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啊。”我轻笑道。“你若是告诉吾，吾便答应，之后找找机会替你报这血海深仇。毕竟，吾现在也是那上官荻的眼中钉，她也想除了吾。而吾，可不会坐以待毙。”

他眉头一动，眼睛慢慢睁开。凝视我片刻，说道：“你也是个聪明难缠的对手。我事前，可真是小看了你。既如此，回答你便是。我在你们碧游宫中，有暗中联系的人。我正是在那人手里，买到了消息。”

“暗中联系的人？”我略微沉思一会儿，这个消息倒是不意外。上官炜笑既然能提前布置，定是确定了真实消息。而给他消息的，就只有我碧游宫中的人了。

“那人是谁？”我追问。

“是谁我并不清楚，交易消息时，那人裹在一身黑袍里，连男女都分辨不清。”上官炜笑回答。

我看他不像在撒谎，心里本想探知那给消息人的线索，但就此可发现不出什么端倪。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虽然这事，只是他们宗门内部的恩怨。但细细去想，不免有隐隐担忧：若那卖消息之人，之后再卖些重要消息给敌视我师门的人，可又如何是好？那时，师门便危险了。

“你是如何认识那卖消息之人的？”

“赤翎教。”上官炜笑说道：“是赤翎教给我透露的消息，我这些年，为了报仇，也想方设法壮大自己的实力。两年前，因为一次机遇，结识了赤翎教的人。由此，得知了这个实力强大、背景雄厚的秘密门派。我便想借他们的手，助我除了那上官荻。于是，便百般算计，布下了你们所见的杀局。”

赤翎教？看来诸多事情，是绕不开这个古怪的上古门派了。我暗自打定主意，若有机会，一定好好查查这个上古门派。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小倾姑娘。”上官炜笑道。

我看着他，心中思索一会儿，默默回答：“倒是没有了。不过，吾在想。究竟是你在暗处算计那上官荻，还是那恶女人在明处算计你？”

上官炜笑眉头一皱，问：“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平静道：“吾虽涉世不深，但也明白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那上官荻利用你除掉了威胁她爹继承家主位子的最大竞争者，那之后没理由继续留着你这个隐藏的危险。因为以她聪明的脑子，会不去想，你若是查明了事情真相，会怎么样？因此啊，会不会，她也将计就计，利用这次机会，反手除了你？毕竟，虽然你的计策一切顺利，但到了最后关头，那操控赤獠的淬灵冷焰却不受控制，而你也因此功败垂成。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吾推测，是不是那上官荻一开始也了解这妖火和赤獠，因而故意显露败相让你懈怠，最后给你致命一击。若真是这样，那上官荻又是从何处，知道这妖火和赤獠的讯息呢？”

上官炜笑思索片刻，咬牙吐出几个字：“赤翎教。”

“赤翎教？”晓竺听了一脸茫然：“那不是你结识的一个门派吗？怎么，又会去帮那上官荻？”

“帮？”我摇摇头，冷笑道：“那赤翎教，未必是想帮你。兴许，他们插手你们宗门内部的恩怨，是另有目的。说白了，是……”

“两头下注，对赌。”上官炜笑说了，他神色黯然。“我是失败一方，作为弃子已是没用了。但赤翎教那些人，却没有什么亏损，或许还拉进了他们与上官荻的距离。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种事，只能以后慢慢调查了。”我苦恼一笑，耸了耸肩。“对了，顺带告诉你。帮你召唤魔的那两个赤翎教的蒙面人，被我们杀了。”

上官炜笑略微惊讶地看了我一眼。“那两人的境界可不低，想不到却竟然栽在你们手上。”

说完，却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算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倾姑娘，你们既然杀了那赤翎教的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可要做好与这个古老门派相争相斗的准备。好了，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剩下的时间，就让我……自己度过吧。”

他眼神灰蒙，似乎生机与气力都已枯竭。

我吸了口清晨的凉气，轻轻问：“听你说，你还有个女儿，那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妻儿被杀的那一天，她也失踪了，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是我的长女，算算年龄，到现在也有十八岁了。”

“吾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上官荻，全看以后的造化。不过，却可以尽力帮你找找你的女儿。若是能找到，便烧香告诉你，你女儿活得好好的，我会告诉她，她爹一直在挂念她。你之前帮吾解围，虽是别有用心，但这份情还是欠你的。所以就当，吾还你人情吧。”

他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眼眸里却焕发出一点希望的光彩。

“谢谢。”上官炜笑拼劲最后一丝气力，颤声道：“我女儿，名叫青萝。但她随……娘姓，叫易青萝。我与她，各……留有一块鱼形玉佩，两块玉佩可相合。你收好，若是遇见叫青萝的女孩，便可以此为凭证……”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腰间。我知道他已经没了气力，便伸手过去，解开了那枚玉佩。

仔细观看，那玉佩通体碧莹、圆润饱满，其玉身所雕是一条扭弯腰身的锦鲤。

我将玉佩收好，抬头看向他。

“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上官炜笑没有看我，只是无神地张望。究竟在看什么，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没有了，没有了。该休息了，梦娘她……等我好久了。”

他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蒙上了一层灰色。咽喉里呢喃的话戛然而止，便没了声息。

我想去叫他，但是忍住了。只默默抬手，替他闭合上仍睁着的眼睛。

上官炜笑，死了。

这个因复仇而迷失自己的可怜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