌芯，刁钻而恶毒地刺向了对方的头颅！

贞德看着绝望的首领，竟张了张嘴，仿佛叹了口气。她举剑，一个简单的斜刺，伴随着银光一闪，掠过首领手中剑的剑身，便拨开了那即将洞穿自己头颅的劈刺剑。

劈刺剑的剑尖擦着贞德的额头刺向了空气，首领也同时失去了平衡，贞德侧身一闪，再次闪电般地挥剑，便割断了他腿弯处两条最重要的神经线。

首领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便软软地跪了下来，他勉强用双手撑住了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倒下。而他跪拜的方向，恰好是那死去的34个圣女村村民。

风吹了过来，死人堆上吊着的小女孩打了个转，无神的双眼静静注视着那跪在地上的屠人恶魔，表情仍然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刻，恐惧、绝望、迷惘、悲伤。

贞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首领面前，然后一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任务完成。】

当看到这句话浮现出来的时候，高铎斯知道，这一切，终于有了个了结。

由于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贞德算是自己的召唤生物，所以她经由战斗所得到的经验，都将归自己所有。刚才这一战，他连升4级，尤其是在干掉山匪首领的时候，他瞬间由3级跳到了6级。

干掉一个人，能让自己连升3级，那此人的强大和危险程度，以及他给贞德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过了好久，高铎斯身边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结束了吗？”

高铎斯回过头来，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爱丽丝，点了点头。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她？”

“当然。”

高铎斯慢慢走了过去，看着在无数蒲公英包围下的骷髅，尝试着灵魂层面的沟通，贞德回首，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高铎斯这才看到，贞德眼中的魂火已如风中的残烛，黯淡无光，已临近熄灭。

贞德推开山匪首领的尸体，然后拔出剑，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了那座尸观，割断了吊在小女孩脖颈上的绳子。

小女孩的尸体掉了下来，落在了贞德怀里，失去瞳孔的双眼正对着她的脸，眼中满是绝望和迷茫。

贞德黯淡的魂火缓缓地逸散着，她紧紧抱着小女孩，低下头，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她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头也越埋越低。

风越来越弱了，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盖住了贞德脚下的血泊，也盖住了血肉淋漓的尸堆。贞德突然抬头，看着那一轮凄美的弯月，眼中魂火疯狂地颤抖着，然后长大了嘴，仰天长啸！

这是发自灵魂的呐喊，只有高铎斯能感受得到，里面充满了伤感与悲凉，就好像人在至亲死去后悲伤的哭嚎！

高铎斯只觉得心中某个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莫名心痛的感觉。他走到了贞德身边，看着她空洞而悲伤的眼眶，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贞德回首，愕然地看着高铎斯通红的眼睛，伸出骨手，想替他擦去眼泪。但当真正触碰到他肌肤的时候，她才发现，高铎斯的眼睛，是干涸的。

他，已经，无法流泪了。

月光下，两个无法流泪的人依偎在一起。高铎斯突然说道：

“我是一个死灵法师。”

贞德点了点头。

“我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死灵法师。”

贞德再次点头。

“然后，复活你。”

贞德静静看着高铎斯，眼中魂火越来越微弱，直至最后，只剩下两点最微弱的火星，这是她即将陷入沉睡的前兆。而在沉睡之前，高铎斯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