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也是在圈内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见证过不少顶流艺人的成长。不过像白琳这种个性的小姑娘，她见得并不多。

白琳有自己的野心，对名利和金钱也充满渴望，甚至她会在建立人脉、谋求资源的时候动些小心思……如果一定要看清她一言一行背后的目的，那么她的外貌、学历、工作能力这些优越的外部条件，似乎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出彩了。

也难怪乔沥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剧组里的制片人就不喜她。

但是经纪人在选人的时候却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直觉而非阅历——她有些时候会凭感觉从手下挑选艺人加以重用。明明能从白琳的性格中看到世故和无时无刻不为自己谋算的私心，可就是有种她会火起来、火得长久的预感。

就在刚刚，经过和白琳的交谈，经纪人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有护着她、捧着她的冲动了。

首先，白琳虽然年轻急躁一些，但大体上来说，极好的文化涵养塑成了她胜不骄、败不馁的品性。这次乔沥入狱，她知道自己没了依仗，也能预感到本想定她的剧组会临时决定放弃她。即便如此，在经纪人正式告知她心心念念的剧组已经开机时，她能够表现得较为镇定，并且在此前情绪最为忐忑的时候，还能认真地做好眼前的工作。

作为这么年轻又资历尚浅的新人，已经很不错了。

另外，白琳是酷爱追名逐利，但大的原则上她不会犯错误，这是能够在演艺圈真正实现长期发展最基本的要求。

她之前接受乔沥给她的资源，是因为她正好有入行的需要，甚至还有着以压倒性优势取代戚小梨地位的野心。可她绝对不会在乔沥涉及到的、触犯法律红线的事情上提供任何形式的支持。甚至严格来说，她一向是反对的。在她还没有正式入行的时候，她就对乔沥帮陈陌瞒罪一事持反对意见。

如今乔沥垮了，她倒是能看清形势，知道谁是她能够靠得住的。又不惹事，又拎得清轻重，确实是适合在演艺圈发展的个性。

“你放心，无论合约期长短，你都是我们自家的艺人。这昔日的引路人不靠谱，害得我们登高跌重，但这沮丧也只是一时的。最近我会尽力为你找些好的资源，反正你也不用闲在家里，咱们不荒废时间就是了。”经纪人轻拍了拍白琳的肩膀，才恍然发觉这孩子本来就身形单薄，最近一个月老是不见有新的通告和片约，愁得又瘦了一圈。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不仅仅把白琳当成由财力雄厚的乔沥引荐的敛财工具了，而是把她当成自己真心看好的花漾娱乐自家艺人。

“谢谢姐。我知道花漾娱乐从来不缺条件出众的女艺人，我遇上这样的事，对自己将来的前途也指望不上了。可我就算是不信任自己，也不能不信任你。听到姐说我是自家的艺人、要为我引路之类的话，我心里很暖。”白琳听到经纪人还没放弃自己之后，松了口气。一不小心又说出一大篇煽情拉拢人的话来，未免有些用力过猛。

经纪人倍感无奈，不过现在抓紧卸妆换装才是正经，工作结束之后占用摄制组的化妆间太久实在不合适。所以，她也没有立刻去揪白琳的毛病，而是催着她把自己要做的事尽快做好。

白琳对着化妆镜坐下，把眼睛周围那一簇簇浓密的假睫毛小心撕下，又用水油混合的卸妆液把唇妆擦去，涂上润唇膏；再拿棉签擦去了夸张的眼线，最后用蜜粉饼在脸上各处重新扫了一遍。

还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她不能把脸卸成纯素颜。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在路上被人认出，也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

白琳把经纪人这头的心拴住，即便一时不能拿到绝佳的资源，可有了经纪人为自己卖力，她勉强在乔沥出事这件事中“幸存”了下来。

至少，对于她来说，她的事业与未来没有就此终结。

白琳所错过的那个剧组，此刻正在针对接下来剧本需要如何修改、每天的拍摄通告是否需要根据剧本的变动进行微调之类的问题，展开剧本研讨会。

林零也在会议的现场。

“……林零老师，这个位置我们想这样修改一下，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总编剧在陈述完自己的意见之后，不忘征求林零这个原著作者的看法。

“其实……其实我感觉按照你说的方向去更改之后，肯定会形成个很抓人的剧本，但是我个人认为目前的版本就已经很好了。”林零笑得勉强。她其实不太赞成总编剧的改动，但碍于自己以后想往职业编剧的方向发展，不想还没有入行就得罪人，只得尽可能说得委婉。

总编剧的意思是，剧本里的感情戏码不够，观众未必会很喜欢由大量烧脑情节组合而成的推理戏。他想着，要是能酌情增添一些男主和女主的“糖”，也许会更理想一些。

林零却不这么认为。不能因为大众偏爱言情的题材，创作者就永远不敢踏出自己的舒适区。既然决定要做推理，那就把情节设计得紧张刺激，让各悬念与线索之间环环相扣，相信观众是会喜欢的。

明明目前的这一版剧本就很好，没有任何一句台词和旁白是冗余的，并且特别符合她的预期。

她是这个项目剧作所参照的原著作者，这个话语权，她理当争取。

总编剧原本以为林零就是奔着版权费来的，没想到还这么认真。

他们团队毕竟买了人家的版权，再监制、调剧本这些事情上，多少要顾全林零的感受，不能明着杠上。可依总编剧的想法，若是不多加点感情戏，大家都是茶余饭后才看剧，怎么可能舍得把多余的材料花在沉浸式推理上？

两情相悦、激情热恋什么的，除了还不懂事的孩子，任何人基本都可以看，也都乐于去看。点击率、播放量、讨论度，这些才是创造收益的关键。

非要死脑筋，非要严谨地依照推理剧的风格去拍摄和制作，那能火得了吗？恐怕会被同期的其他剧狠狠踩在脚底吧。

“林零老师，我想您是一位很有天赋的作者，但是您可能不是特别了解我们影视行业的情况。要是想做出大热剧，最好还是把一些常年受欢迎的元素融进剧本。我们这么考虑也是为了收视率，毕竟这一整个剧组上下，都寄希望于靠着这部剧做得红火，得到更多的收益和更好的发展机会呢。我是发自内心地想要为大家好。”

总编剧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林零处境尴尬了。他这一套阴阳怪气的说辞，惹得林零蓄起脾气也没处发。

说她是有天赋的作者，便是暗指她没有多少资历，靠着所谓的“天分”，或许可以理解成运气，才能刚写完第一本书不久就收到影视改编的邀请；还讽刺她不懂他们影视行业的艰难，用不把她算作编剧组一员的口吻，暗指她只顾自己的想法，让整个剧组的人陪着她实践自己的想法，毫不顾及各位将来的发展。

林零也没有想到这个总编剧为了让所有人顺着他的想法改剧本，明明自己提建议的时候很顾及他的脸面了，都还能用这么绵里藏针的方式与她对话。

她明明很气恼，可喉头像被湿棉花堵住了一般，想说些什么反驳，但没有勇气。

万一这个总编剧说话难听，但是在编剧界还是个有声望的，可怎么是好？自己可以逞一时口舌之快，却难保未来不会有气受。

“其实……咱们还是尽量不要背离原著的初衷吧。毕竟比起一时的利益，咱们还是要做口碑的。拍摄改编作品，最关键的就是不能背离原作品的初衷，一切以还原为主。能够拍得还原，那么就证明咱剧组有拍摄改编作品的能力。如果能得到原著粉的认可与认证，那就更好了……”紧挨着林零坐着的一位女编剧，也许是是实在看不过林零被总编剧出言挤兑，所以站出来替她说话。

总编剧一时被那女生的话噎住，用犀利中带着些鄙视的眼神剜了那女编剧一眼。女编剧到底职权小一些，此刻也只好渐渐低下头，无力得像是萧瑟秋风中的红叶。

林零那个气啊……

她还以为编剧都是各自关起屋门为政，只要文笔过硬、构思精巧，便不愁没有好出路呢。

原来还带这样的……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没有意见的话，我说的部分最后再改动一点，咱们这两天就得在后面的戏份开始拍摄之前全部改出来。都明白了吗？”总编剧用几乎命令的口气和大家“商量”着。

林零在心底默默祈祷以后真的进入了编剧这一行再也不要遇到这种类型的总编剧，并且腹诽着——你这个态度，这么说话，谁敢有一丝一毫的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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