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漆红大门合上，我转过身，挥着手中扫帚，去试着清理被分离成两片的积水。但扫了几下，却是感觉不对。仿佛心中有一道修习路径被迷雾遮蔽，寻寻觅觅虽是摸到了一点方向，但始终摸不得门道，更不知该如何行进。索性，也没急着继续清扫积水，便朝台阶上一坐，看着满院被分隔开的积水愣愣出神。

赵师叔没有多言，只是行动为我稍稍点明了些许。这一点，我是知道缘由的。修炼之路，往往需要的，并非是可指点的了明捷径，而是那一许好似墨画中的稍许留白。所留之空，并不以前者之修炼心得给尽数填满，而是留作后来者自己寻思推敲。毕竟，人有天资不同。历经修炼之路，自是不同。它山之石虽可攻玉，却不可尽为其用。自己琢磨，若可遇得柳暗花明，那境界的精进便是一进千里。不过，这之中，还在于一个‘悟’字。

赵妃语之言，以灵为主，放手与它。

赵师叔的演示，则是以小处放于大用，倒有几分寸许瓷碗纳江河之水，方寸天地以容日月星辉的意味。

只是，只是这两者……又如何能巧妙运用在一起？

我满心琢磨，不知觉间却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此刻，心中一直不说话的紫苑却是提醒道：“傻妹儿，你再想一会儿，那点灵气就彻底失效了。”

我想到了赵师叔走时的叮嘱，以灵气巩固的水形护堤只得维持一炷香时间，眼下时间都过了一半，而我却是毫无头绪。

放眼又看了看天边，日头已经西垂。我若不抓紧时间，这怕是得清到晚上了。

揉了揉脑袋，我慢慢站起身。虽并不在意多干一点活儿，但眼下是第一天到倾海楼做事，无论如何还是得将事情做好。不说让别人刮目相看，却也要对得起师傅的一番良苦用心。

“紫苑，这下需要你帮忙了。”我在心里轻轻说道。

“你可是悟到了什么？”紫苑问。

“悟到什么谈不上，只是想了一圈儿，却想回了基本的事儿。”我摇摇头，轻轻回答：“赵师叔把清扫院落的活儿交给我，无非就是想让我把院子打扫干净。因此，吾只要做到这点就行了。一直想那些花里胡哨的手段，太耽误时间。而且，也不实际。”

紫苑听了稍稍一愣，继而轻笑了出来。

“哈哈，想不到，你这傻妹儿琢磨出来的想法倒是真出人意料。按常理来，你不是应该就着师叔给的启示，悟道什么厉害的修炼真谛和心法吗？这……这想了半柱香的时间，就想了一个该把院子打扫干净的道理？不，这还是说不上道理的道理。”

我微微一笑，也是坦然：“嗯，确实只琢磨出来了这么个不是道理的道理。吩咐的事，竭力做好便是。至于什么偶有领悟之类的，太玄乎。吾觉得，以吾的智慧，一炷香的时间可做不到。嗯，当然啦，再给吾十炷百炷香的时间，兴许会有点眉目。”

紫苑噗嗤一笑，旋即轻声说：“虽是想笑，但你这坦诚自知的心态，咱家却是挺喜欢的。世人都知点滴灵感对于精进进步的重要，但又有谁能不为了那点灵感启悟而一味偏执？偏执过了，便是想得寸断肝肠，也是想不出丝毫来。”

我竖起大拇指，赞了句：“这话说得有水平。”

“也别对着咱家乱拍马屁。”紫苑回归正题。“既然你想将院子剩余的部分清扫干净，那要咱家如何帮你？”

“赵师叔之前是以点点灵气来清理积水，咱们自然是学他来做喽。”我拿起扫帚，继续解释道：“不过嘛，赵师叔那玄乎本事，咱俩估计一时学不来。因此，咱也不去做那画皮不画骨的事，免得绘虎不成反类犬。”

紫苑好奇道：“你先是说学，却又说不学，这究竟是几个意思？”

“学，是学那操控灵气的手法。以你意志为主，将稍许灵气汇聚于竹枝之上，由此来做。不学的，便是那深奥处的精雕打磨之法。那种程度，现在我们也学不来。”我笑了笑，又捡起让赵师叔刻意留下的那截扫帚上撇断的竹枝。“紫苑，接下来全然由你操控灵气，将灵气灌注于竹枝上。大小、分量都由你来把握分寸，吾也听你吩咐。咱们，就如师叔走的那般样子。将这庭院剩下的积水，边走边清。你大可放手去做，哪怕做不好也没事儿，吾拿扫帚再扫便是。”

“你这傻妹儿真是悟到了。放手让咱家来做，如此聪明绝顶的决策早该想出来啊！”紫苑此刻欢欣雀跃，但转而又调侃道：“交给咱家做你尽管放心，不过，后面那句就免了吧？这怎么听，都觉得你认为咱家会搞砸似的。哼！”

“怎么，吾都愿意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还不愿意？”我反而调侃。“你权当这是游戏，好好玩吧！”

“不用你说！”紫苑依旧傲气。

我嬉笑着捂着嘴，也不管紫苑如何想。只是伸手捏着那截竹枝，静站在原地不动。

没多久，却感觉体内灵气的气机巧妙流转起来，好似一汪轻快的泉眼迸发出缕缕活力，气息随之化作汩汩流水流经体内经脉，从丹田处起只向右手臂而来。这气机所含灵气恰到好处，不少也是不多。裹挟着流转经脉间，不但丝毫引不起令我不适的点点波澜，反而犹如玉露杨枝滋润肉身，极为舒坦。

再晃眼，那点灵气已被挤出指间，好似被一只无形之手所托引，注入那截竹枝之中。

点点灵气又聚于竹枝尖头，好似星夜中点燃一盏明灯，萤萤闪闪。我此刻脑中又响起紫苑的声音，没有多问，便顺着她的意思。将竹枝划动，以竹尖轻点右侧院落的积水潭。

只轻轻一点，原本静若平镜的水面荡起一阵涟漪。涟漪划过，原本未起丝毫变化。但眨眼片刻，水面却灵动起来。滴滴水珠，仿佛被仙人执起的棋子，轻快地跃于水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