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臣盛朝服未脱,大步跨入内院,他无法理解赵玉言在想什么!为龗什么让栖悦离开初慧殿!
进入初慧殿学习是荣耀,是身份的象征!
半途而废!知龗道的说是他们家自动放弃,不知龗道还以为栖悦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章臣盛搡开挡门的丫鬟,直接冲进去:“赵玉言!你——”章臣盛突然不动了,看着坐在正中间的老妇人,顿时怔住:“娘……”
赵国公老夫人面相庄严,目光凌厉:“恩。”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斜襟衣衫,脖子上挂着串紫檀木佛珠,不苟言笑扫过去仿佛能穿透人心。
她已经八十有九,身有诰命,在赵国公府也是高寿老夫人,夫君去年去了,现在享受儿子孝敬:“回来了。”
章臣盛恭敬的退一步,所有胆色吓了回去,如果他厌恶赵玉言,他则是尊重惧怕老夫人。
尊重她是因为她一句话让自己开始了顺遂的官场生涯;惧怕她,是因为她亲自把纪氏送到自己身边。且赵老夫人喜欢进宫,出宫后必有官员落马!
“回母亲,不知您老人家今天过来,未能在家伺候请岳母见谅。”
老妇人恩了一声,看了他很久,缓慢的移开目光掀开茶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我也兴致起了,过来跟言儿说说栖典的近况。”
“让娘费心了。”
老夫人闻言,看着下面章臣盛低眉顺目的态度,又看看女儿事不关己的样子,放下茶对下面的人道:“你难得早回来,去忙你的吧。”
章臣盛不敢造次,看了赵玉言一眼,不甘心的退下。
赵玉言自始至终端着茶杯当没看见。
赵老夫人见门重新关上后,少顷片刻,跃过茶几要扯女儿头发,骂声中气十足、厚重有力!“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操心!夫妻闹成这样有意思吗!你是不是觉得能压住他很了不起!我怎么就教出我你这么一个蠢——蠢——”
赵玉言早已抱头躲开,身姿敏捷身经百战,拉开一段距离见娘没有追上来松口气,幸好下人已经被红烛带到外面,否则她有什么形象可言,以后怎么统领左相府:“娘!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打我!”
“你也知龗道你风烛残年不招人待见!”赵老夫人想到女儿都能当奶奶了,也收了手,但还是不解气:
“你看看你,刚才我说起栖典,章臣盛眉毛都没动一下!你们夫妇想干什么!和离吗!也不怕全燕京的人笑话!”
“他敢!”然后小声嘀咕句:“那也是他净身出户。”
赵老夫人耳朵灵敏,闻言就要下榻揍她,可考虑到自己的身子方作罢:“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他是不敢把你怎么样!只要他还想当官你就是她的原配夫人!
可你想过没有!他能把对你的不善都牵扯到孩子身上去了,如果你早一步死了,孩子再不成器,他还不是想把府里交给谁就交给谁!”
“我就是死在前头也要先把府分给栖典再走!”那些便宜儿女想夺属于她儿女的东西门都没有!
赵老夫人几乎想掰开女儿脑子看看,都生了什么糟粕:“你的事,你自己处理!我懒得管你,我外孙女以后在家,你可不准给我教坏了!”
赵玉言见母亲态度缓和,赶紧上前撒娇:“娘放心,悦儿是我的亲骨肉,我还能害她。”
赵老夫人想到章臣盛刚才的样子,无不惋惜,当年多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少年,想不到也是个迂腐的:“也许真如你所说,他对栖悦的爱没几分真心,无非是栖悦能给他带来好处罢了。”
赵玉言眼睛一亮,今天是她把母亲请来替栖悦去太后宫里请个恩旨,栖悦就正式在家了,也躲开太子从中的是是非非:“娘,你最好了,是女儿不好,没想到他是想让悦儿……”
“什么没想到!你是以为你自己什么都行能拿捏他罢了!男人是说拿捏就能拿捏的吗!蠢——”货!最龗后一个字没舍得骂出来!
赵玉言低下着头,声音更低:“我没说我都行……”
赵老夫人听见了,愣了一下,微微叹口气,不再数落女儿,宫里那件事是对女儿最大的打击。
那时玉言有错,她和老爷子也有错,没料到有人把手伸那么长在初选时让嚒嚒们下重手破了身!她都没脸提,那是让人打了赵国公府脸的丢人事!
虽然死了一批人,可这件事终归是赵家栽了!玉言又是骄傲的性子,跌了那么大跟头,又是在皇家的地方,当时就跟皇上撕破脸。
最龗后,没办法,赵家相中了当年的新科状元,现在章臣盛翅膀硬了,想扑腾、会谋划没什么可稀奇的,章臣盛一直懦弱下去她才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看走眼了:“悦儿不去就不去了,我出面跟太后谈。”
离开初慧殿哪有那么容易,得有足够的理由,要不然就是嫌弃皇上教的不好是质疑太傅们的能力,皇上的眼光。
“多谢母亲。”
赵老夫人舒口气,看着风韵依旧的女儿,想到长相过于亮丽胜玉言几分的外孙女,又叹了口气:“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女子无貌也是德,她长的一般,怎么女儿和外孙女都随了已故的老相爷。
赵玉言不乐意听:“娘是观音娘娘坐前的嚒嚒,怎么是作孽。”
“算你会说话,所幸你也知龗道轻重,给悦儿定了忠王府的亲事,枫叶也是有分寸的,有他看着,料想章臣盛也不敢怎么样,我总算能放心的随你爹去了。”
赵玉言立即不依:“娘长命百岁。”
“死丫头,你少气娘几次娘就真长命百岁了。”到底是自家女儿,小时候也是他们娇惯了些,让她养成了现在的性子,还好悦儿不像她,希望外孙女别步女儿的后尘,可看太子的架龗势……还是先离远些吧。
……
章臣盛嘭的一声摔上书房门,一群愚昧无知的妇……
章臣盛乍然抬头看到踮着脚正在书架前够一本书的栖影,急忙回头看看院子里是不是有人,赶紧回来温和的问:“谁放你进来的?”
章栖影懂事的放下书,眨着月牙般的眼睛道:“爹放心,我没让人发现。”
章臣盛松口气,心里顿时涌过一丝心疼,他的女儿多么懂事,却要屈曲章栖悦之下:“乖,这回来找什么书。”当他发现女儿很有读书天分后,便准许她来书房借阅。
“治论。”说着低下头,往父亲身边凑。父亲没人的时候可宠她了,她现在长大了,知龗道很多事,父亲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好,但私下里爹对他们比对大姐姐都好。
章臣盛看着女儿头顶的发辫,心里软软的,论长相,栖影虽然没有栖悦的明艳美丽但胜在乖巧清新,如时刻需要人保护的小兔子,乖乖巧巧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突然想如果栖悦不再去初慧殿,剩出来的名额能不能给栖影,栖影比栖悦聪明、比栖悦会讨人喜欢,她勤奋好学、诗词弄墨可圈可点,女儿的贤明也能传出龗去。
章臣盛越想越有可能,栖影这么听话,这么懂事,那个名额空着也是空着,为龗什么不能给了栖影,以栖影的温婉知礼,或许太子见过后会发现栖影……
章臣盛没敢想下去,却相当看好栖影,心里激动不已,章栖悦不好掌控,栖影不一样,栖影是他的乖女儿,是他心里认定的唯一女儿,她又是庶出,一定更能为自己谋划。
章臣盛越想越觉得栖影更好,他是男人,也曾娶到美不可言的赵玉言,可是又怎么样,女人看久了再美也无趣,没有内涵、不懂低头,厌弃她们只是时间问题,瑞枫叶现在对栖悦上心,无非是还没娶回去,等娶回去看久了,就会发现栖悦跟她母亲一样除了长相了然无趣。
“爹……”
章臣盛回神,态度变的更加和蔼:“你还想要哪本书?别怕,爹这里也是你家,你娘出门了,爹就会照顾你们,不让你们受了委屈。”
章栖影懂事的点点头,她知龗道爹娘不容易,不能给爹娘添麻烦,她喜欢看书,看书是她唯一的爱好:“大哥上次说还有本风土治我也可以看看,长长见识。”
“我们影儿真了不起,连治论方面都能看懂。”章臣盛与有荣焉,栖悦、栖典就是两草包,让他背了五六年的草包爹名字,而栖阳、栖木却聪慧超智,学堂里人人都知,聪明劲都随了自己。
章栖影羞涩的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很简单啦……”
“你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会听戏。”对女儿听戏这一点章臣盛简直难以容忍,赵玉言还任她发展,她是嫌弃她女儿名声还不够烂!
章栖影懵懂:“爹,你怎么了?又生气了,没关系姐姐喜欢听戏,我不听就是了。”
“真乖。”章臣盛突然觉得是不待他,他的一双儿女就如他一般空有才学却没有身份,他已经如此,怎能让他的孩子也像他一样卑微的活着,他绝不允许庶子随便娶个女人,亦不会让女儿随便嫁个莽夫,他要让他们像嫡出一样有风光的未来!
章臣盛一把抱起女儿,拿了两本治论:“走,爹带你去接两个哥放学。”
“好啊,爹爹最好了。”亲一下。
还是影儿贴心。
……
赵国公老夫人出马,章栖悦瞬间淡出了初慧殿。
九炎落很茫然,尤其赵国公老夫人进宫见过太后后,栖悦来的更少了,有时候只是来取点东西,连跟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当东西取完后,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出现过。
九炎落突然觉得周围空荡荡的,往日期待的初慧殿生活瞬间变的死气沉沉,太傅讲解的课程变得换乱不堪,他不喜欢听,愣着愣着总会突然想起悦姐姐该添水了,拿起紫砂壶身边却没有人……
章栖悦把座位让给了他,上面有她平日无聊偷偷刻画的痕迹,浅浅的,却很执着,其实他不该怪悦姐姐不来的,悦姐姐提前跟他说过。
她说,他长大了,会自己过的很好。
他过的不好吗?他只是觉得很冷,周围没了她张扬肆意的脸,一切都变的模糊的没有意义。
悦姐姐,悦姐姐,他八年的成长中占据不足一半的女孩,可好像拿走了他所有喜恶!
悦姐姐能回来吗?他什么准备都没做好,还没有开府,她怎么能突然走了,好像人生遇到了悬崖,他连跳的勇气都没有。
悦姐姐不要他了,他重新被人遗弃在角落里,如被忘记的生病下人们,丢在那里无人会问。
初慧殿静悄悄的,按说少了像空气一般的章栖悦,初慧殿没什么影响才对,可初慧殿好像突然间少了很多光彩。
女孩子们不再聚在一起贬低栖悦的穿着,男孩子少了偷偷看一眼的目标,仿佛都没了事做,女孩们才发现,原来一起批评章栖悦占据了她们那么多时间。
此刻谁也无法否认,章栖悦就算读书不行,却绝对是初慧殿最亮丽的一个。
绿茵场上多了她含笑而立的身影,都显得脆嫩欲滴,微风吹过她浅浅弯腰,仿佛夏日也清凉如秋。
可惜这样养眼的小姑娘离开了,众人才发现,原来周围的色彩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漂亮。
空寂了几日的初慧殿,安静的好像孩子们一夕间长大,除了学习少了很多消遣。
孩子们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章栖悦讨厌吗?
不算!相反,她乖巧听话,懂事安静,明知别人中伤她,她也不生气,除了宁静到不理人之外,几乎想不出她办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这种安静让每个人隐隐躁动,迫切的想做点什么证明一下自身没有受影响。这种情绪积压到一定顶天,突然爆发。
年长些的男孩女孩还是能说出她斑斑劣迹,开始了一致的声讨,非得把章栖悦的恶坐实了才能平复这些天的不快,才能摆脱章栖悦造成的影响。
凤凰简是老人,他说的最起劲,几乎嘴不合拢,啪啪啪讲述着章栖悦真的不好龗的证据。
比如刚进初慧殿时,经常仗着太子欺负别人,经常捉弄身份不如她的同窗,对女孩子颐指气使,重要的是,曾经还欺负过九炎落。
众人惊讶!怎么可能?一个连对九炎落大声说话的舍不得的章栖悦会欺负九炎落。
——“真的吗简少?她会欺负九炎落?”——
——“肯定是吹的。”——很多人不信。
几位仅存的‘老’同窗,顿时成了香饽饽。
凤凰简少更是注定:“当然见过!她以前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打人从不眨眼,她的第一位伴读就是被她甩巴掌甩走的!”
“啊?!”劲爆!
简少得意万分:“那时候九炎落也没现在这么厉害……”虽然不想承认,可九炎落现在确实很厉害:“以前他只会玩泥巴,还又脏又臭。”
“啊?!”怎么可能。
“你们都不知龗道他刚进初慧殿的时候是用手直接抓饭吃,这样——这样——”说着还学了学:“别人吃剩的他也飞扑过去夺过盘子舔别人剩的,恶心死了,算了算了不说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他那个时候给栖悦提鞋都不配。”
“真的可能吗?”八九岁的孩子们根本无法想象有人会那么做,可定是大哥哥们骗人啦!也无法想象章栖悦眼高于的样子。
凤凰简少见他们不信着急了:“是真的!有一次章栖悦遗落了自己的手绢,她最喜欢那一条。”
简少想起那个盛况还心有余悸:“几乎是全书院的男孩都在为她找,想博她一笑。”
她那时候才五岁,刚来没多久,虽然骄傲,可最可爱,笑的时候没心没肺的,比所有孩子都温柔,所有人都喜欢围着她转。可不知为龗什么比章栖悦大的女孩子都说章栖悦坏话。
“你也想博她一笑?”人群中有小孩挑衅大哥哥简少。
凤凰简难得没有否认,好像还有点怀念:“她真的很漂亮。”
顿时所有人都无法否认。
“快讲,快讲,后来谁捡到了手帕博了她一笑。”
凤凰简想想都恶心:“九炎落捡到了,让我想想当时九炎落身边有几只苍蝇和跳骚,反正他手黑的想泥炭,脸笑的那臭喇叭花,比城西的乞丐还恶心。”对他没记错。
“章栖悦当时就怒了!”那是章栖悦来学堂的第二天,成功展示了她的脾气,才让很多人开始远离她:“她一桶水泼过去,还把桶砸九炎落身上,说十三是从狗洞子里偷爬进来的乞丐。”
奇怪的是九炎落还傻笑,铁通哐当砸在头上也不气,还拿着湿漉漉沾染了他手上泥土的手帕要给天人之姿的栖悦。好像从那时候起人们都知龗道九炎十三好欺负,开始使劲欺负他。
“对了,那时候九炎落可小呢,还不是正式的学生!”这么说他真是从狗洞里钻进钻出的?
可除了凤凰简惊讶这个问题,所有人都不关心:“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栖悦哭了,手绢脏了就哭了,全殿的男同窗听到她哭,狠狠打了九炎十三一顿。”现在突然想起来了,他那时候缩卷,一动不动,不害怕也不恐慌,拳脚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没感觉,他看着章栖悦,仿佛很不解很迷茫。
九炎十三越看,章栖悦越哭,九炎落被凑的越惨。
“你们把他打的很严重吗?”
凤凰简突然不想多说那天九炎落的惨状,因为很惨很惨,他那双好像不知龗道疼的眼睛,让他们频繁下重手,他却让所有人见识了抗打能力的极限。
其实九炎落很早就出现在初慧殿了,就像被放养的野狗,他觉得这里食物多,就来等着捡掉落的骨头,简少猛然觉醒,他终于找对了形容词,就是这种感觉。
“快说啊,最龗后呢?”
简少轻轻带过:“最龗后,他都不敢进殿,只敢在门外站着,进来章栖典就打他!章栖典你们见过没,哎,你们小,没赶上太子在的好时候。”
“手帕呢,还给章栖悦了没有!”
“笑话!章栖悦是谁,怎么会要一个乞丐摸过的东西,直接扔湖里自生自灭,太子又给送了新的。”
众人没有被太子两个字吸引,反而道:“后来章栖悦怎么就跟九炎落好?”
“是啊,章栖悦怎么跟九炎落好龗的?”
“讲讲。”
简少彻底为难了,瞎掰都掰不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龗道,他还觉得莫名其妙!好像都不确定他说的那一呼百应的小姑娘是不是章栖悦了。
其实……当时他也跟在栖悦后面打转,那么可人的妹妹谁不喜欢,只是说话很难听。
“都是以前的事了,散了散了。”
“你还没说她为龗什么跟九炎十三关系那么好了?”
“就是啊,不走,你说啊,我们都听着呢?”
“简哥哥快点说吗?”
凤凰简很无奈,不知龗道啊。
是的,不知龗道,很多人都不知龗道,谁会去主意那时候的九炎落,好像是突然之间章栖悦就跟九炎落好了,九炎落就总黏在章栖悦身后,章栖悦也突然之间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不再动不动打人,不再欺负别人,成为初慧殿可有可无的一人。
权书函坐在座位上清晰的听到他们议论,突然很有兴致的看向本该属于她的位置少了那抹身影,也有些不习惯,他,当年好似也惊讶过初见栖悦的样子。
他,扪心自问,栖悦是怎么和九炎落好上的?
好像是余韵被赶走之后,九炎落又会看人脸色,便对章栖悦言听计从,成了唯一的皇子伴读,可,这说的过去吗?以前九炎落就没讨好过章栖悦?
不见得,可为龗什么余韵走后就成功了?权书函看着九炎落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移开目光,不再深想……
玄天机最近很想笑,桌上总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台砚,此刻看着桌上又多出来的一台,不对是三台,然后看向自家伴读。
玄伴读发现出了错,赶紧拿下去,前面突然少了顺手牵羊的人他还有点不习惯。
玄天机看着他收好,才看向前面保持一个姿势两个时辰的九炎落。
玄天机觉得此刻几乎能揣测到九炎落所有心思,两人出身差不多,想九炎落在想什么不算太吃力。
九炎落现在没上课也发呆心里一定很乱,可他也只是坐着没有做出出格的事,说明此人自制力很好,与自己最亲近的人离开了,一无所靠的他还能平静的上课,就不是能被人随便拿捏的弱智之流。
真期待他赶紧被扶上来,给无聊的生活增加些乐趣,到时候一定炫彩无比、亮瞎那些人的野心。
九炎落非常低落,比所有人想象的严重,晚上睡不着,早上不知龗道干什么,明明看到了人却好像都进不了脑子,悦姐姐走了,以后他都看不见了,从茫然到恐惧,现在他都不敢挪地方,因为踏出龗去也没有目标。
他这些天很安静,除了上课就是临悦姐姐的字帖,使劲着墨,又怕沾染了墨迹,那天他把墨汁藏在了马鞍下面,拿出来有点划伤,他修复了一番才光洁如新,上面有悦姐姐为他写的字,只写给他一个人的呢?
九炎落拍拍,脸上有些孩子气。
又是一天傍晚,九炎落垂着头,眼睛迷茫的回南小院。
小李子已在门外焦急的东张西望,殿下的身影刚出现,小李子不顾头上的伤,急忙向主子跑去:“殿下!殿下不好!殿下!慎刑司的人说锦榕拿错了丝线,被尚衣局的人告到了慎刑司,慎刑司一个时辰前把人带走了!求殿下看在锦榕服侍殿下一场的份上救救锦榕。”
说着噗通跪了下去:“殿下,求您了,小李子求您!锦榕已经被带走一个使臣。”说着咚咚开始磕头:“殿下!您赶紧的想想办法。”
九炎落被扯住衣角,突然之间清醒了,他打起精神满满的看向小李子,看着小李子额头上的绷带。
“殿下……”
九炎落蹲下身。
小李子见主子靠近,但眼神不对,吓得瑟缩一下,可想到锦榕又赶紧磕头:“殿下,您救救她吧!慎刑司来的人很可怕,她们什么都没问就收走了锦榕绣的所有东西,还说锦榕私带东西入宫。”
小李子急切的道:“那些东西明明只是吃食,是被批准的,殿——”
小李子突然不敢再动。
九炎落的手照在小李子头上,就那么照着,不用力,仿佛在丈量小李子脑袋的大小。
小李子惊恐的看着殿下,才发现,殿下的眼睛是红色的,恍然想起,殿下好几夜没有睡好,精神似乎不太好,而殿下精神不好了就容易犯病:“殿……殿下……”
九炎落丈量着圆圆的脑袋,白色的,可现在……
看着上面越加狼狈的痕迹,九炎落突然心里非常不悦,仿佛自己的东西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让其添上了他不喜欢的光彩,脱离了轨道,导致事事不如意、处处不开心。
九炎落突然轻飘飘的说了句:“脏了……”
小李子猛然觉得世龗界都黑了。
一双手照下来猛地撕开他头上的纱布,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脏了……”怎么就脏了,他找了大夫,寻了最好龗的纱布,就是希望他好好龗的,干净的漂亮的,怎么就脏了,他明明么有让它脏啊?
“原来的样子多好。来,你包成刚才的样子。”九炎落执着的伸出扯下的绷带给小李子。
小李子看着脏兮兮带血的绷带,心里隐隐发抖,晚风毫无阻隔的穿过破败的伤口吹进脑子里,如同针扎。
九炎落看着他,非常执着:“来,包扎成刚才的样子……”那时候没有磕出血。原汁原味,多好。
小李子浑身发抖:“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才不该妄自尊大,奴才不敢轻贱自己,奴才不该……”
“包上……”
小李子闻言,急忙接过绷带,不管不顾的往头上套,眼泪鼻涕哭的到处都是。
九炎落看着,好像又没有看着,只是突然站起来向院子走去,然后快速出来,手里多了一根棍子,向慎刑司的方向走去。
小李子傻了,彻底傻了!殿下这是去做什么!他不是该去找孙公公打探下情况,找郭公公想想办法,怎么就——
小李子顿时想到最可怕的可能,吓的不顾头上乱七八糟的绷带瞬间站了起来。
郭公公已经拐着脚瞪着鞋急忙出现了门口,他刚才从窗户了看见小魔头提了根棍子走了!吓的赶紧追出来,只能看到九炎落消失的背影。
郭公公瞬间焦急的不知怎么办,突然看到狼狈的小李子,顿时脱了鞋冲过去:“小兔崽子!你是活腻歪了!成天就会找事,锦榕进去无非是打两板子送出来,到时候多伺候几天就好了!你现在这么一弄!行了!全部陪葬吧!”
说着!急忙冲过来,捡起鞋穿好向九炎落消失的方向追去,骂归骂,难道他就能承担主子光天白日杀人放火的代价,而且以九炎落的状态,被传出龗去,到底不是光彩的事。
小李子吓的瘫软在地上,他又闯祸了,又闯祸了,从小与殿下一起长大的他,靠着墙倒了下去。
天越来越黑,各宫的灯火亮了又熄灭。
九炎落被郭公公、孙公公的人抬了回来,同时还有锦榕姑娘。
锦榕已经吓傻了,整个人所在角落里不敢靠近九炎落。
一位医士摸样的人喂九炎落吃了药:“只是定神的药,他这病,得治。”说完匆匆离开。
九炎落躺在床上浑身是血。
孙公公没有说话,看了一会,亲自上前给他换了衣服,擦了脸。
一会功夫,九炎落安详的睡着了,仿佛刚才的血人是所有人的错觉。
房间里没有点灯,也没有人说话,孙公公、郭公公确定九炎落睡下不会醒后,看了角落里发抖的锦榕一眼,走了出龗去。
月光洒在地上,如霜似雪,明亮的月光倨傲的占据着天幕中最灼目的光华,压制所有星光。
孙公公从阴暗的房里走出来,手开始隐隐发抖,一别平时的娇态,有股硬朗的隐士之风,他低声道:“受伤的有前殿的内应,估计不好交代。”
郭公公恭敬的弯着腰:“不如……”
孙公公想了想,过了好一会,点点头:“越快越好。”
“是。”郭公公片刻不敢耽误,消失在南小院内。
孙公公站在原地,望眼寂静的房门,突然看到了躲在厢房里频频张望的小李子,更是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跟小李子有什么关系,十三殿下这种性子没龗事都狠辣三分,更何况欺到他头上。
这样的人适合那边扶持吗?若是登基为帝,犯了病,岂不是……
但想到拉开九炎落时,九炎落猛然回头的阴狠,可看清他后,没有把斧子挥过来,孙公公突然又不想把九炎落情绪不稳定的事报给那个人,私心里,他觉得九炎落是亲近他的,有人亲近自己的人为帝……
孙公公立即想好了说辞,改成说是九炎落主仆情深,为锦榕拼命。
皇上那里看在章栖悦的面子上,只要他们把这件事压制的漂亮,皇上定会当不知龗道,想到一直出现在十三殿下生活中的章栖悦,不禁为十三殿下庆幸,如果不是章小姐,九炎落有太多事会引起皇上不满。
……
清晨,蒙蒙小雨交织在天地之间,模糊了人们的视线,掩盖了一切好与不好,宫里灯亮了,街道上的灯也亮了,绿色的草地在雨色的滋润下迎着晨光更加清脆,花朵更加娇艳,蝉寂静的挂在树梢,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痕迹。
左相府的大门开了,清扫门厅的人陆续出来。
府内最别致的阁楼内,章栖悦从华丽的大床上坐起来,突然想起已经不用去上学,又倒了下去,头发披散在白色玉暖枕上,衬得小脸嫣红可人:“好舒服。”
楚嚒嚒听到声响掀开床幔,含笑的看眼小姐轻眨的睫毛,无奈宠溺:“小姐醒了就起来吧,夫人还等着小姐用膳呢?”
章栖悦翻个身,抱着被子缩到床内,蒙蒙软软的声音传来:“不要。”
楚嚒嚒摇摇头诱哄:“小姐,外面下雨了,弄巧、婉婷采了一篮嫩笋给小姐做了竹笋汤,小姐也不要吃了?”
章栖悦闻言赶紧坐起来,掀开淡蓝色的挂丹锦被,不吃饭很可耻。
楚嚒嚒笑了。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随性,谁家十岁的姑娘还赖床的,幸亏是定了亲,否则有的愁喽。
“小姐早,嚒嚒早。”弄巧、婉婷端着洗涑水进来。
婉婷早已出落的十分漂亮,在相府被教导了两年越发有气质,脱了谨慎胆小的性子,现在看起来与那些庶出的小姐也不差。
弄巧更是活泼,丽质天生从小跟着小姐的情分,现在闹腾起来就像第二个大小姐:“小姐,您穿嫩黄色好看,穿嫩黄色吧。”
“不要。”
“那小姐就不要出门了,奴婢今天就给小姐准备了嫩黄色。”
“……下雨了。”
楚嚒嚒比划着小姐的乌丝,敲定着今天的发型:“好了,好了,弄巧你也是下雨天让小姐穿黄,去取蓝绿色那套。”
“可奴婢就是觉得……好吧,小姐最大。”
楚嚒嚒笑,院里所有人都喜欢打扮小姐,可小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对衣服的品味要求很偏执,一天换七八衣服她都做的出来。
楚嚒嚒抖着手里的发丝,小姐发丝柔软稠密,长长的披在肩上非常好看,若是再大些能梳各种各样的髻才真是漂亮呢,可惜现在只有那么几种:“婉婷,去吧梅蕊的花簪拿来。”
章栖悦这里从最不缺手势,反而品种繁多、各种各样,比众府夫人还多,因为忠王府夫人和相爷夫人,纷纷把好看的簪花、头饰打成小姐能戴的样子往阁楼送,弄的小姐以后无需打首饰也能光彩照人。
“小姐以后天天在家里,会不会觉得无趣。”弄巧歪着头看着镜子里漂亮的主子。
“不会。”初慧殿才无趣。
弄巧不理解,初慧殿多好,有皇家的太傅有小皇子,还有各种各样的教习课,一定很好玩,可小姐竟然不去了,瑞世子竟然也觉得不去好,哎,她是丫头无法理解主子们的世龗界。
章栖悦真的很舒心,从今天起正式开始了她在家肆意随性的生活,初慧殿跟她再也没有关系。
赵玉言已经给女儿请了女夫子教导女戒、女德,琴、舞、绣,三位师父沿用从前的,只是加了课程,女儿纵然不用去学堂,她也不希望女儿天天在家不学无术。
绣品师父是南方水乡的绣庄大监管凤姨,现在几乎在章家养老。
琴艺师父是燕京知名教坊的楼姑姑,一手琴音世间绝唱。
舞艺师父是赵玉言自己,她亲自教导女儿舞艺,说是舞艺,赵玉言也教些女儿家的柔美手段。
这是曾经她要入宫时赵老夫人私下给她请的女师父,可惜她没用上,不过能让各个官家都私下请的女教习教的东西怎么会错,能对帝王用就能对相公用。
赵玉言嘴上不承认自己失败,心里也明白,她是位失败的妻子,可让她讨好章臣盛这种男人她办不到!嫁给章臣盛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让步!
可不妨碍她让女儿学来笼络瑞枫叶,瑞枫叶那孩子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稳重能干,与女儿门当户对,值得女儿真心以待。
她没得到幸福,就希望女儿幸福,幸福不是说的,要靠自己争取,更不能掉以轻心,不能像她当初一样,以为一定是自己的便等着坐享其成,殊不知会争取的人在暗处准备着什么算计她们。
赵玉言对尉迟家的姑娘早有耳闻,听说那姑娘就差日日堵在忠王府门口等看枫叶出门办差。
赵玉言其实挺不高兴,可能怎么样,忠王府赶过,尉迟家也出面干预过,可那姑娘要死要活,尉迟老爷也不可能真让女儿死了,也只能由着她!
真是不要脸面则无敌,尉迟家分明是不介意女儿对瑞世子的追求,如果能开花更好!哼!有本事让你家小姐当妾。
赵玉言怕的是,尉迟家真做出让尉迟解语当妾了怎么办,她女儿散漫,不聪明斗得过那心机深沉的尉迟解语吗?
赵玉言想想都为女儿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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