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乐呵呵的说道:“邻里乡亲的,吵啥呢?不就是放水灌田嘛,谁先来就谁先放。”
老村长今年快70岁了,童颜鹤发的,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补药。他走路一阵风,说话干净利索,思维清晰,而且一点都不弯腰驼背。
独居如他,每天就在他自家院子打打太极拳,喂喂鸡,逗逗狗,种种菜,日子惬意的很。
“老村长,可这水是我堵住的,我正打算灌田呢,谁知道被他捡了个便宜。”老吕理直气壮的说道。
“这个涵洞一直是堵住的,怎么就变成是你堵住的了?”银狗不服气的说道。
要不是老村长拦着老吕,估计刚才他就动手打人了。
“他妈的,跟你这个傻子说不清。你不堵,我自己去堵。反正我的田没有灌满水,你也别想灌。”老吕一边说,一边脱鞋子,就要下水去堵洞口了。
“小吕啊,这水都放出去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来,你过来。”老村长立刻喊住他。
“咋了?”这吕民再横,心里还是有点怕他的。
话说老村长一个人独居了将近十几年,从来没见他儿子回来过,十几年前他儿子连夜就跑出去了,从此了无音讯。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那就是他每个月都会去一次城里,而且雷打不动。他每次都空着手去,却满载而归。
“这个红薯,看到没?我刚去地窖里拿出来的。”老村长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红薯,“我特么的一掌就能劈开它,你信不信?”
银狗摇摇头,“不可能吧?老村长,这红薯很硬的。”
吕民推了推他,笑嘻嘻的说道:“我相信老村长!”
“好小子!别信的太早!我先酝酿一下情绪哈!”老村长把红薯放在草地上,双脚并肩打开,半蹲,双手在空中划拉着。
吕民和银狗四目相对,不知其意,但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愣在原地,默默地看着老村长一边扎马步一边耍拳挥掌。
二人看了好一会儿后,吕民忍不住了,问道:“老村长,这是啥意思呀?你劈红薯咋就耍上拳了呢?”
“你懂个屁!这叫酝酿情绪,红薯也是有生命的,你知道吗?咱们得尊重它,劈它之前先热热身,运动运动!”
“…”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见他还没动手的意思,吕民又按耐不住了,“老村长,劈吧。都这么久了,情绪早该酝酿完了。”
老村长深呼吸一口气,收拳,立正站好,从吕民手里接过红薯,“看清楚啊!我准备劈了!”一手拿红薯,一掌在空中来回的试劈。
“你到是劈呀,大爷!”吕民催促道。
银狗也想趁机见识一下老村长的掌法,也跟着催他,“是啊,老村长,赶紧的吧。我们等着看哩。”
“催催催,催什么催!我只是试一下力度,知道吗?懂不懂什么是力度,就是说,我等一下发力的时候,要用胳膊肘带动手掌,再用掌根发出全身的气力,然后再把这个可怜的红薯,一分为二!”
老村长做个了示范动作,把掌根轻轻地放在红薯上,来回比划着。
银狗和吕民听得一头雾水,异口同声道:“大爷,劈吧,我想看看霹雳神掌!”
“错,如—来—神—掌——开!”
只见老村长大吼一声,猛的一掌打在红薯上,卧槽,红薯居然没开,正安然无恙的躺在他左手心睡觉哩。
“呵呵,失误失误,刚才喊开的时候破功了,再来一次,我再来一次,保证开瓢!”老村长不好意思的笑道。
银狗和吕民相视一笑,无比尴尬。
“开!”
老村长又大吼一声,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手心的红薯立刻碎成渣渣飞了出去。好些碎块还打在了他们的脸上。
“劈什么劈,我一拳就把它打个稀巴烂…”老村长把手里的红薯渣渣拍干净,“怎么样?长见识了吧?我跟你们说,学功夫这种事急不得,你得勤快,有句话不是说,勤能补拙嘛。再加一点天份就成啦。”
“不是吧,我学这个干嘛?”吕民莫名其妙的说道。
“强身健体呀!”
“我身体好的很,咱们当农民的,整天做农活,哪个身体能不好。”
“这个你就不懂了…”
老村长还想多说时,吕民打断了他的话,“我去放水了,你让银狗学吧。学了好去镇上卖艺补贴家用。哈哈。”
这摆明了就是暗里嘲讽人,银狗也懒得和他争论,由他去说。
“你还堵什么洞口,银狗的水田都快灌满了,你何必做这个恶人哩。”老村长拉住他,笑嘻嘻的说道。
吕民愣住,往陡坡下面的水田望去,特么的,真的快灌满了,就算现在把洞口堵住也无济于事了。他可算明白了,老家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老吕,我这马上灌满了,你等一下灌田也是一样的。”银狗说道。
“我灌你妈…”吕民气不打一出来,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干什么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老村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厉声道。
老家伙,力气还挺大的。吕民在心里暗忖道。加之刚才又看他一拳打烂了一个红薯,还是有点心慌的。于是趁势放下手,恶狠狠的瞪着银狗。
这时,吕民的老婆提着竹篮子走过来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一顿数落道:“我说老村长,这个闲事你就不要管了吧。这水就是我昨天堵住的,让他银狗捡了个大便宜,真是见了鬼了。”
这吕民的老婆可是村里出了名的不讲理,爱说闲话之人。是人都敬而远之。
“今天这事我还管定了!”老村长双手插腰道。
“老村长,算了,反正我水田的水都快满了,我下去把洞口堵住吧。”银狗怕老村长吃亏,宁愿让一步。退一万步说,他也不想和吕民夫妻有什么冲突。
“真是不要脸,我告诉你,你家的鸡可得看好了。再跑我白菜地里吃菜叶,那就对不起了,你准备好吃死鸡肉吧。”吕民老婆,包妹得瑟的说道。
银狗二话不说,脱了鞋子就下水去堵洞口了,他不想和这二个人吵架,总觉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虽然他知道自己也是个乡巴佬。“档次”这玩意,他也不配。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不想让老村长为难,老村长的良苦用心从一开始他就看出苗头了,他打从内心里感激他。
“呸,怂包玩意。”包妹鄙夷地往水里吐了一口痰。
“你骂谁呢?吐口水干什么?”银狗立刻炸毛了,火冒三丈的跑上来,指着包妹大吼道。
“妈的,想打人啊?”吕民把老婆拉到身后,推了推银狗。他就是仗着自己亲兄弟多,所以经常在村里横着走。
包妹一把将丈夫推开,指着银狗怒骂道:“还打人?我看你是活腻了!打的过谁呀?没出息的东西,一年到头连斤水果都买不起的玩意。”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老村长往二人中间一站,怒吼道:“都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大吵大闹了。”
老村长说话的份量还是有的,听说他在城里认识人,而且现任村长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这吕民夫妻再蠢,也不会去和一个神秘的老伯作对。
“你…”包妹还想破口大骂时,立刻被吕民拉走了。夫妻二人拉拉扯扯的走去山边挖地了。心里别提有多恨他们。
“这狗日的,我早晚要收拾他一顿。”吕民边走边说道。
“周老头怎么帮他说话了?是不是要死了,怕没人管,所以找银狗照顾一下自己吗?”包妹不解的问道,除了这个,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哪个?反正老不死的这个仇我记住了!”
“这个老不死的…还真是爱多管闲事,难怪老婆死了,儿子跑了,活该。”
夫妻二人骂骂咧咧的去地里干活了。
“老村长,谢谢你替我说话,还帮我…”银狗感激的说道。
“我可没帮你,我只是兴趣来了,即兴表演。好了,我该回去了。”老村长笑了笑,提起帆布袋走下山坡。
他一边走,一边暗地里揉手背,这他娘的,好久没打沙包了,刚才这一拳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这手背关节处都打红肿了,还好没被那两个憨批发现,否则老脸都丢尽了。
银狗堵住洞口后,就扛着锄头去挖地播种了。他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家。
牛娃也刚好从学校跑步回来,看到银狗,便兴奋的喊道:“爸,忙完了?”
“嗯!”银狗没好气的应了声,一声不响的把锄头放门口,然后走到晒谷坪的石头上坐下。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支旱烟,用火柴点上,然后猛吸了一口。
因为用力过猛,所以呛到了,生眼泪都给呛了出来。
“抽抽抽,抽死你!”桂花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把他嘴里的旱烟抢走扔在地上。
“不抽就不会死吗?”银狗没好气的说道。顺手又把地上的烟给捡起来。
“爸,老师说了,抽烟对身体不好,戒了吧。你看看爷爷,整天咳个不停,我写作业都写不安。”牛娃走过来无奈的说道。
银狗白了他一眼道:“用的着你教训老子吗?我问你,你整天在学校乱七八糟的学些什么啊?你有信心考上大学吗?没有信心就不要读了,浪费钱…”
“我学什么,告诉你,你也不懂。你还是让爷爷别说那些话了,我要写作业,今天作业太多了。”牛娃可怜兮兮的说道。
银狗没吭声,看了老婆儿子一眼,继续抽烟,等他把手里的烟抽完时,才起身去里屋冲他爸说道:“爸,出来散散步,不要一整天都睡在床上。”
“天都黑了,去哪里散步,踩田埂吗?摔死了你们就舒服了?”老头子边咳边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嫌我拖后腿吗?还有牛娃,别读了,学费不是还没交么,这个钱,留下来买头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