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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 妻子

服软 明珠 5066 2023-09-16 10:08

  

  饥饿,缺水,伤口感染发炎,这一切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力。

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的死去。

有实在忍不住饥饿缺水的折磨,试着爬出掩体的,无一例外都被一枪爆头。

洞里实在太黑,但陈序也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情况都十分不好。

最初那些天,还能听到说话声呻吟声小声的抽泣。

而现在,要屏息凝神,才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呼吸声。

而他自己很多时候,也都处在断断续续的昏迷之中。

很多次,他自己陷入昏迷之前都会拼命的提醒自己不要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再不会醒来了。

但后来这几日,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手机没有讯号早已不能用了,最开始那几天,他还能用仅剩的电,看一看屏保上简瞳和柚柚的照片。

但三天前,手机就彻底断电关机了。

陈序短暂的清醒中,总是会想到简瞳。

而想的最多的,就是那一年除夕夜。

他给她打电话的情景。

“陈序?我在家啊,我在吃豪华版的泡面呢……”

“你要来吗?那好吧,你过来吧。”

“你也要吃泡面吗?你确定?

“可是陈序,你把我冰箱里的食材都给吃光了……”

她小声嘀咕着,很心疼的样子,但却又很大方的都给他煮了。

陈序想,他是如此的怀念那一碗豪华版的泡面。

这么些年,他最念念不忘的,竟然还是和简瞳在她的破旧的出租屋里,度过的那个简陋寒酸的除夕夜。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她就在他的心里了。

但他以为自己是个浪子,以为自己无法专情,以为自己总要辜负。

所以他循着惯例,让自己放弃了她。

然后他的心,就永远永远的缺了那一块。

陈序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人在快要死去那一瞬,灵魂好像都是抽离的,轻飘飘的。

陈序觉得有很多的东西都在远离他。

他的记忆,思维,逐渐全都变的空白。

亲人,朋友,生命里重要的那些人,脸容几乎都一点一点的淡去。

到最后那一刻,甚至连柚柚稚嫩的脸都变的模糊。

陈序想要喊女儿的名字,想要抓住她,不让她远离自己。

但他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到了最后最后那一瞬,他整个空洞的魂灵里,好像也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的耳边不停回荡着一句轻轻的呢喃。

那是简瞳曾经留给他的最后几句话。

在那只录音小熊里。

她对他说,陈序,这一次瞳瞳真的要走啦。

你看,她很乖吧,你说要分手,她就闹了一下,就答应和你分开了。

陈序,瞳瞳爱过你一场,没有后悔过。

陈序觉得心脏像是炸裂开了一样。

那种疼不再是绵绵密密犹如细线勒住皮肉一样的疼。

那种疼变的像是山呼海啸一样的猛烈。

他的身体和心脏仿佛都受不住这样的重压,他忽然剧烈的咳了几声,口鼻中忽然喷出鲜红的血。

陈序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破布口袋一样软绵绵的往污浊的地面倒去。

但也就在他倒下的那一瞬,洞口忽然被什么东西爆破开。

雪亮的天光倾泻而入,纷沓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而后,陈序听到了熟悉的,让他几乎瞬间热泪夺眶的中文。

那些持枪的维和士兵涌进来,大声询问着还有没有人活着。

此起彼伏的虚弱的回应声响起。

陈序使劲的想要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但搜救的人群很快到了他的身边。

他被喂了一些微甜的葡萄糖水,陈序只觉得自己原本干涸的身体好像瞬间复苏了一般,他贪婪的循着本能大口大口的吮吸。

有穿着白色护士服带着红十字徽章的医护人员,熟练的给他手背上扎上输液的针头,他和其他伤者都被抬上了担架送上了等在外面的直升机。

迷迷糊糊之中,陈序看到了无数亲切的东方面孔,看到了飘扬的国旗,看到了一张一张激动兴奋却又关切的脸。

“回家了,同胞们,回家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陈序闭上眼,放纵自己陷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简瞳,我要回家了。

简瞳,我要回我们的家了。

陈序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他此时正躺在一家华人医院里。

刚刚睁开眼,身边就传来温柔的问询声:“这位先生,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陈序顾不上回答,他四处摸索着想要找到自己的手机。

“先生,您找什么?您别急,我帮您拿……”

“手机,我的手机……”

“您的手机已经摔坏不能用了,您是要打电话给家人吗?我帮您打吧……”

“给我……妻子,我的妻子……”

陈序沙哑的说着,吃力的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字眼。

女护士忙拿出手机:“您妻子的电话号码……”

“158……”

“好,但是信号不太好,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护士连着拨了两次,直到第三次才接通。

“接通了!”护士欢喜无比,将手机放在陈序枕边。

“喂……”

耳边传来简瞳的声音,却是嘶哑而又虚弱,颤抖的厉害。

陈序觉得泪腺涨的生疼,他张了张口,可却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喂,请问,请问你是……”

简瞳的情绪绷的太紧,这个境外电话打过来那一瞬,她的心像是瞬间复活了,她攥着手机,整个人都在抖。

但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她的心被高高吊着,那根弦仿佛下一瞬就要崩断。

“陈序……你是陈序吗……”

简瞳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她站不住,软绵绵的瘫坐在地毯上。

许禾紧紧攥住她的手,“瞳瞳……”

“简瞳,是我,陈序,我是陈序啊。”

在她哭出来那一瞬,耳边终是传来了嘶哑粗嘎的一道男声。

简瞳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梵音。

整整十九天,十九天的下落不明渺无音讯,十九天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煎熬凌迟一样的折磨。

她怎么过来的,怎么熬过这一分一秒的啊。

在这一瞬,忽然就化作了崩溃失态的嚎啕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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