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现在所拍摄的电影是一部都市片，主角受，哦，申舟在里面扮演的是男三，这样有分量的戏份落在一个选秀都没能成团的中途退场的人手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他在剧组的日子，自然还是比较好过的。

常宣进来剧组的时候是被常怀的助理接进来的，进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跟申舟对台词的常怀，两人都坐着小马扎，头碰头的，像是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哥！”

常宣走过来，两人都抬起了头，不知道是常怀跟申舟说了什么，他点点头就要走了。

这是一个面容很是温和的青年，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是惊艳到万人迷，可细看就会觉得他的温和很有特色，是让人很难忘记的那种。

唯一有些不妥当的，大约就是他的眼神了。

短暂的视线接触之中，常宣敏锐地察觉这位的演技还是不到家，或者说他本来也没太在意这些人，眼神之中那种沉寂像是一口深井，一眼看不到底。

没错，有问题的肯定就是他——申舟。

确定了这一点，常宣却也没多看申舟一眼，就好像是对哥哥的同事那般，半是好奇半是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快步到了常怀身边儿，也不去坐那个仿佛有意被留在现场的小马扎，而是绕到常怀身后，一下子趴在他的背上，来了个泰山压顶。

常怀早有防备一样用手撑住了膝盖，耸了一下肩膀顶起常宣，“起来，多大了，还真闹腾。”

“真伤心，哥哥是讨厌我了吗？”

常宣起来做捧心状，眉间故作两分哀愁，然后脑门上就挨了常怀一记，“哪里来的妖孽，速速显出原形！”

兄弟两个无缝对接，对视的眼中都有笑意。

常宣一心二用，余光之中留意到申舟走得毫不迟疑，也没回头多看他一眼的意思，就知道自己冒险凑近的举动并没有被看穿。

也是啊，这个世界都不知道重启多少次了，再怎么样的人都难免疲惫，他恐怕根本不会记得每一次会有哪些蝴蝶效应，也不会特别留意这个。

心头一松，常宣的兴奋感也减弱了几分，拉过小马扎，老老实实坐在常怀身边儿：“你今天还有戏吗？我还说看你演戏呐。”

常怀接的这个电影是个现代剧，题材偏商战类，常宣扫了一眼剧本，长篇累牍的台词看起来实在是头疼，幸好是个电影，要是个电视剧，真的看台词都要累死了。

演员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起码要能看得下剧本。

“上次不是看了说无聊来着？”

常怀不为所动，他脸上是化了妆的格外鲜明，看起来莫名就有一种霸总的气势，不过，霸总坐小马扎，实在是没什么气势。

“是无聊啊，好几个板子挡着视线，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清，没意思透了。”

常宣回忆着原主上次所见，如实说出感受，拍戏这种事儿，如果不是真的热爱，拍起来可没那么有意思，被一群人围着，站位，走位，都有讲究，还要努力忽略周围影响，沉浸在剧中感情之中。

有的时候，看电视剧看到扮演死人的还有明显呼吸，胸膛起伏，常宣觉得自己特别能够容忍，没办法啊，死都死了，还不能舒服躺躺了？

“哼。”

常怀给了一个眼神儿让常宣自己体会，片刻又说，“我一会儿有一场戏，你想看就看。”

他也没有给常宣解说戏份的意思，又低头看了会儿剧本，常宣也没打搅他，扭头去看着侧前方申舟演戏，他扮演的是个小职员模样的人，有那么点儿卖保险的意思，看起来精明，又不是真的十分精明。

对方大约有意收着功底，或者说没有那么用心，演出来，不难看，但也绝对称不上演技碾压。

也能够理解，不知道多少次都是走同样的一条路，也就是说拍过的剧不知

道要重复拍多少遍，是个人心态都要崩，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是因为爱吗？

一想到如果答案真的如此，常宣就觉得头皮发麻，赶忙收回了视线，常怀这会儿没再看剧本了，看着申舟演戏，很是客观地点评：“现在的新人厉害啊，这演技，都比得上我了。”

常怀不是那种十分浮夸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很是中肯，常宣斜了他一眼，这人可真没数，人家申舟的演技肯定不止现在这样，指不定现在就是在敷衍一下，应付差事。

“你这是什么眼神儿，你行你上啊，还鄙视我了！”

常怀不客气地又要往常宣额头上拍，常宣迅速躲过，还来了一个“打不着”的回应，那样子，皮得很。

正好常怀要上场了，他瞪了常宣一眼，虚点两下，让他等着，然后就去演戏了。

等到这一场演完，常怀卸了妆换了衣服，就跟着常宣一起去吃饭，兄弟两个说了说这段时间的事情，常宣一脸八卦：“那个申舟一来就演男三，是不是背后有人啊！”

“就你精明！”

常怀的身份，本来就很容易知道很多圈内的事，再加上娱乐圈这一摊子，更不要说还在一个剧组，看着来接申舟的车子，就知道申舟是跟了谁，他也没瞒着常宣，给他说了宋杰的名字。

“宋杰啊，啧啧，真没想到……”

常宣一脸的难以言喻，像是对宋杰以前的观感很好似的，又一个优秀青年的堕落。

“都一样，人家喜好在这儿，还用藏着掖着？”

常怀见得多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娱乐圈这些男男女女就是情人预备役，虽然这话有些偏激，也有如他这般不在其内的，但不得不说，明星这一职业，把很多出挑的男女都集中在一个圈子内，外人能够最快看到他们在荧屏上的形象，也能更了解他们一些，很容易就会发展出一些喜爱来。

只不过，普通人的喜欢最多是成为粉丝，而一些人的喜欢，就能把那些明星发展成情人。

未婚男女，你情我愿，旁人也无从置喙，常怀一向是见怪不怪，只当不知道的，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妨碍。

还别说，戏里戏外的，有时候看那两位小花小生争来争去的，还挺有意思。

出于这点儿小爱好，常怀很快给常宣补充了申舟的另一面，以及从常怀这个角度看上去申舟和宋杰的爱情是怎样的。

没什么长久不长久的，成年人的爱情，没有一谈就是一辈子的说法，何况他们又不算正经谈。

所以常怀是处于那种观望的，心里头觉得未必长久，却又觉得久一点儿还不错。

“申舟那个人还行，我看他配宋杰，也就只出身差了点儿，其他的，性情方面，应该挺能包容的。”

常怀认真点评。

常宣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一口饮料顺顺，放下杯子才道：“哥啊，你好八卦啊，成天你在片场都在研究这个，我还以为你真的好好拍戏了。”

这口气，又有些贱兮兮的，常怀忍不住就想上手，弟弟真是一种不打不行的生物，一不留神他就蹬鼻子上脸。

常宣完全没感觉到危机，悠然自得地在吃着自己的饭，他们快要走的时候，好巧不巧，正好看到申舟和宋杰走入这家餐厅。

狭路相逢，互相打了个招呼，也没多说什么。

不得不说，主角受和大佬在外形上还是很相配的，一个温和，一个冷冽，怪不得常怀会说申舟应该是很能包容的那个，只看两人走在一起的样子就知道了，做出让步的必然会是申舟。

不知道是不是已知剧情的缘故，常宣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像是自成一国一样。

临走的时候，常宣给常怀竖了个大拇指，赞扬他看人

的眼光很准，自己溜达溜达，去了公司看常澹，说是看，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听八卦。

常澹的办公室外面就是助理办公室，好几个助理各司其职，周助算是总助，还有一个单独的办公室，就在休息室旁边儿，而休息室的所在地，邻着茶水间，只要在休息室的时候不要关紧门，耳朵灵敏的，就能听到茶水间里面的私语声。

常宣再休息室坐着玩儿手机，耳朵时不时接收一下来自茶水间的八卦，发现他们谈得最多的也是宋杰的事情，商场上，宋杰的确足够耀眼，让人不得不关注，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队友，可如此程度的关注，会不会也因为这个世界在不断崩坏，容量缩小，以至于“戏份”集中在主角身上呢？

即，所有的所有，都在为主角让路，为主角服务，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爱情提供舞台，以至于舞台上的其他人，自觉充当了背景板或者炮灰的角色，围绕着主角而生。

看似还在自己操控之中的人生轨迹，会有多少是因为人设简单填充上来的呢？

只看常家的配置，是不是就有那么点儿眼熟，每一个人的标签仿佛已经贴好，他们再也不会做出标签之外的行为。

——正在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