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祭臣一个人站在藏花阁的门口,或许,自己这藏花阁,能待的时间已经不长了,他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其实他知道,既然大理寺得了消息来查,就一定能查出东西来,所以,他看到张大人前来,一句也没有多问。
是谁做的?江祭臣低头苦笑一声,唇角好看的弧线映照在阳光下,煞是好看,只是那眉眼间却都是哀伤。
“曼珠,希望这一切与你无关,虽然......我们才刚刚相识。”江祭臣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能这么想,其实也是因为他怕这一切与她有关,虽说他亲口问了她,她也算是回答了他,但是......
果然,身后的一个大理寺的人举着一个带血的面具,从江祭臣的二楼卧室走下来:“大人!找到了!”
所有人,包括门外的围观群众,大家的视线全部随着那柄面具移动着。
江祭臣认得那人手中所拿的面具,那是之前第一次听司杨廷说起张公子案子时候,自己正在手绘的面具。
那面具的角落,镌刻着属于江祭臣的标志,一朵深红色的彼岸花。
只是现在,这面具不知为何裂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从左眼位置一直裂到右边唇角,就像是一个可怕的破碎人脸,透着让人心颤的冰冷。
在那面具所裂口子的位置,触目惊心的血渗透而出,宛若一张被利剑劈开的残破面容。
江祭臣微微眯着眼睛,抬眼,正好看到张大人用冰冷的视线看着自己。
江祭臣心中微凉,拱手上前:“张大人,这面具确实是我画的,但这上面的血迹......还望大人明察。”
张大人一向对江祭臣没有好感,此时更是有了不理会他的好时机,不回答江祭臣,直接扭头离开。
空留江祭臣一个人站在原地,江祭臣淡淡笑着,收起拱起的手。
四下看去,周围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他所珍视的藏花阁现在已经满面疮痍。
不多时,又一人高声叫喊着从书房跑出来:“张大人!”
众人的心再次提起来,视线落在那奔跑而来的人身上。
“又发现了什么?”张大人冰冷的脸上没有半分颜色,只是抬手准备接过证物。
那人双手将一个荷包递给张大人:“在江祭臣的书房发现了这个荷包。”
江祭臣不认得眼前之物,甚至从来不曾见过。
他并未惊慌,因为眼前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摇头淡淡一笑,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天。
这大长安......终究不是他的福地吧,眼下,司杨廷该是为难的吧......
“抱歉了......”江祭臣轻声念叨着。
“女人的荷包?”张大人翻看着。
那人说道:“按说女人的荷包在藏花阁该是没什么的。”
那人说着,看一眼江祭臣。
反而是张大人,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继续说。”
“大人请看,这荷包上绣了什么?”
张大人细细看来,在荷包的边缘发现了几个小小的,用红线绣上去的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愿与君同生,日日与君好。
落款处,写着“赠荣云鹤。”
张大人反手将荷包打在江祭臣的后背上:“你还有这怪癖?杀了人,还夺人妻信物?”
江祭臣回过头去,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大人,我这藏花阁本就是谁人都能进进出出之地,这荷包,在下并不曾见过,还望大人明察。”
张大人上前两步,走近江祭臣:“照你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承认了?”
江祭臣丝毫不乱:“是,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何要认?”
张大人一把抓住江祭臣的衣领:“等着进大牢吧!江祭臣,今日内,不许出城,否则,别怪我手上的刀不长眼!”
扭身带着众人向外走去:“回大理寺!”
众人跟着张大人离开。
江祭臣拱手弯腰相送:“恭送张大人。”
待所有人都走了,来看热闹的民众们仍未散去。
江祭臣听到有人说起上次在集市上,江祭臣看出妇人用外族带来的“魂焰引”当众杀了亲夫的事。
“我就说他不是个正常人吧!”
“怎的?”
“还记得上次他在集市上说隔壁二蛋家媳妇谋杀亲夫的事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聚了上去:“啥事儿?”
“也许,也是这江祭臣搞的鬼,他本就不是个正常人!杀了那么多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大家乱糟糟的,开始指责江祭臣。
江祭臣心中沉沉的,他记得,当时断了案子,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指责那妇人。
后来,还是群众带着那妇人去投了案。
而今......他低下头,慢慢得关上了藏花阁的大门,将世间纷扰都关出门外。
大理寺大厅,司杨廷重重得拍了一下桌子,面露怒色。
“张沛!你胡说什么!再敢乱说,我.......”
另一大理寺少卿张沛冷笑一声,看着司杨廷着急上火的模样。
“怎么?我现在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只是没有更为直接的证据罢了,若是旁人,现在人应该已经在大理寺监牢里了,他应该庆幸!”
“张沛!”司杨廷说着就要拔刀冲上去。
张沛也不甘示弱,跟着司杨廷一起拔出刀来,两人面质,一触即发。
“司杨廷,管好你那没名没分的哥哥吧!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想洗脱罪名,你最好快些,不出两天,我定找到直接证据,抓他入大牢!”
张沛的眼中带着嘲讽与蔑视。
司杨廷拔出刀,一下便劈向张沛。
张沛也是不甘示弱,两人对打起来。
司杨廷技高一筹,张沛丝毫不是司杨廷的对手,但脸上始终保持着对司杨廷嘲讽的笑意。
司杨廷哪里受得了这般嘲讽,更是气得几乎要对张沛下了杀手去。
张沛被司杨廷逼到墙角,两人的刀碰在一起。
张沛笑道:“怎么?现在还想杀了我?去大牢里跟你那好哥哥作伴?”
司杨廷气得全身发抖,举起刀朝着张沛脸旁边的墙劈过去,与张沛的耳朵之间的距离只差分毫。
张沛下意识得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刀就在耳旁,再次笑道:“我只当你多大本事,原来不过如此!”
“你......你再说一遍!”司杨廷一把抓起自己嵌入墙里的佩刀,就要再次劈向张沛。
“够了!”
付凌天的声音很大,浑厚有力,整个场子里,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震慑住。
众人转头,见付凌天脸色铁青,看着司杨廷与张沛。
付凌天继续说道:“眼下这般模样是想闹出笑话去?怎的?我这大理寺的两个少卿都要换了去不成?外人见着现在这模样,不笑掉几颗大牙才怪!这就是我们大理寺的本事?自己人往自己人身上插刀子?有本事去抓凶手啊!”
司杨廷和张沛顿在原地,被付凌天镇住。
“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把刀收起来?!”
门外,有人来报:“大人!”
付凌天脸色更冷:“说?”
那人指着身后:“江祭臣来了。”
众人诧异,同时看向大门之外,特别是司杨廷,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按理来说,江祭臣这个时候应该躲得远远地,既然前几日都知道躲开,让整个大理寺都寻不着他,这会子怎的会自己找上门来?
况且,现在几乎算是认证物证,证据确凿的状态。
张沛说的没错,若是旁人,嫌疑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大牢里了。
不远处,江祭臣一袭白衣,笔挺的身影印着阳光而来,表情不卑不亢,神色平淡,就像最近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他白皙的皮肤在晚霞中散发着红晕般的光芒,走进来,大厅都安静了。
在这个全是大老粗的地方,这样的人出现,显得格格不入。
江祭臣脚步停在大厅中央,先看司杨廷一眼,见司杨廷正宇张沛一副掐架的模样。
江祭臣微微对司杨廷摇摇头,示意司杨廷不要胡闹。
司杨廷从小虽说反叛,总是跟江祭臣较劲,但很多时候,他是愿意听江祭臣话的。
因为在他心里,江祭臣是他唯一承认的比自己强的人。
司杨廷瞪了张沛一眼,转身向江祭臣方向走来,刚要开口,却见江祭臣转头看向付凌天,司杨廷停下脚步,他自认也是全天下最懂江祭臣的人,虽然猜不透,但他愿意无条件信任他,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付凌天也没想到江祭臣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他原本是想对外称,江祭臣躲起来,故而没有办法找到他,现下,反而真的有些说不清了,他苦恼,这两个孩子,真的是没有一个省心的,司明宇到底教育了什么样的孩子,全都来祸害自己。
当然,付凌天也知道,江祭臣不是凶手,是有人在陷害他。
对,他一直都信,毕竟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自然是清楚的。
江祭臣规规矩矩得对付凌天行了大礼,恭敬得低着头:“付大人,草民江祭臣,拜见大人!”
张沛一时没忍住,上前一步:“草民?你该自称罪人!”
司杨廷的火气再次上来,江祭臣悄悄看司杨廷一眼,司杨廷忍下来。
付凌天只看一眼张沛,示意他退下,继续看着江祭臣:“若是想要申辩,现在还不时时候,证据并不确凿,你用不着......”
江祭臣抢白道:“大人,草民恳求大人给我一些权利,我定查个水落石出,洗脱自己罪名!但这期间,希望大理寺不要参与案情。”
一时间,场内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其实对于江祭臣这样的要求,过分且不合理。
这样一来,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要一个罪人自证清白?这不是当众打脸的事吗?想来付凌天也不会答应。
就连司杨廷也觉得付凌天不会答应。
场内安静的可怕,大家的眼神都看向付凌天,等待着付凌天如何拒绝江祭臣的请求。
时间一点点的划过,大家都屏住呼吸。
付凌天冷眼看着江祭臣。
江祭臣也抬起头,与付凌天四目相对。
“好!”付凌天的声音浑厚而有力,“大理寺不是闲散之地,没有权利能给到你,但我能保证,大理寺在十日内,不参与任何事。”
“谢大人!”江祭臣低头恭敬拱手。
场内所有人都惊到,没想到付凌天竟会答应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司杨廷上前一步,站在江祭臣的身旁,对付凌天拱手。
“大人,我愿配合江祭臣查案,一来,可以对江祭臣有所帮助,二来,可以替大理寺看着江祭臣。”
江祭臣偏头看着司杨廷,司杨廷也偏头看着江祭臣,两人唇角上扬,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