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他明白陆雨承为什么出言不逊——师父沈春红生前为了替那不肖弟子沈穆星争取到YW音乐节上演出的机会,可以说是花了好大的代价把陆雨承挤下来的,原本YW音乐节上那个演出机会,另一个有资格上的人就是陆雨承。
但沈穆星把那次机会糟蹋了。
等于说,是沈春红这一门把那机会糟蹋了。
这笔账,自然要算在沈氏一门身上。
林谦理解陆雨承,到底意难平。
所以,尽管陆雨承在师父葬礼上说话那么刺耳,林谦也只是默默忍了下来,这是他们这一门欠陆雨承的,欠京剧界的。
后来葬礼结束,林谦去找过一次陆雨承,也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冷天。
他站在京城最昂贵的一片富人区里,长久地按着陆家别墅的门铃,手中的伞被狂风暴雨吹得翻飞支离,倾盆水瀑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他的身体。直到他又冷又冻,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才见有管家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人往门口走来。
那个人身形单薄而料峭,如一把淬冰雪而出的剑,又如一支带刺的蔷薇。
他一步步走来,衣角被狂风暴雨吹得猎猎翻飞,走到别墅镂空雕花的大铁门前站定,冷冷看着林谦:“有事?”
甚至连一丝请林谦进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100文学
那时的林谦一身一脸的雨水,用冻得不太利索的手从自己的衣襟内袋里取出一件用油皮纸层层叠叠包住的厚厚的东西,隔着铁门朝陆雨承递去:“这是我以前研习旦行的一点笔记,用不上了,给你。”他在嗓音未坏之前,是京剧界众所瞩目的旦行天才,实力还在陆雨承之上。原本他的这些笔记是留给小师弟沈穆星的,但随着沈穆星的背叛,这些笔记真就成了废纸一样。
如今的年轻一辈中,有实力、有资格挑起旦行大任的,只有陆雨承一人了。
而林谦把这笔记给他,也有几分谢罪的意思。
师父和小师弟亏欠陆雨承的,他来还。
“呵。”陆雨承伸出两根修长苍白的手指,怕被弄脏似的,夹住了林谦递过来的油皮纸包。随后,他把那油皮纸包往地上一丢——“林梓辰,你还以为你是那曾经的天才吗?别太自以为是了。你有什么资格,来指点我?”
暴风雨中的那个人转身,只留给林谦一个料峭的背影。
而那时的林谦,急于跪在地上去抢救散落在门边花坛泥泞里的油纸包,后面陆雨承还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
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没多久,林谦就死了。
江城大学京剧社里,林谦的视线落在分组表那“青林大学”几个字上,思绪万千。早就听说陆雨承是青林大学京剧社的第一名角儿,这次一场小小的全国高校京剧联赛,他一定毫不费力就能一路碾压吧?陆雨承和林谦不同,上辈子哪怕是林谦最风光的时期,舞台下卸了妆也是谦逊低调的,而陆雨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