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诚在他的岛上自然是说一不二,绝对的权威。
很快船就准备好了,杜先诚上了船,正好赶上顺风顺水,一路通畅地靠了岸,然后弃船换马,一路往长安狂奔。
他赶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永兴一年的三月份。
正是草长莺飞,春光明媚的时候。
方妩娘受了朝廷的封赏,摆出郡主的仪仗,往秦州柴家祭祖归宗,正式改为柴姓。
杜恒霜和萧士及担心一路上有茬子,特意带着萧家军跟着方妩娘一行人去秦州。
阳哥儿也跟去了,并且把两个弟弟诚哥儿和欣哥儿拎着一起随行。
平哥儿没有去,他留在长安以备万一。而且筝姐儿已经有六个月身孕了,更是不宜远行。
另外随行的当然还有许家人。因为方妩娘现在还算是许家的老夫人。
许言辉、许言邦和许言朝都跟来了。
谢氏在家里看家。曾氏已经又被送回庵堂。
杜恒雪跟着杜恒霜一起坐车。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到秦州,又摆下各种仪仗,前前后后忙乱了快一个月,方妩娘的认祖仪式才结束了。
杜先诚来到长安的时候,方妩娘他们还没有从秦州回来。
站在长安的城门口,杜先诚勒住了马,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天,杜恒霜周岁的时候,他带着几个随从打马狂奔,从江南赶回来。只为了自己大女儿的周岁礼。那时候,一家大小其乐融融,义兄萧祥生一家,也过得风生水起。
岂料后来风云突变。
等他再一次回到长安的时候,却面对的是妻子改嫁,女儿也已经长大嫁人的结局。曾经以为能够照拂他一家大小的义兄,也早已死在前朝的黑牢里。
他改名杜那兹,在长安停留了一段时间。直到确信自己的两个女儿和妻子方妩娘都过得平安幸福,才再一次悄然远去。
他本以为,他会一个人永远漂泊海外。孤独终老。他对此并无怨言。因为这一切。是他应得的惩罚。他当初将妻女扔下,执意要出海寻找所谓的“乐土”,就应该承受这样的后果。
所以杜先诚第二次离开长安的时候,本来已经没有想过再和杜恒霜他们有联系。
他没有告诉她们他到底去哪里。也没有跟方妩娘有任何联系。他只想这一辈子。就这样悄然远离了。
但是永兴帝的这一道圣旨。却燃起了他全新的希望。
他只希望,如果方妩娘还愿意,他愿意用余生来补偿她前半辈子的不足。
当然。如果方妩娘已经变心,愿意为许绍守节,他也不会强求。
他回来,只是为自己的一辈子,做最龗后一次努力。
这是第三次站在长安城门前感慨万分。
杜先诚发怵出一声叹息,扬鞭打马进了长安城。
经过永昌和永徽两位皇帝的努力,长安城比任何时候都要繁华热闹。
那摩肩接踵的人群,热闹喧嚣的集市,还有集市上各种肤色的商人,都在昭显着大齐的国力。
杜先诚来到新丰客栈租了一间上房住下,然后下楼去跟茶博士闲聊。
他离开长安太久了。而且他有意不与长安通信息。除了大齐皇帝颁行天下的圣旨,别的消息,他一概不闻不问。
所以他从茶博士那里,打探到很多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消息。
大部分都是有关他的大女婿萧士及的。
他知龗道了他曾经将八大刺史拉下马来,以八大节度使取而代之。知龗道他曾经威名赫赫,将来犯的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还知龗道他已经带兵亲征漠北深处的突厥王庭,灭了东突厥,并且俘虏了东突厥的颉利可汗。
这样大的战功,回到长安之后,又被封为天策上将军,直追当年永徽帝的足迹。
世人都说这是永徽帝对战神萧士及的优待。
当然杜先诚看得出来,这是永徽帝玩的一手明升暗降。
如果永徽帝没有突然薨逝,萧士及面临的应该是逐步被削劝的命运。
但是永徽帝突然薨逝了,萧士及就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现在的新帝齐治跟萧士及有莫大的渊源。当然更重要的是,永兴帝齐治太过年轻,他需要萧士及这样的宿将帮他把持江山。
先帝永徽帝自己的军事才能不比萧士及差,因此他对萧士及的倚重不比永兴帝。
听了茶博士的一番话,杜先诚对长安的局势有了新的了解。
当知龗道萧士及如今的地位之后,杜先诚做了个决定。
他打算,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要以“杜先诚”的名义跟自己的亲人见面。就算方妩娘不愿意再跟他在一起,他也能堂堂正正认回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以前他不想以杜先诚的名义在众人面前出现,纯粹是担心方妩娘难堪。
那时候,方妩娘已经改嫁,并且生了儿子。他这个“前夫”突然出现,最尴尬,最难堪的就是方妩娘。
因了这个原因,他上一次才改名换姓,扮作是佛朗斯牙的杜那兹。
杜那兹曾经被永昌帝封王,所以他不能再出现了。
再说杜那兹早就禀明过永昌帝,回佛朗斯牙去了。
现在出现的,只有他杜先诚。
他也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他是杜那兹。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
杜那兹的样貌是改变过的,胡人的特征极为明显。
抹去那些伪装,以杜先诚的真实面貌出现,没有一个人会把他和当初那个浅棕色头发胡子的海外王爷联系在一起。
杜先诚回客栈刮了胡子,戴上蹼头。换上青色深衣,身边带着两个刚买的小厮,坐着驴车先回了杜家大宅。
站在这所大宅前面,杜先诚更是百感交集。
一个小厮上前拍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是个年轻的门子,他笑着问道:“请问您有何贵干?”
那小厮依据杜先诚的吩咐,笑着拱手道:“请问钱伯还在吗?旧人杜先诚来访。”
那门子忙道:“在的。不过钱伯年纪大了,很少出来。您稍等,容我进去通禀可好?”
“您请。”那小厮彬彬有礼地道。
那门子掩上门,匆匆忙忙往屋里去了。
没过多久。从角门里匆匆忙忙跑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一出来。就四处望着,问道:“人呢?人呢?人在哪里?”
杜先诚从马上下来,对钱伯拱手道:“钱老二……”
只有杜先诚,才知龗道钱伯排行老二。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都叫他“钱老二”。后来金盆洗手。被杜先诚收罗门下。就成了“钱伯”。
可以说满长安城,除了杜先诚,没有人知龗道他叫“钱老二”。
钱伯根本就不在意这一点。何况他早就在杜先诚改名为杜那兹。乔装成佛朗斯牙人回长安的时候,他就见过杜先诚。
他立刻明白过来,杜先诚这一次,是要用真名回到长安,不是要用他以前用过的假名。
“老爷,您居然还活着!”钱伯明白了杜先诚的用意,当然极力配合。他膝盖一软,就跪在杜先诚面前,看得杜家的下人瞠目结舌。
这所杜家大宅虽然还叫杜家大宅,其实已经是杜家大小姐杜恒霜的陪嫁,以后要改姓萧的。
没想到,居然还有钱伯下跪称“老爷”的人出现。
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些下人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惊讶。
杜先诚忙扶起钱伯,含泪道:“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又问他:“家里人怎么样?”
钱伯知龗道,杜先诚是要表现出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过长安的样子,忙道:“二十多年了,老爷先进屋,待钱老二跟你老人家详谈。”
杜先诚点点头,回头对小厮道:“去新丰客栈将我的行李取过来。”
小厮应了,回客栈取行李。
钱伯在前面引路,带着杜先诚一路进了屋子。
两人径直去了外院的外书房。
那也是杜先诚以前常用的屋子。他曾在这里运筹帷幄,掌握着大齐半数的食盐供应,也曾经是非常成功的盐商。
到了这个屋子,将下人打发下去准备饭食,钱伯才忙问道:“先诚,你这次是打算认回你的身份?”
杜先诚点点头,“以前用假身份,你也明白的。如今……”
钱伯顿时醒悟,“你知龗道许绍死了?所以你回来了?”
杜先诚有些赧然,暗红的面皮倒是看不出红晕。
钱伯咳嗽一声,道:“可是,方氏如今身份不同寻常,又给许绍生了儿子。就算她还愿意,可是她儿子,丢得起这样大一个人?”
杜先诚眼神黯了黯,“我知龗道很艰难。但是不试一试,我不会死心的。”
如果方妩娘死在许绍前面也就罢了。现在许绍都死了,方妩娘也是五十多的人,他不试一次,才是真正死不瞑目。
不管怎么说,那本是他的妻子。
若不是顾念方妩娘的脸面,还有她给许绍生了儿子,依杜先诚的脾气,当年回来之后,就要将自己的妻子抢回来的……
但是那一次,他跟方妩娘见了面,方妩娘为了儿子,也没法跟他一起。
可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许绍过世,方妩娘的儿子听人说也已成亲生子,不会再阻拦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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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