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江州队连胜不败的金身，白浩南常胜将军的名头，竟然就在这样一场看似不重要的比赛中输了。

而且从这场以后，江州队仿佛也洗掉那层神奇光环，泯然众队，一直到升入超级联赛，成了有输有赢的普通俱乐部。

但这，都没能妨碍白浩南在接下来几年中陆续获得中超最佳教练新人奖，中超最佳本土教练奖，中超最佳教练奖……

获得最佳教练的时候，整个江州队已经彻底实现全华班，因为四年的时间，后备力量终于开始全面担纲，大量U17的年轻球员开始多得让人喜不自禁！

其中的佼佼者刘大丰就坐在白浩南身侧，昔日的罗圈娃，现在剃着流行的清爽寸头，表情严肃的靠在墨绿色椅背上，黑色西装白衬衫和绿白相间的领带，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和年纪不符的成熟，只有偶尔捏捏自己的膝盖才能透露出几分紧张来。

毕竟这样气势宏大的中超赛季年终颁奖典礼，还是太梦幻了点。

少年的另一边是陈素芬，一身黑色晚礼裙，注意到刘大丰的表情还解释：“没事，不需要讲话不需要表演，领个奖而已，U15到U23都有最佳新人，我还要领取最佳俱乐部体育总监奖呢，哼哼，我都拿了三届了！”

刘大丰崇拜：“陈指，您拿这个奖才是实至名归！”

陈素芬得意：“哟！会拍马屁了……”

白浩南当然就要正式些，西装革履还戴了领结，不过坐他旁边的不是阿威，而是俞天，自从三年多以前，俞天主演的电视连续剧《梦想为王》热播，帮白浩南彻底解除了焦头烂额的困局，他就被当成足球圈的人士，各种足球有关的活动都会邀请他，不过只要白浩南去，他多半也会去，这让广大中青年女性观众一直津津乐道，相比威少，天哥和狗头组CP，那才是更梦幻的组合啊。

白浩南只能猜测这种心态可能跟男性喜欢把最好的球星组成一支队，或者把三国猛将凑一起打天下的爱好差不多，他坐得没那么严谨，哪怕是在最容易被镜头和媒体关注的第一排，依旧闲散的靠着，嘴角挂点讪笑或者说冷笑那种，就差把头直接靠俞天肩膀上了：“卧槽特么的蛋，今天还有人来问我写回忆录不，全程代笔，就是要写我俩啊，卧槽，能关注下重点嘛……”

后面有李琳的咳嗽声，白浩南才收敛些：“我需要什么回忆录，四十岁都没满，我怎么混日子的，不是你都演电视讲得清清楚楚嘛……”

俞天居然扭头观察说：“你有白头发了。”

李琳噗嗤笑。

白浩南得意：“染的！孩子妈说看起来酷些，有什么沧桑感，我说特……”

这回李琳直接拿手里的签字笔在白浩南后颈窝上画圈，好多镜头都拍到这个画面了，陈素芬看都不看。

全华班的功劳她最大，白浩南的主要精力都在三支队伍上，那真是熬白了头发，还得各方面平衡。

当没有的时候，有支甲级队就很满足了，乙级队也能让本省氛围浓重起来，可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一两年后肯定会谋求更高的存在，希望蓉都也能有支超级联赛队伍，我们桂西是不是也应该朝着甲级或者更高层面的俱乐部去努力啊。

白浩南跟马儿的态度很简单，行，谁提出这个，谁找个下家来把壳买过去就是了，价格不高，市场价还能打八折，蓉都那边接连出现好几家来掂量的，最后没人敢接手。

因为就像江州队升入超级联赛，迄今也没拿过冠军，甚至前三名都只有今年一次！

不是教练和队员们没努力，而是这条原则从升入超级联赛那天起，白浩南就公开喊出来江州俱乐部的职业体系原则，所有进入这家俱乐部的球员，特别是年轻球员，就别想拿冠军，就好比在学校就别想赚大钱搞事业一样。

江州队就是一所大学，年轻球员们可以在这里尽情的展示自己，因为这里有层出不穷的流动机会，从升上超级联赛的那一年，从老董到曼巴，全都给卖了，连已经到了平京大学生队的弹头和小奥都被买走！

以至于江州队当年全靠周波和黑风四煞跟一帮新兵蛋子撑过去，差点没降级！

然后第二年努米迪亚、卡德拉和丁丁他们又被卖掉，全队几乎又是大换血！

培训集团下属的外援经纪公司到第三年已经拥有五十多名巴西廉价外援，半数以上都分布在甲级和超级联赛俱乐部，剩下的留在培训集团暂时做教练。

起码在甲级联赛，只用了两年时间就挤掉了高价外援，真正实现了外援只是用来给本国联赛做辅助，提供赛场特色和协助提高的作用。

然后三家俱乐部共有的国内球员经纪公司，当然是赚得钵满盆满。

这都属于陈素芬这个体育总监管理的范畴，于嘉理也肯定是大股东了。

其实从白浩南踏入甲级联赛的时候，他就这个思路，球队跟俱乐部不是为了夺冠为目的，而是提供更多职业比赛机会锻炼新人。

江州队在甲级联赛的第一年不过是时势造就的结果，才快马加鞭的第一年升超，那就索性建立三级联赛队伍，全面培养吧。

卖出去的球员不光是为俱乐部、培训集团的青训筹措资金，更多是把他们熟悉的心态传播带到其他俱乐部，所以老董他们与其说是被卖掉，不如说是撒到各处的种子！

就像今天，老董同样穿得很正式，目光复杂的坐在第一排的另一边，经常偷偷看白浩南，好久都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见狗头了。

四年下来，江州俱乐部一共向两级主要联赛输送了57名年轻球员，现在已经成了常态化，其他俱乐部知道江州队不是来争冠军，就是做买卖的，每个赛季都盯着江州队的发挥，谁好买谁，蓉都队、桂西队都是一样的情况，这俩输送得更多。

价钱还不贵，市场上的明日之星曾经飙升到五六千万一个，白浩南这里几百万就行，球员工资给高点。

这反而促成了其他俱乐部放弃偷挖拐骗，因为家长球员狮子大开口的签字费也水涨船高，到头还要面临打官司赔钱，还不如按照程序买，这么便宜的。

三年时间，硬是把全国年轻球员的泡沫价格压下来！

这样的情况下，谁敢接手蓉都？

就好比接手一家中学，学生都是要毕业的，自己又没有生源，重金买个空壳子来，等着降级得罪领导么？

所以三家俱乐部的格局慢慢固定下来。

这反而又促成所有立志于想打出职业身价的年轻球员，趋之若鹜的到白浩南手下镀金！

栗征就是其中的典范，在国青队里呼风唤雨，回到一线队能上场的机会很少，第二年不惜停训罢练的自己掏钱买断自己合同到了江州，也为江州队保级立下汗马功劳，同时让自己第三年被高薪买走成了强队主力！

宗明系的三支队伍，能够有效点拨年轻球员，更主要是敢于给他们足够的机会去展现提升自己，这样的俱乐部哪个青年球员不想去？

金字塔状的青训球员结构，在白浩南运作的前后七年时间下，也已然成型，五百二十余家培训营，两万多名接受过青训教练资格认证的年轻教练，超过三百万在宗明培训营接受过半年以上培训的孩子，这个数据比教育部那个一千二百万的少儿球员靠谱多了。

虽然还远远不够，但显然这条路才是正确的。

现在总领青训到职业球员转换这个渠道的体育总监，连续三年拿全国最佳，确实是实至名归。

提到陈素芬，再知道她父亲是谁，圈内人也就心下了然了，反而很少嚼她跟白浩南的舌根。

一身银色短装礼裙的彤彤，作为当红艺人，陪同国家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梁皓站在台上宣布了这个习以为常的奖项时候，陈素芬完全是带着轻描淡写的态度拿下来，获奖感言就是：“我有三胞胎的儿子，今年也是U11青训球员，这下终于可以凑齐三个奖杯给他们每人一个免得打翻天！”

彤彤接了这个梗：“真是让人羡慕的陈总监，身为女人，最幸福的就是劳碌工作回到家，还能看见可爱的孩子吧，这才是事业家庭两不误……”

直播间里肯定笑翻天，这是在公开说给某人听的啊。

某人稳得住。

但这么大的场面中，跟他相关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老董作为年度最佳后腰上去领奖的时候，获奖感言竟然敢当着自己的俱乐部送给启蒙教练：“头儿，当初您带着我们拿下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的冠军以后，送给我们每人一件中国队球衣，勉励我们朝着这个梦想前进，今年我终于得到了国家队的征召，我会把这当做我这辈子最高的荣誉，谢谢您！”

掌声雷动之余，更多人还是觉得不过瘾，因为老董明显就是欲言又止的走下来，哪怕白浩南坐着对他笑笑挥手，鞠躬回礼的后腰还是目光里面带着问询。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种问询。

但不敢问，实在是三年多以前的那场风波太大。

周波就不会有问询的感觉，笑嘻嘻的上去领了年度最佳球员，全场最佳！

作为一个三十四岁的前腰，没贡献几个进球，球队也没拿到冠军，可这几年下来，他这始终好像中流砥柱般不停带新队员的长者风范，几乎奠定了超级联赛第一带头大哥的风范，每年猜测他到底多久退役都成了美传佳话。

但周波总是笑嘻嘻的啥都不说，除了跟年轻球员厮混，什么采访和商务活动都不接受，就像个退隐深山修炼得炉火纯青的老鬼。

可梁皓却还是在白浩南上台领奖的时候问了：“年度最佳教练，每年都在带领一支只有三五名老球员，不停换血的球队，却依旧能够获得联赛季军，立志不是获得荣誉，而是把一切包括生命都投入到足球青训事业中，白指导，您是实至名归的最佳教练了！”

这时候恐怕所有人都在鼓掌，无论曾经站在什么角度跟白浩南有过或明或暗的斗争，时间终究会证明。

七年下来，白浩南哪怕顶着越来越多的社会职务头衔，但他始终还是江州俱乐部的主教练，就这么一个鲜明的实际职务。

一路走来，终究看得出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几乎每支俱乐部都从他那里买过人，或者有球员在他的体系培训过。

用青训教父来形容他绝对不为过，可又没有试图影响过竞技联赛的格局，离开转会的球员就再也不联系，从不以联络感情来扩大圈子增加自己的影响力。

他所赢得的这份影响力是做出来的，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主教练的目的，正如三年多以前他说过那样，他只是个拼凑机器的匠人，然后操控这台机器源源不断的产出青训。

时间已经证明了这点。

但是，人嘛，总会得陇望蜀，梁皓就是这么形容自己的：“我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中国球迷，代表我自己问问，您既然已经拿到了年度最佳教练，证明了您在国内指教的水平，现在……您还有执教国家队的可能性吗？”

彤彤把自己的麦克风稍微捏了捏，她那份长约明年就要到期了，平台前年就在纳斯达克上市，而青训版块的足球直播数据库已经成了平台最为重要的价值体现，上市前就兑现合约溢价收购了她的股份，而且是根据平台股价，溢价了百分之七十，外加交易分红。

她已经是响当当的亿万白富美，可站在白浩南面前，还是感觉自己像当年那个不知所措的少女，最后还是把麦克风递到白浩南嘴边，哪怕他本来就拿着个话筒。

从外观上来说，白浩南这几年最大的变化是留长发了，波浪有点披肩的那种，花白头发和同样斑驳的络腮胡融合在一起，确实有近五十岁的那种年龄派头，有效削弱了情场浪子小狼狗的感觉，搭配古铜色的皮肤肌理，左边脸颊还有道伤痕一样的东西，镜头特写给到他，在舞台侧面大屏幕上显现出来，全场竟然冒出来不少口哨，然后所有人都哄笑。

真的，各俱乐部经理、球员或者说官员们，看到他，就是有种由衷的亲切和想笑的感受，但瞬间安静，因为都想听听他的说法，跟三年多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白浩南徐徐开口，唉，也就李琳依旧会担心他说错话，特么全场都那么期待的：“我就不啰里啰嗦的谢谢一长串了，估计都没认真听……”

又有几声哈哈笑，零星的。

“没错，曾经我拒绝了中国国家队教练组的这个邀请，然后我就背上了胆小怕死不爱国的名声，在各种思路的哄抬下，我不愿去当国家队教练，反而成了罪状，闹得不可开交……但我要说，不重要，我个人被骂成什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国足球是不是能够在所有人的关注下提高，在座各位能不能为这个提高做出贡献，哪怕是最细微的一点点贡献，我们都是在足球圈里面混饭吃的，国家有钱有力有这样的环境，才轮得上我们足球圈有饭，那就应该承担起为国家安定出份力的责任，体育是彰显国家软实力的重要象征，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梁皓好像在做他的访谈节目似的，认真点头，还示意鼓掌，可场面很安静，因为白浩南也说得很认真：“别以为整个圈子搞砸了，我们每个人都没责任，搞砸了什么都没有，珍惜这种环境，珍惜这个时代，哪怕是在球场上捡点垃圾，帮忙给孩子们递杯水，教他们去拼搏，这都是每个圈内人，能做的贡献，至于我，我的梦想是看见每个人提到中国足球的时候，是自豪，是快乐，而不是冷嘲热讽的抹黑，所以这是我为此奋斗一辈子的梦想，只要是为了达成这个梦想的每一步，我都愿意去做，谢谢大家。”

说完，对台下点点头，白浩南就自顾自的下来了。

梁皓还楞了下，他这主持功力也不是白来的，立刻带头鼓掌，台下才如梦方醒的掌声跟上。

只有陈素芬看出来白浩南表情，低声凑过去些：“咋了？”

李琳撇撇嘴没说话。

俞天倒是笑着看白浩南从兜里摸出那个旧手机抱怨：“卧槽，上去就不停的震，真特么可以当成振动棒了！”然后压低声音喂……

那边是个女声：“您是白豆的家长吗？”

白浩南稍微顿了下啊：“是，您有什么事情，我这边在开会。”

那边的声音有点焦灼：“他早恋了！才小学五年级就早恋了！”

白浩南差点噗嗤：“我觉得挺好啊，恋爱本来就是人生大好事，不能说等到老了，想起他这十岁的年纪还孤身一人，感叹过去的时光一片空白吧？”

听见他这话语的俞天已经哈哈哈了，刘大丰憋得满脸通红，李琳则是哼哼的傻笑，她是又自豪又着急，打过白浩南好几回了！

在教育儿子这件事上老不着调！

陈素芬听秘书解释了撇嘴：“就那个王八蛋最像他，一二三他们搞什么，前天我发现居然最喜欢吃阿哩叔烧烤的蜘蛛、蟑螂！上回我看见简直要吐，你千万注意防着他们几个土巴子，简直什么都敢弄来给孩子吃！”

李琳表情都凝固了。

但这时候恐怕只有挨着白浩南坐的俞天才发现这货也凝固了，因为话筒那边的女声无奈：“这事儿……，白浩南白指导对吧，他那四年级的女朋友，也就是我的女儿，是他……的亲生妹妹，同母异父的妹妹，这事儿是绝对不可能的！”

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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