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这时候搬着锦盒走过来,每走一步,萧宛瑶的心就跟着跳一拍,她都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要说萧宛瑶为什么这么紧张,那是因为她清楚自己父亲的为人,他好面子是朝中许多人都知道的秘密,前一世她因手残废而遭到萧满的厌弃,若不是皇上纳她为妃,怕是她也要被萧满扫地出门了。
想想萧宛瑶就觉得头疼,稍有不慎她苦苦经营到今天的局面,很可能成为一盘死棋!!
管家缓缓打开锦盒,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萧家二小姐究竟什么心思,竟送给自己的父亲这么不祥的寿礼!?
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匹素白的麻布。
“呀!你这……这……怎么送这么不吉利的东西,你这不孝的孩子,你你你……疯了吗你!?”柳如云指着麻布叱责道。
又是素白色又是麻布,摆明了是诅咒萧满不能长寿!
此时萧满的脸上也布满阴云,看着萧宛瑶的神情已不如刚才和蔼,冷冷的就像看陌生人一样。
萧宛瑶对父亲这样的性情感到心寒,说实话自己并不想讨好他,但是如今的她一无所有,在萧府中过活还是要靠着父亲。
萧宛瑶长叹一口气,终于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开了口:“是我准备的没错!”
这句话一时引起不小的轰动,有更多人围了上来,想知道萧家二小姐能闹出什么笑话。
柳如云反倒是惊讶,她本以为萧宛瑶会站出来指证药枕为她所做,后来又以为她看到素色麻布出现在寿宴上会哭哭啼啼的否认,没想到她竟会面部改色心不跳的承认!
萧满此时强压着心中怒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是要咒为父死!?”
萧宛瑶不慌不忙,朝着父亲从容的福了福身,低垂着眼帘说道:“若只送麻布自然是不祥,不过这还不是成品,宛瑶送的礼物平淡无奇,所以才要花些心思,才能博人眼球。”
萧满态度未改,依旧冷声道:“你还想做什么?”
萧宛瑶笑了笑,回头对甘草轻声道:“把我准备好的毛笔和浓墨拿上来。”
甘草一听,二小姐哪有准备什么笔墨,但是她足够机灵,所以应了一声之后就连忙往后院跑去。
萧宛瑶带着笑意对萧满说道:“我看这儿正好有古琴,等待过程难免枯燥无味,不如宛瑶为父亲和众位大人弹琴助兴,如何?”
柳如云心中冷笑,在她看来,萧宛瑶这是穷途末路的垂死挣扎,作为萧满的夫人她也十分清楚,这一举动已经触及了萧满的忌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萧宛瑶,此时不过是客人多,萧满不好发作,所以由着她闹,但是……
柳如云看了看身旁的女儿,萧宛柔也看了看母亲,露出一个狠毒的眼神。
柳如云扬了扬嘴角,萧宛瑶的末路已经到了!
萧满看人多便隐忍着,淡漠的说了句:“你去吧,不要丢人才是。”
萧宛瑶悠然走到琴边,平缓了呼吸之后便开始抚琴,萧宛瑶弹的是一曲最普通但也是最难的《高山流水》,简单是因为它的指法简单,难是因为想弹出其中韵律非常难。
魏朝上下学过古琴的人都知道《高山流水》是初学者所弹的曲子,但是等到历练几年之后成为琴师,再次弹的竟还是《高山流水》。
但此间就已是两个境界。
在这场寿宴上选择《高山流水》,似乎并不理智。
但是萧宛瑶似乎并不在乎这个,她神情悠然自得,指法灵活自如,仿佛真的沉浸在乐曲之中一样。
整个萧府大院都静悄悄的,只有萧宛瑶的琴声,弹到高潮部分,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拍手应和,道了一句“好!”
随后又有几个宾客拍手称赞,萧宛瑶就像没听见一般,只顾着抚琴。
柳如云不屑的瞥了萧宛瑶一眼,自言自语道:“琴技稀松平常么!还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献丑!我们家柔儿弹的那才叫真正的好,萧宛瑶这点雕虫小技还敢来献丑,真是不知羞耻。”
“非也!”冯尚书走上前,摸了摸胡子,对柳如云说道:“萧夫人此言差矣!二小姐的琴技虽未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也是旁人所不能及了,您听这《高山流水》,琴声中带着些许朴拙之意,没有刻意的炫技,但是琴声十分的稳,这可是一般琴师做不到的,要知道,敢在众人面前弹这首《高山流水》,可是要有能力和胆识的!”
冯尚书一言既出,得到许多人的应和,众人都说二小姐的琴弹得好,说得萧满都掩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
说话的人虽然品级比萧满低,但一来他是萧满的同僚,二来他是萧满宴请来的宾客,柳如云此刻再怎么不认同他的话,看在萧满的面子上也不能和冯尚书有任何言语上的冲突。
所以柳如云虽然觉得萧宛瑶的琴技平平,但也不再多说什么,心里却已经骂了萧宛瑶好多遍。
但萧宛瑶从头至尾也是淡定,曲子弹得半分错误也无,曲终之时萧宛瑶起身缓缓施礼,样子也是淡然脱俗。
此时掌声阵阵,甘草也已经抱着笔墨跑了回来,萧宛瑶淡淡看她一眼,她便朝着萧宛瑶确定的点了点头。
“父亲。”萧宛瑶从台子上下来,走到萧满面前,说道:“宛瑶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才正式要向父亲呈上女儿准备给父亲的寿礼。”
本来萧满怒意已到了极点,只是隐忍不发,但是萧宛瑶一曲《高山流水》却缓和了气氛,为萧满挣回了不少面子,所以萧满心情稍缓,这会儿萧宛瑶和他说话,他也能听进去了,而且对自己这个不是亲手养大的女儿,也开始愈发好奇了。
“嗯,准备好了就开始吧!”萧满回道。
不仅是萧满心怀期待,其他人包括柳如云和萧宛柔都有一样的心情,想知道事已至此,萧宛瑶可以如何扭转?
萧宛瑶让甘草将麻布在桌子上铺展,然后用毛笔沾了浓墨,大手一挥便开始在麻布上作画。
说来也奇怪,本应是吸水力强的麻布,此刻沾了墨汁并未出现严zhòng的晕染,倒和宣纸的感觉有几分相像。
“厉害了,二小姐年纪轻轻,画功底子也是十分深厚,这一笔一划的力度掌握的可是真真的好,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宫廷画师!”说话的正是冯尚书,看样字里行间中流露出的都是他对萧宛瑶的欣赏。
这次柳如云没有发话,因为萧宛瑶的画功确实很强。
萧宛瑶心中也十分自信,不过多时就画成了一幅作品,甘草帮她将麻布拿起时,众人惊呆――一幅美轮美奂的“麻姑献寿”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的鼓掌,就连柳如云和萧宛柔都惊呆了!
萧满此时也不掩笑意,流露出了对萧宛瑶的赞许之情。
“宛瑶在这儿献丑了,希望宛瑶没有扫了各位大人的雅兴。”萧宛瑶说道。
众人对她可是赞不绝口,容貌姣好,知书达理,琴艺过人,画艺绝佳,不用想都知道,萧宛瑶马上就会名满帝都了。
此时她心中有些隐忧,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萧家二小姐让我等眼前一亮啊!”有人丝毫不掩赞美之情,对萧宛瑶极尽赞美。
“大人过奖了。”萧宛瑶完全没有摆出骄傲的样子,被人一夸反倒显得更为谦逊。
“只是有一个问题,萧小姐是左撇子么?为何握笔用的是左手?”周尚书说道,“当然周某没有冒犯的意思,左撇子其实也挺常见的……”
萧宛瑶先是福了福身,随后说道:“回周大人的画,宛瑶确实不是左撇子……只是前些日子不慎伤了右手,此时伤还未痊愈……所以不宜示人……”
周尚书忍不住拍手叫道:“萧小姐真乃奇女子也!”
萧宛瑶对此也只是淡淡一笑:“周大人过奖了。”
就这样,直到宴会结束前,萧宛瑶都是宴会的焦点,萧满本来就想把萧宛瑶介绍出去,如今正遂了心愿、乐得自在。
所有人都遗忘了柳如云和萧宛柔的存zài,药枕只让她们风光一瞬间,转眼就像绽放的烟火一样殒落了。
萧宛柔气呼呼的离开了,柳如云瞪了萧宛瑶一眼,随后也跟着走了。
这一幕恰巧被萧宛瑶看见,她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
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心机?那便是身处大难中也能以不变应万变,物尽其用的改变自己的劣势!
栽赃嫁祸这种计量,用不好了只能让自己吃亏罢了。
宴会结束时,甘草扶着萧宛瑶走回后院,真正回到屋里,萧宛瑶才彻底放松下来。而这一放松却让她感觉浑身的精力都被抽走了,一下子在塌上瘫软,滚落在地上。
甘草眼疾手快俯身趴在地上,才免于萧宛瑶直接摔下来受伤。I14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