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进教室的时候,正好八点钟。
与此同时,王灿离开陈翔处长的办公室,和他握手告别:“陈哥,靠你了!”
陈翔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再度问了王灿一句:“兄弟,有把握吧?可别出什么纰漏,再把我给折进去!还有,姓唐那小子,如果不上套儿怎么办?”
“放心吧,陈哥!兄弟怎么会害你呢?我早就安排好了,肯定万无一失!面对这么大的诱惑,那小子肯定上套!你只要正常执法就行。英雄,你做!小人,我来!”王灿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陈翔点点头:“好吧,但今晚你可别出面,我怕有人知道咱哥俩儿的关系!”
这时,走廊里有人经过,王灿点头不语,拍了拍陈翔肩膀,转身离去。
关上门,上锁,陈翔看着办公桌上的一箱石林香烟,手心全是汗。
石林香烟,本身并不值钱,一箱50条,一条45元,一箱也才2000多块钱,批发更便宜,可王灿送来的这一箱烟,沉重异常,是王灿司机搬上来的,盒里可不是香烟,而是百元大钞,1条烟里能装2.5万,50条,就是125万!
用烟装钱,这是矿务集团系统内的惯例玩儿法,陈翔不是没收过,但也只是一条、两条地收,最多一次收了4条,但像王灿这种成箱儿送的,陈翔别说是见,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125万!在当时,可以在北京买4套大户型!绝对是一笔巨款!
可王灿这家伙,却只是想用这125万,让陈翔出手,去收拾一个叫唐奕的小子?
陈翔不能理解,到底这个唐奕和王灿有什么过节?惹得王灿下如此血本,要将唐奕搞进间狱。
陈翔倒是没问,他作为西城矿务集团的稽查处长,打击倒黑煤,确是他的本职工作,再者说,如果能打掉唐奕这个倒卖黑煤的非法团伙,对于下步陈翔调任副区长,能更添一份有力筹码。
这种名利双收的好事儿,陈翔实在没理由拒绝。
然而,陈翔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王灿知道唐奕未成年,如果只是非法倒煤的话,并不能关唐奕多长时间,顶多六个月就得放人,王灿是想让唐奕进去之后,就没法再出来,万劫不复!
所以,这笔巨款,可不止是让陈翔去执法那么简单。
125万里面,还包括陈翔的医药费,甚至,是丧葬费。
陈翔对此,浑然不知,他把钱藏好,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你好,请问是王氏集团的马钰经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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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两节课,语文和英语,我跟起来完全没问题,因为这两门课程,都属于“升级打怪”,只要是学过高中语文、英语的人,回头再做初中的语文、英语题目,几乎是碾压。
两节课之后是间操,我有点慌,广播体操,高中的还能想起来一些,初中的,我完全忘了!
幸亏其他同学做的也都有气无力,我照葫芦画瓢,好歹蒙混过关。
做完间操,第三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体育老师过来,说出去集合照相,这好像和当年的时间点一样,我借用韩美丽的小镜子照一照,其他还好,就是自己这个发型,有点太过另类,别的男同学,基本都是普通的寸头,或者“四大天王”式的中分。
在教室外列队,照相,摄影师在前面指挥。
“左边的男同学往中间去一点,离女生那么远干嘛?肩并肩!”
嗡,腰间的手机震动,我掏出看了一眼,是马钰。
我怕她有急事,便按下接听键,侧头放在耳边:“怎么了?”
“老板,有大生意啊!”马钰兴奋道。
“着急吗?我现在有点事儿。”我说。
“咋不着急呢,你赶紧回市里,得你出面!”
“呃……行,我马上——”
咔,闪光灯亮了,等我放下手机,同学们已经开始散去,这就照完了?
妈蛋的,我还没准备好呢!该不会把我打电话的样子给照上去了吧!
真败兴!
集体合完影,老师给我们十五分钟,单独拍照留念,这回我没和李向阳合影,而是绅士地问韩美丽:咱俩能照一张吗?
韩美丽楞了一下,彼时校风纯良,男女授受不亲,很少有男女生单独合影的。
“这样不太好吧……”韩美丽羞涩道,但她似乎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便顺手逮住另外一个女同学,“哎,陆蕊,一起拍个照呗。”
“好呀!”这个陆蕊,我很有印象,因为她当年跟我一样也考进了实验中学,我、陆蕊、李向阳,高中三年一直在一个班里,想到这儿,我把李向阳也拉过来,四人合影。
照完后,我怕又像“上次”那样,最后照片神秘消失,便嘱咐李向阳,过两天去照相馆(卧凤沟乡就一个照相馆,这位摄影师就是照相馆老板)看看,别把照片弄丢了。
“怎么,你又要走啊?”韩美丽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皱眉道。
“嗯,我还得回市里的补习班,咱们中考见,拜拜!”
出了学校,我赶紧给马钰回电:“什么大生意?”
“还是煤,2万吨!一吨利润至少100块钱,2万吨就是200万的利润啊!”
“……2万吨煤,本金至少240万,咱哪儿有那么多钱,你没睡醒吧?”我皱眉道。
“嘻嘻,老板,这单生意,咱不需要本金!”马钰神秘笑道。
“为什么?”
“因为我跟卖家谈好了,卖家本来是不同意的,我说,我们是给金州发电厂送煤,渠道稳妥,当日结清,正好,那个卖家认识王科长,就给他打了个电话,王科长一听说是你唐奕要做这单生意,对你可是赞赏有加啊,还帮你打了包票,卖家就答应了呗!”
原来如此。
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马钰曾问过我,为什么给王科长那么多的回扣,感觉不值当。
我忽悠她说,是为了长远利益,这是老板思维。
其实,是因为我保守,主要是为了巩固金州电厂这个销售渠道,才会花重金来砸王科长,求稳。
其次,才是我寻思着以后,王科长可能会帮上什么忙,是一种人脉投资。
没想到,人脉投资这么快就收到了回报,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回报,200万!
注意,这200万,可是净利润,已经把给王科长的好处费刨除掉了。
“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卖家说认识我,知道我是王建国的人,我也明说了,说我现在给你打工,做这笔生意的是你唐奕,而不是王建国。卖家希望跟你见个面,你才是东家嘛。”马钰说。
“即便他不想见我,我还想见见他呢,”我笑道,得看看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几点,在哪儿?”
“我怕你赶不回来,定的下午两点,在悦心茶楼,你的地盘!”马钰笑道。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校服,西装落家里了,而且很脏,清洗肯定来不及,还得买一身新的。
“你车买了吗?”我问。
“嘻嘻,今早提回来的,正在咱家楼下停着呢!”
“去市里客运站接我。”我说。
“好。”
我来到乡里的客运站,11点有一班公共汽车,直通市区,40分钟的车程。
到了市里客运站,我刚下车,就看见马钰站在一台白色桑塔纳旁边,冲我挥手。
“老板,咋样?五万八,值吧?”
我绕着车看了一圈,还行,挺新的。
“老板去哪儿?”马钰坐进驾驶室,打着火问我。
“商场,买身衣服。”
“好嘞。”马钰起步,嗡,咔,灭火了。
“不好意思啊,手有点生。”马钰苦笑,重新启动,挂挡,慢慢松离合,车开始蠕动起来,马钰长舒一口气,好像没熄火,就已经很成功了似的。
我坐在副驾驶,无奈地看着一台台摩托车、自行车,甚至是步行的行人,从车边超过。
“钰啊,快点呗。”我催道。
“已经很快了!”马钰皱眉,胸趴在方向盘上,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路况。
我叹了口气,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等我抽完,马钰才前进了大概两百米,中间经过交通岗,还熄火了一次。
我实在忍受不了马钰的拙劣车技,拍了拍她的肩膀:“靠边停车吧!”
“……你要打车走啊?”马钰心虚地说,她也知道自己开的太肉。
“停车吧。”
马钰停车,我下车,绕到左边,敲了敲车窗:“你下来。”
“干嘛?你要开?”马钰皱眉。
“下车吧,痛快的!”我皱眉说,这是我认识马钰以来,第一次对她感到不耐烦。
男装的马钰,办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可她毕竟是个女的,一旦上车,就变成了女司机。
女司机这个神奇的物种,有时候,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她们的思维和行为……
马钰解开安全带,不甘心地下车,嘴里嘟囔着:“你会开么你!”
我上车,看着副驾驶的马钰:“把安全带系上,抓紧门把手。”
“干嘛,怕撞车啊?”
“怕你晕车!”我白了她一眼,放手刹,跺离合,挂挡,左转向,油门到底,弹射起步,桑塔纳虽然只有1.8的排量,区区100马力,但这车很轻,而且,最大扭矩爆发点较低,适合短距离加速。
发动机轰鸣,轮胎尖叫,车如脱缰野马般冲了出去,吓得马钰妈呀一声,这是我唯一听见的她的动静,此后,一直到五公里外的商场,马钰都没有再叫过。
倒车入位,拉手刹,熄火,拔钥匙。
“我去买西服,你在车里——”我话还没说完,马钰便开门下车,跑向路边的下水井盖,蹲下去,哇哇开吐……等我买完西服套装回来,马钰还蹲在那里,我把衣服扔进车里,买了瓶矿泉水,过去照看她。
马钰吐得泪眼模糊,漱了漱口,虚弱地站起,哀怨地看着我:“你跟谁学的开车?”
“我爸。”
“你家有车?”马钰疑惑问道。
“拖拉机。”
“靠!怪不得这么猛!下次慢点行不行?”
我憋着笑,点头,主要是因为在这个年代,马路上的车很少,又没有测速监控,可以随便飙车。
在商场吃完午饭,马钰总算缓了过来,1点半,我们到了悦心茶楼,周芳已经准备好了雅间,泡好茗茶。
一点五十五分,楼下传来停车声,来的居然是一台出租车。
可能,有钱人都比较低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