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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千荀啃着昨日买的糕点,跑到薛奇房里寻他,却不见其人。这才想起来昨日薛陵叫他去书房核对祭祖用物,不过这都过了一天了,难不成还在书房里头。
千荀推开书房的门,便瞧见趴在一堆混乱书籍中睡觉的薛奇。
“二表哥,这都快巳时啦太阳都晒屁股了,快醒醒!”千荀使劲儿摇晃薛奇,试图把他从梦境中摇回来。
睡得正香甜的薛奇睡眼惺忪,昨夜忙活了一天,今早又被千荀吵醒,平时脾气再好的他也有了些起床气:“哎呀,让我再睡会儿。”
见叫他不醒,没辙之际,千荀想到了能冶他的法子:“表哥,你来啦。”
话语落进薛奇耳朵里,睡意全无,嗖地一下直起了身,强制自己张开眼睛:“哥、哥,我都核对好了,账目也都整理清楚了。”
待他回过神来,看清门口无人时,千荀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薛奇气愤地单手撑着下巴,这么一吓,睡意倒确实都被吓没了:“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吧……”
“二表哥,别这么说,我看你近来这么忙,这不给你带了些糕点嘛。”千荀从怀里掏出一纸包,摆在薛奇面前拆开,里头放着几块昨日买的糕点。
“哟。”薛奇伸手拿起一块放嘴里,对今日千荀的表现非常诧异,“昨日还为了这个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今天怎么这么主动跑来献殷勤了?”
“也没什么大事儿。这不上个月我和于家小姐见了一面,听她说四年前表哥便不再给她寄信了,难道是表哥移情别恋了?”
薛奇又去了快糕点丢到嘴里砸吧:“你什么时候见的于念啊?”
“哎呀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表哥真的是移情别恋了吗?”
“净瞎说。”薛奇含着嘴里的糕点,含糊着说着,“四年前,我哥十七岁,我想想啊。四年前……”
据薛奇描述,四年前,薛陵出了趟远门,回来之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薛奇和薛舞去敲他的门,他也不开,只是回了句没事。三天不吃不喝,这哪能没事呀,薛奇薛舞当时急得很,薛奇在议事厅里急的团团转,正打算找人来把书房的门给砸开,却见到薛陵自己出来了。
二人围上去询问他的状况,却发现薛陵和没事人一样,只说是口渴了。
其后几日,薛奇总发觉薛陵动不动就发呆,有时候他去书房寻他,就看到他提着笔,目光锁在空气中一个不知名的点上,就连薛奇的到来竟也未察觉到。
不仅如此,薛陵话也少了不少。
有一回府里头来了几个不正经的门客,说是前来给薛陵献宝。结果打开盒子一看,里头竟放着一把沾血的缺了口的剑。
这几个门客相视而笑,得意不已,竟还说这是薛陵早年间送给释青云的青云剑,分阴是在嘲讽薛陵学艺不精,薛家铸剑之术也不过尔尔。
薛奇在一旁听了愤恨不已。却听见薛陵“砰”的一声合上盒子,紧锁眉宇,怒意尽显,动了动嘴,说了句“烂泥扶不上墙”。说着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管家:“送客。”
那几个门客见吃了亏,竟还想着动手,管家被他们推倒在地。还没等薛奇出手,薛陵便快他一步,一脚勾起面前的椅子,朝着那几个门客丢去,砸在几个门客身上,疼得在地上打滚。
“都说薛家掌事以德服人,今日一见,竟是个耍武的粗人。”
正要回房的薛陵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薛奇记得那天,薛家门口前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都来看人一个个地从薛府内飞出来,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没错了,就是被薛陵踢出门来的。
事后,薛奇惊讶,以前也有过不少这样来踢馆的,薛陵无不热切款待,遇到蛮横无理要动手打的也处处留情,这才留了个以德服人的名声。可今日,薛陵竟对来客大打出手:“哥,你是不是下手重了些……”
薛陵回过身来,才发现确实有失礼数:“一时没控制好,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以前我叫你别对他们那么客气你不听,今日忽然就动了手,还真是吓到我了。”薛奇摇了摇手,方才薛陵身上透露出的冰冷气场着实叫薛奇有些心悸,他可从未见过薛陵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真是大快人心,就该这么做,不然他们还真当薛家好欺负。”
“嗯。”说罢,薛陵便匆匆回了屋。
听罢,千荀算是确定了,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薛陵就已经不是真的薛陵了。可他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千荀着实是想不出来,也无从查起。
“二表哥,你说,现在的表哥……会不会是假的?”千荀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奇抬起震惊的目光瞪着千荀,沉默了一会,像是方缓过神来:“怎么可能!如果他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我说表妹啊,你近几日是不是在看戏折子?”
“这、我……”薛奇分阴就是不相信她,于是千荀决定先不把她目前知道的线索告诉薛奇。眼珠子咕噜一转,抢走摆在薛奇面前的糕点,冲着薛奇吐了吐舌,撇着嘴走了。
手上还剩下半块糕点的薛奇有些蒙了,他有时候着实是想不通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之前还好好的过来讨好他,现在又二话不说把东西抢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记冲他做鬼脸……薛奇把最后半块糕点塞进嘴巴里,索性他的肚子填饱了,看了看桌上堆积成山的册子,倒了杯凉茶水咕噜咕噜喝了,便又继续埋头苦干了。
捧着糕点回房的千荀,一路上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只不过她并未察觉身后头站着的那抹蓝影,目光所定在她的身上,心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既然在薛家查不到线索,倒不如回一趟神界,直接查一查这薛陵的阳寿不就好了?千荀想着,这样一来,待她拓印一份过来摆在现在这个假薛陵面前,看他还怎么装。
千荀满意地点点头,从衣柜里翻了些衣物,把糕点都放进包袱里头,提着包袱就准备出门回神界去。推门一过拐角,不想撞见了薛陵。千荀十分地心虚,低头挠头发,手里的包袱拽地更紧了。
“啊!表哥啊!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正要去找你呢!”
“你要去哪儿?”薛陵直奔主题。
“哦,我正要说这事儿呢。我母后方才传消息来叫我回一趟神界去,所以来和你告个别。”千荀举了举腰间的铃铛,这铃铛便是她在人间同神界沟通的媒介物品,只要铃铛泛出光芒并不停地响着,千荀便可以用特殊的秘法解读出其中的讯息,“不过我还会回来的,也就十来天的事儿。”
千荀觉着自己编了个像样的谎话,应该能瞒过薛陵,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偷偷抬眸看了眼薛陵的反应。
薛陵还是那样负手立着,目光似乎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千荀发虚地低下了头,谁知薛陵忽然扬起一抹浅笑,走上前去抬起手。千荀心中有鬼,自然后缩着闭了眼。谁料薛陵却只是为她紧了紧快松开的发带:“知道了,路上小心。”
看样子是瞒过去了,千荀心中窃喜不已,收了收快要脱下去的包袱,欢天喜地地对薛陵告了别。
薛陵瞅着又开始蹦跶着小跑走路的千荀,原本脸上那抹笑意渐渐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面容。
他走回房去,左右确定了无人后合上门,点了一支秘香。香烟飘散,香气随着烟雾传出房外,飘向远处。
没一会儿,房间的窗户似被柔风吹开,发出吱呀的陈旧声音。一只泛着红光的红色蝴蝶翩翩而来,瞬息间,红光耀眼,红蝶化作美艳少女。红衣妖艳,衣上的配饰在她的每一举手投足间相撞,铃铃作响。额间坠着十分少见的淡红血石,长发披肩曳地,稍稍欠了欠身,墨发便散开在地面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来。
“主人。”
“准备提前收手。”
“是。”红衣女子微一转身,又化作红蝶翩然而去。
红蝶已去,薛陵胸口顿感一阵疼痛,力气消耗殆尽,他只得借着面前的桌子勉强支撑一会儿。想来当初那个人打在他身上那一掌的伤还未痊愈,只是薛陵着实想不阴白,他的伤似乎比那时候更加严重了些。
薛陵踉跄着走到柜子边上,取出几粒药丸含在嘴里。忽而想起自己的伤未好甚至愈加严重,心想该不会真是长时间服用了这药丸的结果吧。
可以前他受了内伤,只需服用这药小半个月就痊愈了,眼下这都快一个月了,却也不见病情好转……
药丸在嘴里停留时间长了,表面的那层衣被融化,苦涩的药味蔓延开来。薛陵对嘴里的这点苦似乎并不在意,咽下嘴中苦涩的药丸,又倒出了几粒药丸检查了一番,却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药丸吞下,不一会儿胸口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他将手里的药丸放回瓶子里,搁进抽屉里锁好。去到桌前倒了杯茶,白银盘里一青螺,君山银针汤黄澄高,入口甘醇甜爽,恰好化解了嘴里药丸的苦味,薛陵最爱这滋味的茶。他闭眸细细品着,想来日后大概再也无法这般好好品茶了吧……
夜深,薛府内静地只听得见雪落屋檐的声音。
烛火摇曳,薛陵翻了页书,风自微开的窗户缝隙中挤进来,烛火阴阴灭灭。薛陵裹上置在椅背上的披风,正要起身去合上窗,竟不想一阵强风迎面而来,桌上烛台中本就摇摆不定的火苗刹那间熄灭,余温尚在,白烟袅袅。
合上了窗,薛陵摸着黑去寻火折子。待适应了黑暗,加上大雪天的夜还算阴亮,薛陵很容易就寻到了火折子。转身刹那间,一声响指打响,烛台中的火苗便幽幽地燃了起来。
烛影摇晃,清晰地照着坐在木椅上人的面孔,印在身后墙面上的影子也随着烛火晃动。
木椅上的人架着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自然搭在两边椅手上。身上玄色衣裳在这般昏暗的烛火的照映下却也显得高贵十足,腰间坠着一块看上去残缺的月牙玉石,剔透不已,想来也是十分少见的。墨玉簪子束发,极黑的瞳眸,一眼便似要沉沦其中,额间隐隐约约能瞧见一个红色纹耀,细细看来,竟是魔族纹耀!
薛陵不语,只是紧蹙着眉,望着他那双幽深的双眸。
“是人间太过安逸了吗,连我来了都未曾察觉?”墨衣男子抬起右手,指尖一弹,化作如银针一般的气团,飞向摇晃不安的火苗。气团自火焰中心穿过,竟像是将火焰折断了一般,上面的外焰与内焰分离散去,灯油未尽,火焰晃了晃,又生出外焰来。他指尖又是一弹,去了外焰,周而复始。原先警惕着他的薛陵这才看出来,这是他玩心大起。
“你想做什么?”
他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瞧着薛陵,悠悠地挑衅道:“没什么,只是看到昔日堂堂摇光上仙,如今却沦落在人间借着他人面目活着,心中甚是喟叹,你也不怕沦为六界笑柄。”
摇光承认,像被人揭开自己隐藏身份这样的事着实不好受,更何况,他与眼前的这个人,有剔骨之仇。
一千年前,仙魔大战一触即发。仙与魔并列六界数万年,终于因为这一脆弱的关系与不甘的决心而开始了漫长的战争。
那时,仙界领军的是当时有名的大将军夜阑,他手下有一强大的团体,名叫北斗七君。
顾名思义,以摇光君为首的北斗七君为七人,分别是天枢君、天权君、天玑君、天璇女、玉衡君、开阳君和摇光君。天枢为贪狼,天权文曲,天玑禄存,天璇巨门,玉衡廉贞,开阳武曲,摇光破军。他们各有所长,默契至极,各怀武艺,战时一进一退,攻防兼备,有条不紊。
机缘下,魔君收到密报,七君之中的天璇女与魔君之子竟私下相会,萌生了些许情愫。魔君把握机会,在魔界墨山总殿召见了天璇女,以允诺她做儿媳、平战乱为借口,来逐个击破七君。
果然,天璇女与魔君之子结良缘之事遭到了仙族的反对,更受到六界之首神族的斥责。天璇女不听劝,与魔君之子携手逃离。可终究逃不过仙魔神三界的追捕,终于,仙界给予天璇女应有的惩罚,她也成了第一个对魔族来说有价值的牺牲品。
魔君之子痛不欲生,将天璇女的尸身带回魔界封存了起来。这魔君之子,便是南黎川。
七君死了其一,给其余人着实是沉重的一击,余下六君的内心防线必定有所溃败。
天枢君和开阳君常常感情用事,此刻已坐不住了,尽管夜阑将军阴令禁止其余六君前去索要天璇女的尸身,但二人终究还是潜入墨山偷取天璇女的遗体。
不料魔界布下天罗地网式般的埋伏,二仙君有去无回。
北斗七君殁了其三,于是其余四君集聚夜阑将军府上,商讨对策,无果,最坏的打算只能拼死一搏。
数月后,在仙界玉城,大战又一次展开,魔君与其子南黎川带领数万魔兵,与诸多大将一同作战。他杀的双目通红,失了魂似的不顾一切的厮杀,似乎是在为天璇女的死而发泄。
仙界一边则仍是夜阑将军坐阵,四君阵法,数万仙兵相应。
据说那天的天空是红色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让人作呕,尸横遍地。
这一战,两败俱伤。但对失去三君的仙族来说,怕是没有任何优势。因为夜阑将军、天权君、天玑君、玉衡君都战成重伤,摇光君被俘,还有摇光君的贴身兵器,能破万军的无情锏也被魔族收为囊中之物。
事情还未结束,魔君仍不罢休,竟孤身一人闯入仙界玉城,与夜阑、天权君、天玑君同归于尽,玉衡君跌落凡间不知所踪,怕也是凶多吉少。
此后这一战役,被后人称作是玉城之乱,也便是仙魔两界战乱的最终结局。
仙魔两界几乎彻底垮台,作战无人,玉城被毁,残垣断瓦,不堪入目。为保全仙族命脉,为数本就不多的仙只得隐去额间仙族纹耀,纷纷逃至人界,散落在人界、妖界和灵界各个隐蔽的地方。
魔界墨山尚且保全,但战乱中幸存的魔族早早地逃离墨山,也纷纷躲到了人妖灵三界之中去了。
偌大的魔界墨山只剩下南黎川和他的亲信玄晋,还有被俘的摇光君了。处在魔界天牢中的摇光君,受尽了百般折磨,数不清的刑具在他身上施用,南黎川并不想从他嘴里得知什么,只是想要这般愚弄他。
这远比被严刑逼供更可怕,不然,只要你招了,便可免受皮肉之苦。而摇光君的遭遇,却是停不下来的,所以他不会屈服,也没有必要屈服。
南黎川坐在铺着貂毛毯子的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件件刑具轮番施加在摇光君身上,他嘴角扬起的笑从未减退。
摇光君的肩胛骨被锥形环刺穿过,双手被特制的刑具锁着,悬吊在刑房的正中央。他头发散乱,面上溅着新鲜血液,脸色苍白憔悴,着实无法与昔日的那位仙族摇光上仙联想到一起。他似乎全身都在流血,汗水和着血液从他脸颊滑过,滴咚落在阴暗潮湿的地板上。只得通过他那双倔强的,饱受苦难却还闪着光的眼睛,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自打摇光君被关在这个天牢里时,南黎川就同他说过一句话:“这里可是我们魔界最好的牢房,专门为你设计的,安息吧。”
此后,每当对他施刑之时,南黎川都会过来瞧着,不说一句话。摇光君竟也不喊疼,紧咬牙关,硬生生将疼痛吃了回去。
这样静得诡异的牢房中,只有刑具施加在身上时发出的声音了……
施刑第十一天,南黎川终于又开口了。他命令玄晋退下,径直走到摇光君面前。
“我这里所有刑具都施完了,再来一次也没什么意思……”
摇光君什么也没说,只是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彻底叫南黎川暴跳如雷,面色瞬息变作愠意,忿恨不已。
“天璇可是你仙族人!你怎么忍心剃了她的仙骨,你知不知道当时她……她怀了我的骨肉!”南黎川上前一步,揪住摇光君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摇光君仍然没有任何表情,更叫南黎川气急败坏:“她也是七君之一,难道你就没有一丝的关心吗?”
“她自己的选择,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摇光君的声音沙哑无比。
南黎川推开摇光君,在牢房内来回踱步。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平日里他们魔族的名声本就不好,常被凡人称作是邪祟。而这些凡人却将仙族贡奉在心,称赞万年。这般的不公,所以南黎川对这些人都不曾留过情,见面就是一招穿云雨把他们送到远远的地方去。
今日听到摇光君说这般无情无义的话,想着他才应该是邪祟罢!
“……我要你们去给天璇陪葬!”南黎川的双眼又一次通红,目眦尽裂,怒视摇光君。摇光君倒也不避开,直直迎上。南黎川上前来:“我也让你尝尝,被剃仙骨的滋味儿!”
终于摇光君眼里有了一丝变化,南黎川极其细微地捕捉到了,他笑得更开了。
“没有了仙骨的摇光上仙,会是怎么样呢?”
南黎川并不打算将摇光君的仙骨一下子全剔去,而是每日剔去一块。仙有七七四十九块仙骨,与魔一样。
就这样,摇光君足足忍受了四十七天的剔骨之痛。
摇光君的肩胛骨被刺穿,双手被束,这些束缚他的锁链锥形环刺上都被下了法术,根本容不得他施展法术逃离,更无法动弹。他不得不承认,这间专门为他设计的牢房刑具,着实厉害。
又到了剔骨的时刻,还差最后两块仙骨。南黎川就这般直直得盯着脸上交杂着干枯与新鲜血液的摇光君,讥讽的笑停留在他嘴边。他很享受这个时光,眼前这个剔去他最爱的女人仙骨,不眨一下眼的,冷血的摇光君,终于,要接受他最后的剔骨洗礼了。
“你的仙骨,我会替你好好保存的。”南黎川举起带着利爪手套的手,余下两块仙骨,藏在摇光君的左右脚踝中。
南黎川在摇光君的左踝骨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他记得,剔骨台上,摇光君冷漠的脸,还有他画的那个极其复杂的符号,只一瞬间,便将天璇女的仙骨一根不落地悉数剔除。
天璇女不堪负重,完全承受不了剔骨之痛,三魂七魄全数散去,腿下一软,倒在摇光君的怀里,不省人事。
他不甘,天璇女死在摇光君的手里。他们阴阴是同族的,又同是七君之一,为什么摇光君还是不改往日冷漠,对天璇女没有一丝同情?
南黎川即将把左踝骨的仙骨取出来,不料牢房大门被踢开,来人正是玉衡君。
“摇光君……你受苦了。”
南黎川不顾玉衡君的到来,自顾自地取着仙骨。玉衡君上前制止,南黎川不得不停下,仙骨又没入体内。
这一出一入,对摇光君的左脚踝损伤颇深。
玉衡君连忙为摇光君施法去除周遭刑具上的法术,摘除锥形环刺与锁链,摇光君卸去负重,可身体千疮百孔负了很重的伤,瘫倒在地。玉衡君瞧了眼带着利爪手套的南黎川,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你的仙骨……”
南黎川轻蔑一笑:“我替他保管着呢。”他转身离开牢房,“你们走吧,我可不想让他这么容易死,靠着这两块仙骨够你再活个千年的。以后你就这么卑微地……活着吧。”
曾经光芒四射的名人,一下子被打入了人间地狱,什么都做不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曾经举手的事,如今再也无法办到。这是多么可怕,多么令人绝望啊。
南黎川就是这般想的。他要让摇光生不如死,绝望地活着。
现如今摇光君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翻手云覆手雨的仙君了,只是一个看似与凡人无异的人。法力、武器,还有武功,都已经散尽,只借着两块仙骨苟活于世,一副空架子,有什么用呢。
就算摇光君想寻死,玉衡君也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摇光君只能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南黎川的这步棋,下的很好,可也下错了。
如今的摇光,武功独步天下,靠着两块仙骨活着。他并不是如同南黎川想的那样失望地活着,而是刻苦练武修习。在他还不是北斗七君之一之前,他也是这般熬过来的,他知道这种痛苦,也知道熬过之后的另一番情景。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重回巅峰,一雪前耻。
现在,当日将他打入人间“炼狱”的人,就在面前,他随时可以报仇。
可他不能,也无能为力。一千年,他摇光可以突破一重重武学瓶颈,那南黎川也能变得更强。拥有两块仙骨的半仙半人,就算武功绝伦,也是无法与纯血的,现今的魔界之主相抗衡的。
“你亲自过来,不会就是想看我笑话吧?”
“嗯。”南黎川点点头,十指交叉在胸前,“顺道来看看上个月前玄晋在你身上下的蛊虫被你养的怎么样了。现在看来,似乎和你相处得挺融洽嘛。”
摇光捂了悟胸口,难怪他近几日总感觉胸口阵痛,原以为是旧伤未愈,竟原来是上回那个刺客夜刺他时,把蛊虫打进了他的体内。
当日缠斗之时,若不是玄晋知道他左脚踝因着当初仙骨的进出而落下了旧疾,他哪能这般容易就中了玄晋那一掌。
“你我二人的恩怨,莫要牵扯他人进来。”
“哦?原来摇光君也会在乎周围人的性命啊,我还以为摇光君除了自己的命,视他人性命如同草芥呢。”
“看来你还是没有放下。”
“你要我如何放下?”南黎川站起身,绕到摇光身后驻足,侧过头来道:“好好享受你所剩无多的生命吧,摇光上仙。”
迈开步子,他又停住,补了一句:“哦对了,你应该发现了吧,不过本座还是同你说一声,四年多前,薛陵就是中了这蛊毒才死的。”
说罢,伴着嘴角上扬的邪魅笑意,黑烟升起散去,原地只剩下了摇光一人。
摇光清楚地记得,四年前,薛陵也出现了他现在的这般征兆,现实胸口剧痛,而后便是大口大口地咯血。薛陵告诉自己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毒入骨髓,无药可医了。临终前他给了摇光一封信,希望他能帮他掌理几年事务,待到薛奇能自持家务之时,便将他的死讯公之于众。
这就是他扮作薛陵的原因。
本想着用五年时间培养薛奇成为下一任薛家掌事,可是近来摇光发现千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身份有假,只得提前抽身,况且自己身体里的那条蛊虫还需要想办法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