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徐徐,春暖花开。
现时正是初春之际,风中尚还夹杂着几缕寒风,此地更是北地,正月才刚刚过去,普通人还要穿着棉袄御寒,不然非要被这寒风吹的染了风寒不可,然而镇中一大院之中,一帮孩童看年岁小者不过七八岁,大者亦不过十一二岁,却人人都光着上身,不畏寒风,人人满身通红之色,汗流浃背。
“你们这帮臭小子,给老子听清了,你们这般年纪正是打熬力气的好年岁,如果不好好用功,到时候只能做下等人,给别人当下人做些琐碎事,还要受尽他人白眼,而练的好的,到时候不仅光宗耀祖,更可做那人上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得到时候连老子都要看你颜色。”。说话之人是个光头,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然而孔武有力,双臂如龙似蛟,手臂上青筋暴突,手掌虎口处满是老茧,一看便知是常年练那手上功夫。
这光头便是这小镇的武馆教头,名叫胡念祖,名字文绉绉的却是个粗鲁莽夫,除了手脚功夫,西瓜大的字也识不了一箩筐,是个草莽人物偏偏又爱自比英雄豪杰。
这些孩童二十几个人,分成了三排,个个都老老实实的扎着马步,手臂平举,握拳平蹲,汗水流下也不敢去擦一下,生怕被那胡念祖发现了,又是一顿责罚。
“你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女,没有灵丹妙药,没有高深武学,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奋斗,老子当年也是穷小子一个,却靠着自己的努力开了这间武馆,镇上谁不是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胡英雄。”,说着这胡念祖脱下了背心,健壮的上身完美的肌肉线条,还有十几处刀剑疤痕。
“是”,二十几个孩童都羡慕的盯着这胡念祖,这疤痕可是男人的荣耀,如果一身白白净净的,那可是要受人耻笑的。
胡念祖很满意的看着下面的孩子,下方那羡慕的目光让他十分受用。
“胡教头,那你能举起那边的石锁吗?我们看过镇上的那个萧教头就能举起这么大的石锁啊。”,下面的孩童中稍大一些的孩子都喊道,其余的孩子听他们这么说也都停下了动作,个个都盯着胡念祖看。
这胡念祖什么都好,就是受不得别人激将,虎目一瞪,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他奶奶的,谁说老子举不起来,那小娘皮都能举起,老子一个手就能举起”说着四下巡视,在院子角落里看到石锁。
胡念祖慢慢走过去,心中不禁暗骂,他奶奶的,这次牛皮吹大了,这石锁有四五百斤,平常老子都要双手才能举起,刚才一时生气,却是吹了大大的牛皮,这可如何是好,算了,老子说一不二,大不了跟他奶奶的拼了,不然这人可丢大了。
一念至此,胡念祖也就全然不管其他,猛吸一口气,喝了一声,这胡念祖虽是武夫一个,却也使了些小手段,先是双臂使劲,在石锁上猛然一提,然后才放下了左手,因为身形魁梧,加上背对着众人,后面那些孩童也看的不慎清楚,便个个以为胡念祖单手举起石锁,顿时个个惊叹不止。
“看清楚了吧,老子可是实打实的单手举起,这石锁四五百斤,寻常武夫双手都难动分毫,老子一只手就能举起,称得上英雄豪杰把。”胡念祖憋红着脸,粗着脖子硬起道。
“嘿嘿,你这光头还挺会作弊,我明明看到你双手举起,在放下一手,偏偏还要在这里装好汉,蒙骗小孩子,也不知羞。”。
胡念祖听闻这话,怒上心头,他平生最恨别人说他装好汉,今天吹了牛皮,使了些小手段偏偏还叫人看见了,宣扬出去,以后还怎么做这个武馆的教头,这脸也没地方放了,抬头一看,只见这院子墙角的一个狗洞里有个又黑又瘦的小孩,穿的破破烂烂的,头发乱成一团,活脱脱是个小乞丐模样。
“你他娘的,你这个臭小子哪只眼睛看到老子用的双手了,明明是用的一只手举起的,你这小子再敢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打你一个四荤八素。”。这胡念祖使了手段却也不是那说不得之人,只是这事不光彩,只能硬着头皮冲那小乞丐吼道。
小乞丐闻言也不怕,反而直接钻进了院子里来,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一双乌黑的眼珠子乱转,凑到胡念祖身旁,拍拍他的身子,胡念祖低下头来,只听到这小乞丐笑道“嘿嘿,光头!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你自称英雄豪杰,偏偏又胡吹大气,后面那些小孩可都看着呢,如果我宣扬出去,说你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蒙骗小孩的人,你说后面那些人会怎么看你?”。
胡念祖怒气上涌想要发作,可是看着后面的孩童都还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个,看那眼中都是一片的怀疑,如果今天这事处理不好,那可就坏了一世英明了,不得已胡念祖也只能摸摸脑袋,低声道“你他你这小鬼头,可别胡乱污人清白,老子刚才明明就是一只手举起的石锁,你要敢乱说小心老子打你。”。
“嘿嘿,大人打小孩,欺人年幼,到时候我躺在地上打滚,大叫你欺负小孩,只怕你的脸面都要丢到臭水沟里去了。”,小乞丐嗤笑一声道。
胡念祖一看唬他不住,虎目一瞪就想动手,可是又一想,不成,这小乞丐才七八岁,老子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和他动手,到时候这臭小子撒泼打滚,大骂不止,老子可是要被同行取笑,不成不成。
“他娘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只要你带我去大吃一通,酒足饭饱之下我可能就忘了今天的事情了。”。说道戏肉上了,小乞丐终于讲出目的,这几日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早已饥肠辘辘,今天碰巧看到这事自然要敲诈一顿大餐了,想着想着还流下了馋涎。
胡念祖轻呼一口气,对比起自己的脸面来说,这吃吃喝喝的事情自然是小事一桩,对这小乞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答应了。
看到胡念祖点头,小乞丐自然欣喜,忙口中大喊,“我的个乖乖,刚才没看清,现在走进一看胡教头居然只用了三根手指头就举起了这个石锁,当真是大大的豪杰,大大的英雄人物。”。说着还拍拍了胸口,眼睛也挣得大大的,一副被胡念祖所折服的表情,可谓入情入戏难入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小乞丐表情生动,演的也是栩栩如生,一众孩童都被他唬住,个个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胡念祖。
胡念祖被这么多崇拜目光看着,忍不住的老脸一红,自己说单手举起石锁已经是吹了大大的牛皮,这小混蛋又吹说我用三根手指头举起,也不怕这牛皮吹破了。不过被这么多孩童崇拜,以后此事说出去也是大大的有面子,所以这胡念祖也豪气冲天起来,哈哈大笑道。
“这有什么,这石锁轻的很,老子刚才也只是用了八分力气罢了,都是小孩子玩耍的玩意,不值一提啊。”。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小乞丐也不去讥讽他了,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大鱼大肉摆上桌,好好的吃他三天三夜才好。
小乞丐拍了拍胡念祖的腰,嘿嘿奸笑,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对着镇子里最大的酒楼春风楼努了努头。
这胡念祖虽然功夫不济,但最爱自比英雄豪杰,讲究的就是说一不二,他低头看了看这小乞丐,衣服脏兮兮,到处都是破洞,还光着脚丫,要知道现在可是初春,虽然不是大雪封天,冰天冻地时节,可晚上寒风凛冽也是能够冻死人的,想起自己父母早亡,小时候也是有上顿没下顿,顿时心肠一软。
穿上粗布衣,也不嫌弃这小乞丐脏,拉着他的小手就去了后院,来到屋里替他倒上一桶热水,”不是老子食言,而是你这小滑头如果就这身打扮去了那酒楼,不光是你,连老子都要被人赶出来,更不用说吃饭喝酒了,你先洗漱一番,弄好了老子再带你过去“说着便出去为这小乞丐准备衣服去了,这武馆专门教授一些小孩基本功,小孩顽劣,寻常玩闹打斗都要弄坏不少衣物,武馆专门购置了一批练功服来。
这胡念祖去仓库之中翻找,翻出一件旧衣服,正要拿去,可是转念一想,不成,那小滑头牙尖嘴利,如果老子拿这旧衣服给他,肯定又要被他耻笑,说老子小肚鸡肠,舍不得好衣服给他,这不是平白污了老子的名头嘛,反正也要被痛宰一顿,也不在乎多这一身衣服了,老子好好招待这小乞丐,到时候别人还说老子慷慨,嘿嘿。
想着这事,胡念祖自然不含糊,拿出最好的衣服,这衣服是蚕丝所制,本是用来给那些家里有两闲钱的商贾子弟用的,但此事为了面子,之前耍了手段被那小乞丐看见了,此时若再小气,那肯定是要被他看不起的。
拿着衣服到了屋里,小乞丐也洗的差不多了,原本一桶清水也尽数成为黑水,床上躺着个浑身**的小孩,可不就是那个小乞丐嘛。
“你他娘的倒是不客气,还躺床上去了,喏,这身衣服拿去穿上,可别说老子亏待了你,还有你叫什么名字,老子总不能老是叫你臭小子把。”。胡念祖气呼呼的扔下衣服,坐在桌前,瞪着一双虎目问道。
“你说尊姓大名吗?我我叫小宝,我记得我娘总是叫我宝儿,宝儿的,至于尊姓嘛,唉,还要什么尊姓啊,你就叫我小宝就行了,哈哈,还有新衣服纳。”。小宝两眼放光的抚摸着这衣服,比摸那女人大腿还要舒服,毕竟女人大腿大街上一堆,小孩子磨磨蹭蹭的最多惹得她们离去,而这新衣服可还是头一遭穿到,可不是稀罕的紧吗。
“还尊姓大名呢,你这混小子说话颠三倒四的,行了快快穿上衣服,就准备去那春风阁把。”。看这小孩,连个姓都记不清,胡念祖也不忍对他恶声恶气,催促一番,便带着桶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