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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潮生 2

六界之花中谜 执笔添花 15947 2022-08-17 12:32

  

  在镇远镖局疗养没几日,花无期基本可以下地行走了,但伤口带来的撕裂痛让他还是需要扶着些栏杆走。

这一日,花无期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不紧不慢地出了门去,跟着同样穿着程家鹅黄色家仆服的家仆向着门外走去。

原来是程武压完镖回来了。

在人群中,花无期清楚地看到了这个程武的长相,那不就是在巷角里与他交过手的小厮吗?原来人家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难怪功夫还不错。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花无期还是回房回避片刻,免得他又追他几条街喊他师父让他教他功夫。

正当花无期转身离开,怎想那程武真是好眼力见,拨开人群便朝着他这边小跑过来,嘴里还叫唤着:“哎!师父师父!”

说实话,花无期此刻实在是不想回头,不想承认他俩认识。但是从他身边走过的家仆纷纷看向他,不明所以,又有人问他:“程默,程武是在叫你吗?”

花无期有些无奈,只得摇着头回过身去。程武早已站在他跟前,凑得老进,吓得花无期赶忙后退两步保持距离。哪想这程武热情过头了,一把抓起花无期的手便是朝边上的人一顿介绍。

“哎哎哎!大伙儿,这是我师父啊!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啊!”

照着程武这般说下去,非得把他吹上天了才肯罢休,到时候他还得费心费力去解释。所以花无期趁程武还没有继续说下去,就抛下一句话便匆忙离去:“你认错人了。”

原地的程武呆了几秒,挠了挠头,追了上去。

“师父!等等我!”

程武跟在花无期后头继续嘴炮输出:“我不会认错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当时还帮你把薛家小姐送回薛府去了呢。哎师父师父,听我说啊,你真的是第一个打败我的人,我是真心想跟您学功夫的,师父?师父!”

“我不是你师父。”

“哦哦,我还没拜过师呢。”还没等花无期反应过来,程武已经跑到他前面去跪下来扣了三个响头。

花无期不知该说些什么,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我不会武,你认错了。”

程武望着从自己面前又一次绕道走的花无期,一头雾水。但他还是不甘心,继续追着花无期滔滔不绝:“我不会认错的,师父师父,等等我啊!”

花无期被他整的有些头疼,本就有伤在身的他觉着心口闷闷的,头也昏昏的,再加上方才走地太急,忽而剧烈咳嗽,止也止不住。

程武见状,立马上前慰问:“师父你还好吧?你伤还未痊愈,这走这般快当心伤口裂开了。再说了这外头凉,万一受了风寒就不好了,我扶您回房去吧。”

待咳嗽好转,花无期摆摆手,只想快些逃离:“不必了。”

说罢,拖着身子踉跄着回房去了。

程武立在原地挠头,对花无期一直说他认错了人的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这世上难道真有长一模一样的人不成?

好事不临门,坏事皆成双。万万没想到程武那张嘴仿佛跟开了光似的,第二日花无期的伤口不仅裂开流了不少血,甚至还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花无期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双眼望出去也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接下来这几日,程武每日都来照看花无期。虽说此人看上去憨里憨气,但是心思倒还挺细。除了时常手笨,帮着大夫帮他换药的时候打翻过一次药瓶,害得大夫只得回去再取一瓶;帮花无期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时,打翻过一次面盆,害得卧病在床的花无期和床褥湿了一半。花无期对他刚开始觉得他细心的评价彻底崩塌了,就是因为在程武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花无期终于在该好转的日子里,还在继续卧床生病……

程武这大嘴巴子天天在花无期耳边噼里啪啦地说些外头的事,以至于花无期人在家中卧,全知天下事。比如这镇远镖局地处南城岳启镇,因为那中原镖局名声巨大,所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件可以押送,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物件。

据程武说,镇远镖局接过最大的一单货,是送去城南的武学世家,叶府府上的。那叶家虽没有薛家那般家大业大,但在岳启镇也算排在前头的世族大家,因着世代习武,所以一直在皇帝身边辅佐,叶老虽年事已高,但也算朝廷冲数一数二的武将之一。叶老叶淮任禁卫军玉钤卫一职,军号“射声”,闻声而射之。四方皇城,城门宫苑,皆有射声把守。由此可见,叶家最最突出擅长的便是射箭之术。

虽说叶家与程家那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叶府有些什么兵器需要运送的,都会找镇远镖局送。那最大的一单货,原本十分顺利,但就是到了镇外,被一群人劫了镖,丢了货。

要知道镇远镖局从没有接过这么大的单子,这一接反而还丢了,那想必在江湖上的名声必然大跌。所以镇远总镖头,也便是程芩的父亲程启仁,召集了镖局里最好的精英者去寻那批货。程武还得意洋洋地炫耀,说他当时也参加了这场寻货的路。

时经三日,便在某处山洞中寻到了劫镖人,联合官府人员将他们抓回了大牢。但那批货已被打开了些,丢失了一部分兵器,镇远镖局觉得亏欠叶家,所以丢失了的部分镇远镖局照单三倍赔偿给了叶家。

但叶家也绝非薄情寡义,他们两家本就是生意上的伙伴,但私下里两位老者也是多年好友,叶老爷叶淮没有让程启仁赔偿,而是感谢帮他追回了货,损失并不大。于是便有了叶程情义,失金不移的佳话。

但对于这些花无期并不太感兴趣,真正关心的还是清河街上那家人的事儿。

听说,薛家三小姐身亡了,薛家只剩薛奇一根独苗了;听说,薛家与于家闹掰了……诸多的听说,却又仿若身处其中一般,情难自愈。

程武人虽然傻傻的,但还是看出来花无期对薛家的事分外上心。初见面时,看他对薛家三小姐这般担忧,还以为是花无期倾心于她,可如今薛三小姐身死,程武刚听闻时也是惊得下巴险些落地。想想自己的师父对薛三小姐这般在意,知道这件事后会多么伤心啊。

然而程武不知道的是,花无期早就知道了,当程武把这件事用隐晦的方式告诉他后,却不见得花无期表面上有多么心痛。程武还以为花无期得知噩耗久不能平,便安置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而后又过了两日,花无期便听说薛陵是被于敬害死的,薛奇追杀于敬十里路,终于手刃了仇人。而薛三小姐的死亦是于敬买凶所杀,如今薛奇正追查那些用箭好手,势必要将那被于敬雇佣的杀手捞出来。

可凭一支刻有“月”字的箭,极难追查到弓箭手,况且当时在场的没有一个活口,就连花无期也没有看清躲在暗处的那个人。而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制造这支箭的人,茫茫大海,犹如捞针。

至于花无期还在江湖令上的这件事,没有人再提过,也没有人说要将其撤回。一个人若是强到世人深不可测,难以超越遏制,最好的办法就是抹杀,所以花无期还是被钉在江湖令的第一位。

只不过当事人不太在意罢了。

这日,程芩从外头赶回来,满面春光的,脸上的笑容像是春风席卷大地一般,脸颊那两块腮红打地粉粉嫩嫩的,看上去心情甚佳。

于是程武又在花无期耳边唠叨,说是程芩这几天去见了她的心上人,城南叶家二公子叶满溪。

说起这叶满溪,生了张白白净净的脸蛋儿,在这岳启镇中,哪个女子不仰慕叶家二少叶满溪。但叶满溪也并非全然是个花瓶,十八般武艺中最最精通的便是那骑射之术。传言当年叶老带着其二子叶满溪伴皇帝出郊射猎,到林间深处时皆四散开去狩猎。原本叶家长子叶满楼也在列,但当日叶满楼恰巧扭伤了筋骨在家休养,于是叶满溪只得孤身进林。

要知道花豹最擅长急速狂奔,普通人见着了怕是逃也逃不及,通常入了花豹的捕杀名单,非死即残,速度之快,快到人来不及反应。

那天他提着唯一的战利品回到营地,不仅叶老露出意料之外的惊喜,就连皇帝也挑眉,大笑着点头称赞。

也便是那一次,叶满溪的骁勇名声才传了开来。

而这次,程芩之所以这般喜悦,是因着叶满溪自宫中返回岳启镇了,骑着他的专属坐骑汗血宝马自岳启镇的街道上高调路过。

但叶满溪回镇这事并不是让程芩喜上眉梢的,而是程芩站在迎接人群外围张望,叶满溪只对她微笑点头了。

花无期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这女娃娃的心思他果然是不懂。当时人这般多,程芩到底是怎么知道叶满溪是对着她笑还点头示意的?

程武大口喝了口茶,带着“我也不明白”的表情说道:“我也很迷惑,我记得上次还有一回,正是元宵佳节,街上哪能热闹二字形容啊!我家小姐届时提了盏花灯,便瞅见前头的叶家二少爷也提了一只同我家小姐款式颜色一模一样的。那夜回去之后我家小姐几乎一夜未睡,每天都跟吃了甜蜜饯似的乐呵。不过这也挺好,至少她那几天没拿长竹鞭抽我们……”

“……”在此之前,花无期有幸体验过程家大小姐的长竹鞭的威力,别看程家大小姐看上去娇小玲珑,实际上抽起人来绝不含糊。若是撩起衣袖,估计那鞭痕还依稀可见。而程芩拿竹编抽花无期的理由,居然是因为他染了风寒……

那天程芩一来到花无期房间,看见他卧在床上,便抽出了她那条长竹鞭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抽,花无期哪里知道这大小姐脾气这般大,不停骂他好吃懒做,在她家里蹭吃蹭喝半把月,也不见他起来干点活。还说他这风寒是装的,就是不想干活。

那一鞭子花无期是认了,他倒也想赶紧下床活动活动,但是看看身边一直“照顾”他的程武,他想下床都难。有时候想出门去透透风,便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程武给拖了回去。

花无期觉得他这风寒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哎师父啊,我看您最近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不若我给你盘个发?”

还没等花无期拒绝,程武已经拉着他在镜前坐下。

“外头积雪都化了,过会下午正巧我要去押货,师父您同我一块儿前去吧?”

程武的这个出门的条件让花无期很心动,于是乖乖坐在镜前任由程武摆弄。

半刻钟后,终于结束了盘发。花无期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自己像是程武的小娇妻,虽说程武这手艺不错,盘了同程武一样的高马尾发髻,但是这还是让花无期有些不适应。最后,程武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簪,为花无期带上。

程武站在花无期后头细细端详花无期模样的样子像极了夫妻,花无期受不了了,急急忙忙起身出了门。

换了一身程家的统一行头,花无期这下倒真像是成了个押镖师。临近出发时,程芩过来了。瞧见站在马车边上系绳子的花无期,摇晃着她那宝贝似的的长竹鞭来到花无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哟,程默啊,看上去气色不错嘛,倒也不亏了我那几只人参。好好干活,我程家不会亏待你的。”

但是花无期并没有图程家点什么,只不过是还程芩的救命之恩罢了。

这一镖是叶家下的,几箱子刀剑,是送去五里地以外的武馆。虽说路程不远,但途中会经过一段陡峭的羊肠山路。一是怕自己运送速度太慢,人力不够,二来也是照顾镇远镖局的生意。

程武驾着马还不忘和花无期唠嗑:“师父,这过去便是那条有些难行的山路,咱这马车刚刚好能通过。我走前头,你跟着我就好了。”

都是些有的没的的废话,花无期也只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没太在意。不过话说回来,这山路着实有些颠簸,崎岖不平,那马车颠簸地,都能听得见里头刀剑摩擦相撞的声响,索性当时绳子系得紧,要不然非得松开不可。

走这段路时程武难得的安静不言语,但过了山路,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师父,你可知这里头的刀剑出自何处?”

花无期怎会知晓,摇摇头。

“南城的薛家。”

忽而心头一颤,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一时之间,愧疚之意满满。

薛陵绝笔书信予他,要他帮忙代管薛家,他做得没有薛陵那般好,他愧对薛陵;薛奇寄托信仰予他,他无奈抽身,不告而别,叫薛奇临危受命担任掌事一职,他愧对薛奇;薛陵托付薛舞予他,要他照顾好薛舞,而今薛舞却身死怀中,他愧对薛舞。

花无期从未亏欠过谁什么,但是薛家,他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心头一痛,花无期俯身捂住心尖,不想嘴中一股腥味蔓延开来,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程武见了慌张得紧,立即下马查看花无期的伤势,以为他之前的伤太过重,以至于有些内伤当初没有看出来。但事实上是花无期这几日在程府里头待着,夜夜睡不安稳,夜间多梦,总是梦到一些面孔,大喊着要他偿命,找他报仇。最教他辗转不眠的,自然是薛舞,那段时间只要花无期一闭眼,眼前便是薛舞满身是血的模样。

“是不是伤还未痊愈?唉都怪我,师父你这才刚恢复,就带你出来押镖。”

“无妨。继续赶路吧。”

看着花无期单薄的身子,程武摇了摇头,只得跟了上去。

自打那日押镖之途后,程武献殷勤更加勤快了,就差搬过来和花无期住一起了。

程芩不明白,程武武艺可谓算得上是镇远镖局里数一数二的了,为什么还要天天跑去找一个失了忆什么也不会的白痴,热脸贴冷屁股。况且近几日程武日日跑花无期那里去,镖局的效率都下降了不少,所以程芩不止一次地把程武叫到一旁同他说悄悄话,让他别去管那个啥也不会的废物。

哪知道程武像是着了迷一样,就是不听,还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非要时时刻刻照看着他。

程芩看劝不动程武,便去找花无期谈话。

“虽然我不知道程武为什么对你这般毕恭毕敬的,但是你最好别在我镇远镖局里吃白饭,别忘了你还签了十年的卖身契。”程芩拿着那张花无期亲自画了押的不平等条约在花无期面前晃悠。

“小姐可有什么事吩咐我?”

“第一,这些日子镖局效率不太好,你让程武安心去押镖,别让他成日往你这儿跑了。昨日我爹爹接了一笔大生意,得让程武负责去押,你可莫要叫他累着了。”

原来这就是程芩跑来找他的原因,花无期了然。若真不是有什么关于镖局的要紧事,程芩还是真不愿来找他的。

花无期点点头说道:“行。”

“第二,厨房最近还缺点人手,你今日便过去帮忙吧,省得你一天到晚没事干。”

“……也好。”

自打这一去厨房,莫名其妙的,花无期就被镖局里的人认为是程武的厨子师父……

原因是这样的。

程武那日找来找去找不到花无期,便跑去问了程芩,这才知道是被派去了厨房干杂活,连忙跑去厨房找他。谁想半路上便闻到了肉香味儿,一个转角,便瞧见了花无期被几个师妹团团围着。程武还以为是来跟他抢师父的,于是跑过去拉开他们的距离,骂骂咧咧道:“做什么呢?女子应当矜持才是!”

而后程武才反应过来,那股肉香味是从花无期手里端着的堡里飘出来的。

正巧肚子又咕咕叫了,咽了咽口水,问道:“师父您这端的是什么?”

“醋鱼。”

夜间,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翡翠白玉汤,红烧糖醋鱼,宫保鸡丁,等等。

围坐在一起用膳的是镖局里头的几位师兄妹。花无期这还是头一次来这膳食堂,一进堂中,便可看到正中间摆着一副字体刚硬潇洒的字幅,赫然写着“不问出处”四个大字。

后来花无期才知道,这是程家的家训。据程芩说,镇远镖局聚集的这些能人异士,皆是萍水相逢、心心相惜,这才加入了镇远镖局一起共事的。就比如程武,他本是出生市井的孩子。简单来说就是一条街上的穷人家的孩子。

正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程武偏偏不同,自打小时候就爱看些打打杀杀的册子。时常跑去茶楼,蹲在角落里听那些个大侠的英雄事迹,到日落三更方才回去。

程芩还笑着说,程武每次回去晚了便被他父亲拿着木棒子追着打。

虽说程武家境贫寒,但他那天赋极高。就连过来表演的唱戏的武旦的几个小招式都能自己揣摩成一套招式。

花无期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程武的功夫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难怪上次与他交手的时候,全然看不出来路数,只觉得乱中有序。不得不说,程武对习武这事是极富天分的,花无期收徒的念头稍稍萌动。

后来程武12岁那年遇到了程启仁,程启仁被他的悟性惊艳,便把他带回了程家,让他做镇远镖局的大师兄。传言程芩刚开始是极度不乐意他做大师兄的,直到好几次找程武比试落败,这才勉强接受。

不过大小姐自当是要有大小姐的样子,名义上要叫程武一声大师兄,但程芩就是要叫他名字,大小姐的架子不能倒。

大小姐程芩吃相倒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反倒像个男子一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看得花无期一愣一愣的,那般大的一块红烧肉,就直接送进了嘴里砸吧。花无期想起了千荀的吃相,在薛府那会还是小家碧玉型的,后来在他面前原形毕露的时候,也没有程芩这样饿狼似的狼吞虎咽。

“是换了厨子了么?今日的菜做得格外好吃!”

程芩又夹了一块红烧肉,全然不顾嘴里还剩了些,直接塞进了嘴里。

“原来那厨子生病了,今天这桌菜都是我师父做的。”程武这话一出,在座的师兄弟姐妹纷纷看向花无期。

花无期下筷的手顿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程芩终于舍得擦了嘴角的油渍,像个土匪头子,说道:“看不出来嘛,程默你还会做饭。所以程武叫你师父的原因,是让你教他厨艺?”

周围兄弟姐妹们都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花无期汗颜,想来是解释不清了,那就干脆不解释好了。

“这就好办了,既然你会做饭,那就留在厨房里好了,省得程武还要费力教你习武。”

“可……”程武显然想辩解什么,花无期连忙应下来。

“大小姐说的是。”

然后就有了程武有些闷闷不乐得吃着饭,之前围着花无期转的师姐师妹凑到花无期身边给他敬酒。

“既然大小姐发话了,那程默便也算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日后你就是小十七了。”

“十七师弟,可会喝酒?”

“人在江湖怎么可能不会喝酒,来十七,师兄先干为敬。”

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却被程武拦下了,看他帮他挡酒,花无期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保护的柔弱之人。

“我师父怎么能做小幺?他身子初愈,这酒我替他干了。”

看程武一干而净,再看一旁的师兄师姐们一脸担忧,花无期仿佛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程武是个一杯倒。

“这可是我……师父!你们……你们不许、不许欺负他啊……”说完,便不省人事。

程芩扶额,唤来家仆把程武送回去,免得他发酒疯。而后对着花无期说道:“既然大家都认可你了,程默,你倒是给个答复,愿不愿意当个小十七?”

望着在座的十一位师兄,五位师姐,花无期陷入了沉思,他一个几万岁的,日后就要管年纪还不到他零头的人叫师兄师姐了,有些扯,但倒也有些趣味。

这场面,仿佛回到了昔日。玉城之中,白玉树下,北斗七君席地而坐,对着满天彩云,对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宫殿,对着仙鹤,对着彼此,举杯欢饮。是又有些怀念了呢,可再怀念,也回不到过去了。

“大小姐的话,程默自然愿意。”说着往杯中满上酒,一饮而尽。

而后欢声笑语一片,像以前那样欢乐的时光,就在这一刻。花无期身处其中,嘴角虽扬着一抹笑,但心中却还是有一方孤寂的角落。是劫后余生的遗憾,还有悲痛。

翌日,花无期醒的有些晚,起身出门时,遇上了某位师姐,说程武一大早便被叫去押镖去了。嘱咐她给花无期带两句话,说是叫花无期好好照顾好自己,别受凉染上风寒了。

这话说的,花无期脊梁骨一凉,程武这双开过光的嘴,花无期不得不留个心眼,可不能再伤风感冒了。

话说程武走了以后,花无期在镖局的这些日子可不安宁,时不时就来个师姐或是丫鬟过来同他搭话。就比如说方才这位师姐,程武的话是带到了,而后这位师姐一直拉着花无期,喊他跟她一块儿出去逛街。

花无期内心是拒绝的,幸好这时候来了个家仆,说是程芩喊他去做饭,这才脱了身。

后来花无期才知道,程武在的那几日这么安宁,是因为程武把那些过来找他的都赶走了……

花无期这个时候难得的,分外想念程武。

现在,一个丫鬟拿着帕子在给他擦汗,时不时慰问他几句热不热,累不累,这让花无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摇头道:“不累。”

然而这并没有浇灭那些少女的热心,仍是不死心地上来对花无期嘘寒问暖,直到花无期把饭菜做完,这才脱了身。

就这般,花无期每天过着一模一样的日子。五日后,花无期同丫鬟一起把晚饭准备妥当,用餐时,程芩兴奋地宣布着三日后叶家要举行箭术比赛。叶家习箭术是代代相传,每年都会举行两次箭术考核,同时也欢迎江湖上的弓箭手前来挑战比试,切磋交流技艺。

以往的比赛,程家都会派出最最有胜算的程武前去,但这次程武押镖去了,程芩就在此次晚餐大会上商讨派谁压轴出场。

表面上程芩是在同大家讨论箭术比赛,实际上是想商讨些攻略叶家二少叶满溪的方法。

“三日后的箭术比赛,我打算让老七带队,大家没有意见吧?”程芩问道。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直接宣布这件事。

“没问题。”

镇远镖局的老七程奇,虽说武艺方面的造诣没有程武那般好,但对于箭术还是略有些精通的。

但是因为叶家家规森严,就算是举行这种对外人也开放的比试,入府的要求也极为严苛。不仅要登记来人的家世姓名,还有严格控制各家的来人数量。当程芩说这次叶家的名额只有五人时,花无期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能去了。

本想着这次箭术比赛,还能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那支刻有“月”字箭的下落,但若是真不让他去,花无期觉得反正自己在镖局也是闲着,到时候不如潜进去瞧几眼。

但是没想到,程芩还是把他喊上了,这就省得花无期还要费其他心思去想该怎么潜入叶家了:“程默,你也一同跟着来吧。给的是五个名额,到时候就说你是我们带的专属厨子,不会算你名额的。”

花无期咋舌,搞了半天,他连个名额都不占,换句话说,就是没把他当人,还想白嫖几顿饭。

但这也比自己想办法潜进去强啊……

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箭术比试当天一大早,花无期便瞧见程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英气,却也不像是个闺阁姑娘,反而像是一个泼皮千金。

这厨子的待遇跟正式名额的待遇就完全不同了,像花无期这样的就只配跟着马车走,而那五位正式名额则是坐在马车里嘻嘻哈哈,顺带还尝着花无期天还没亮就被喊起来做的糕点、白粥。

索性伤也痊愈了,走几步路还是吃得消的。

但是花无期这张白嫩的脸走在大街上自然是有些招摇,再加上生得俊朗,路过的姑娘都不自禁地回过头来再瞧一眼。

所以程芩便往花无期脸上涂了些黑炭,真把他弄的像个厨子一样了。

来到叶家正门口,出示了请柬,报了来人数量,便放行了。

刚到叶家自然是要去拜见一下叶家老爷叶淮了。

程芩走得飞快,等到了厅堂,却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向各方来客作揖行礼,礼数一样没落下,这位便是叶淮了。身边两位身形相差不多,但长相只有三分相似的少年,就是叶家的两位公子叶满楼和叶满溪了。

程芩理了理发,回头询问自己仪态如何,几位师兄妹纷纷点头称好,程芩这才迈开她临时练了五天的莲步走了过去——但这莲步走得十分不尽如人意,像是个身子不协调的家伙。

花无期只瞧到这儿,再接下来的场面他没看到,被人拉去厨房烹饪去了。只不过后来听程芩自己说,那叶满溪如何如何同她讲话,如何如何同她笑。花无期便觉得这大小姐怕不是个花痴相,这酬宾之礼自然是要做到位的。

当花无期把这话说给程芩听后,程芩一脸嫌弃,直说是花无期不懂,长竹鞭警告。

叶家家业宏大,光府邸就占地几亩,以至于花无期刚来那一天,必须得有叶家的人领着才能找到自己住的地方。他是以程家厨子的身份来的,住所自然是同别家的家仆们住一起,八个人一间屋子,两张炕上各四条被子。

说实话花无期还没这般同他人一起睡一张炕上过,因此他十分不习惯。所以他挑了一处角落默默放下自己的行李,正要坐下时,来了个从穿着上看就知道这是一大户人家的家仆。来人一把将自己的行李丢在花无期选好的位置上,先他一步坐下。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这人说话好不客气,全然不给花无期脸色看,直直躺了下去。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花无期叹了叹气,觉得自己似乎是落魄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拿回自己的行李,换了一处放下了。

但是方才那人似乎还不打算放过他,又开始数落起花无期来:“也不知是谁家下人,也不知道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多脏。”

到此,花无期才想起来早些来的时候,程芩给自己脸上涂了些黑炭,此刻的自己应该是相当好笑了吧。

对于那人的中伤话语,花无期倒是不在意,只想着明日的箭术比试。

一块帕子递到花无期面前来:“拿这个擦擦吧。”

花无期接过,瞧了瞧来人。这人样貌端庄,衣冠整洁,全身透着儒雅的气质。

“多谢。”

后来晚些时候,花无期找他还帕子时,闲聊才知道,他是叶家的书童,名叫叶铭。因着叶家以武为尊,所以书童就好比家仆一般,甚至待遇还不如家仆。

也是叶铭告诉花无期,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家仆名叫杨九,乃是将军府的,是将军之子杨奕的贴身侍从,索性花无期没去招惹。据说之前有人顶了几句嘴,那杨九便告诉杨奕,杨奕也是个自傲的主,再加上杨九从中添油加醋,那个顶嘴的人便被掌嘴二十。

这次箭术比试,不少世家都来参加了,就连将军之子杨奕也来了。花无期记得黄昏时分,叶府一家老小等在大门口,穿的十分正式,估计是在迎接杨奕的到来。

次日,花无期怕自己又一次迷失在叶府,便请叶铭给自己带带路。一来熟悉一下环境,二来也好知道程芩他们的住所。

用过了早饭,花无期便跟着程芩一行人去到了试炼台。

这第一日比试的,是定点射箭,乃是最最基础的,人人都要参与。

虽说第一关对于在场的近百个弓箭手来说是信手捏来,但是程芩偏偏出了岔子。

或许是叶满溪打了头阵,程芩被他在靶场上的英姿迷得神魂颠倒,以至于到她上场时,射出去的箭连靶都没碰着。

程大小姐一向不愿服输,死要面子,又跟边上人要了一支箭,索性这回射了个好成绩,不然非要被别人当笑话嘲弄她程家没能耐。

程芩头抬得老高,骄傲满满地下了台,坐到位置上时手都还在抖。程芩挽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本想着借着这次机会在叶满溪面前好好展现一番,结果不仅严重失误,还丢了程家的脸……

上午场结束之后,花无期基本上对上场的所有人的箭术有所了解了,虽说有人实力有所保留,但都不是花无期要找的那个。后来花无期想想,想那样的暗杀者,怎么会是这些名门正派里的人。。

想来也没有必要看下去了,悻悻地回了房,花无期躺在炕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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