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将陈思简拽下车去,周睿行被他此时的样子吓的瘫坐一边,动也不能动。
他扑上车,将她僵硬冰凉的身体抱在怀里:“知恩我们走,哥哥带你走,哥哥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去一个都是冰都是雪的地方……”
“哥哥不会让你腐烂,不会让你身上长虫子,哥哥陪着你,一辈子陪着你,咱们当初说好的,对不对?”
“你听哥哥的话,你睁开眼,看看哥哥,知恩,只要你睁开眼,我什么都答应你,知恩,知恩啊,求你了,求你了……”
赵厉峥抱着怀中僵硬的尸体,跌跌撞撞的下车。
“疯了,你真是疯了……”
陈思简气的脸色铁青,他姐是造了什么孽了,为什么要遇上赵厉峥这样的疯子!
周睿行醒过神来,不知手边摸到了个什么东西,他跳下车,咬了咬牙,对陈思简使了个眼色,到底还是举起手,重重砸在了赵厉峥后脑处。
他踉跄扑倒在地,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人。
鲜血从他后脑涌出,他神志渐渐模糊,视线也一片模糊。
他们从他手中抢走了知恩。
他无力阻挡,他也站不起来,只能用断了的手往前爬。
血越流越多,他渐渐就要失去意识,折断的手肿胀的吓人,可他举起来,一下一下狠狠的往地上砸,他不能让自己昏过去,他的知恩要被烧成灰了,烧成灰就再也回不了了……
陈思简关上车门那一瞬,又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地上蜿蜒出一道鲜红的血线,触目惊心的惨烈。
他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转过脸,将车门关上了。
车子向殡仪馆方向驶去。
赵厉峥充血的眼,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车子驶远,消失不见。
鲜血覆盖住了他的双眼,他的头重重的垂落,砸在了泥地上。
晚上九点零三分,她被推入焚尸炉。
她被烈火焚烧成灰烬时,在医院的江幽腹内又一阵绞痛传来,接着,却是一股一股的鲜血向外涌。
医生护士匆匆赶来,她被推入急救室。
半个小时后,有人告诉她,孩子没能保住,让她节哀。
她竟没有多么痛苦,那一瞬间,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和解脱。
七年了,如履薄冰的日子,终究还是结束了。
江幽甚至很想笑。
如果她能如最初一样清醒理智,如果她的傲骨和傲气,贯穿始终。
那么,在赵厉峥无数次不经意间对着她错喊柚柚的时候。
在她发现赵厉峥私藏着很多很多和柚柚有关的东西的时候。
在赵厉峥每一次得知柚柚的消息见过柚柚都会失魂落魄情绪低落的时候。
在她看到那无数的耳钉的时候。
在她看到柚柚的微信头像的时候。
在她知道他不敢去见柚柚,但却会事无巨细关注着和她有关的一切的时候。
在柚柚订婚的那个夜晚,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的时候。
在柚柚新婚那个夜晚,他喝的烂醉,她扶着他回房间去。
他却抱住她,很温柔很温柔的亲吻她,他说:“柚柚,柚柚,是哥哥错了,是哥哥对不住你,你再给哥哥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当时,竟还能那样平静的面对他,告诉自己,都是过去,都是醉话。
他如今是她的男人,他永远都是她的男人。
还有无数个细碎的,除却枕边人根本窥探不到的那些细节。
她本该骄傲的放弃这段感情,骄傲的转身离开。
可她终究还是不能免俗的贪婪了,甚至,她就像无数在爱情里患得患失的女孩子一样,学会了算计,学会了攻心,学会了用各种各样曾经不屑的手段,去挽救自己所谓的爱情。
其实她早就心知肚明的。
赵厉峥应该是很早很早就后悔了。
可她隐忍着,将他供奉成拯救弱小的神明。
她将他捧上神台,告诉他,赵厉峥,你看啊,你是江幽的神,没有你,她早就跌落泥沼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他无法从高台上下来。
所以他要永远做她的救赎。
她抓住两颗善良的心,她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她伟大的爱情。
江幽笑着笑着,一双眼却湿透了。
所以如今,她知道这样的结局,就是她的报应。
他接电话时她轻喃细语,一声一声阿铮,化作捅向陈知恩的剑。
那些年每一份礼物卡片署名处,她偷偷加上自己的名字,在她面前,故作自然而然的亲昵与爱侣之间的肢体接触,是捅向她的利剑上抹着的砒霜。
只有女人,最懂女人。
只有女人,最知道怎么诛一个无辜善良的女人的心。
……
她下葬那天,仍旧是个很明媚的天气。
她喜欢这样的天气,尤其是生病以后,这种暖融融的,朝气蓬勃的春日,总会让她觉得人生还是有着另外一重希望的。
爱她的人都在。
爸爸和弟弟扶着妈妈,赵叔叔和赵阿姨也来了,只是阿姨的腿不舒服,只能坐在轮椅上。
墓地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前,在她墓前放上漂亮的花束。
他们强忍着没有哭,甚至还在努力的微笑。
是傅叔叔告诉爸妈的,说她走的很平和,没有痛苦,她不希望亲人为她伤心难过。
所以他们都很听话,没有嚎啕大哭,让她灵魂不安。
赵厉峥来的时候,整个人平静平和的让人意外。
他把花束放在她的墓前,蹲下身,摸了摸墓碑上她的照片。
她笑的特别甜,特别可爱。
她被鲜花和无数的爱意簇拥,就好似仍鲜活的存在这世间。
他摸着她的脸,轻轻笑了:“陈知恩。”
地下冷不冷,有没有虫子咬你,有没有小鬼欺负你,你见到……你的孩子了吗?
如果冷了,怕了,就给我托个梦。
许禾只是平静的望着他。
她这一生,曾很幸运,被上天垂怜无数次。
但这最后一次,她没有再次得到庇佑。
简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别太责怪孩子,柚柚……已经没了,别再,再毁了咱们一个孩子。”
大约是在柚柚离开之后,他们这些人方才不再自欺欺人。
方才肯承认,陈知恩其实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