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败神话果然不同凡响,人未现身,便以神技令樊孤尘等人不得不暂且罢手。
只见来人信步登门而入,一身粗布短打,浓眉八字须,满头青丝整齐如画,步子沉稳轻快,满一副田间耕作农夫的样子,若不是有方才的一幕,让人决计想不到此人便是冠绝武林的龙行司云主。
“哈哈哈哈……!数十年不曾踏足江湖的两位兄弟,缘何又这等行事!”那人行进中庭,宏声说道。
他与莫白几乎并肩而立,却全然视如无物一般,不予理睬,只是与冷寒霜跟樊孤尘抱拳见礼,说来也是,若论地位辈分,在场的众人当中,亦只有此二人与他对等,莫白虽为天行剑主人,但在他的眼中,最多只能算是个江湖后辈,难怪入院以来,与莫白毫无交集。
见他这等登堂入室的架势,盛气滔天,薛长戈怕他追究父辈旧事,将身悄然后藏。
十年前龙行司错发天行,令江湖风雨飘摇,动荡的格局,躁乱四起,自己虽然踏足中原已久,且他一直极力着手改变中原武林对孤鸿涧的敌意,如今中原武林之间的隔阂早已淡化,可这龙行司一家独断江湖轶事,倘若他翻起旧帐来,自己就当真是无端祸起了。
“逆鳞!”冷寒霜应声言道,方才还是平和的姿态,忽然间大袖横摆,满一副一较高下的架势。
三人之中,论起江湖资历,樊孤尘略显后生,当初樊孤尘执掌天行剑时,冷寒霜早已极具声望,故而,面对龙行司云主逆鳞,他的敬畏之心稍轻。
而樊孤尘经此一番变故,心性忽转,儿女情长之事暂抛脑后,他知道寻常之时出现不寻常之人,定有不寻常之事发生,故而不敢稍有懈怠。
“人面不知何处去,灯下囚影尽凡人,逆鳞!你到底还是现身了!”
“樊家兄弟言之有理,身在红尘自然都是凡人!”
“三家不可齐聚,祖辈历来谨守的禁令难道你也忘了?”
“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不知多少辈先人流传下来的规矩,难道真的不可僭越么!”
“你龙行司主掌天下纲常伦理之事,如今你却在此大放厥词,亵渎先人遗命,不怕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么?”冷寒霜厉声说道。
“在下当然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先辈留下的圣令乃是警醒之言,自当遵守,但也并不是要我等唯命是从的!”
“哼!习惯了号令天下的人,果然好大的口气!”樊孤尘冷哼言道。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不是用来供奉膜拜的!”
“好一个规矩是用来打破的,既是如此,为何你龙行司却一直自恃对错不论地,对这天下武林发号施令!”
言及此处,众人都知道,樊孤尘所言指的便是他执掌天行剑时,龙行司错发天行令,致使动乱的开端!
“为了不灭金身!宿命注定有此一劫!”逆鳞敞言说道。
“什么……!不灭金身?数百年一现的逆命天机又到了?”陡然听得不灭金身一事,冷寒霜立时剑眉凝重,气息深沉。
龙行司、护鼎樊家还有血禅宗冷家,三家共分天下精气神三大奇技,但前人早有遗命,三家不得齐聚一堂,除非逆命天机即将问世,三者合一,铸就不灭金身。
谶语有云:天命难违,天机不可泄露,传言窥探天机之人,必遭天谴,领受五雷轰顶之刑,所谓的逆命天机亦就是领天命窥天机。
天造万物,各安天命,亘古有之,可总有人妄图与天斗与命斗,哪怕遭受天谴,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拂逆天意也是在所不惜,所以这才有了不灭金身一事。
金身不灭,五雷轰顶,几个甲子才有一次契机,成就金身的人,除非天收,否则不死不灭,所谓天收,亦就是天谴之劫,五雷轰顶,肉体凡胎的哪里经受得住,可就算只是一个从未成真的传言,古往今来多少人为窥天机逆天命做出了荒唐之事。
“不错!潇湘水榭所藏的就是逆命天机的浑然天成之物,寒雁城守着天命之物,却无天命之人,为免逆命天机受耽搁,寒雁城留不得!”
“好一句留不得!那可是全城无数生灵,你龙行司一道天行令,便是一场血雨腥风,血流成河!”樊孤尘听言,恶狠狠地看了逆鳞一眼,说道。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就是天命难违,我龙行司统领着天下武林,素来无及第之争,这也是当初逆命天机到来之时,我龙行司先人领受天命时留下的宏愿,如今逆命天机再现,为保整个武林的太平,牺牲区区一个寒雁城,绝对是大义之举!”
“你龙行司通晓天下所有,既然知道潇湘水榭收有此物,让莫连城献出即可,何必要让他遭受覆城之祸?累及多少无辜!”冷寒霜言辞激烈地责备逆鳞罔顾他人性命。
“莫连城早就动了心思,苦于没有你我三家合一神技的本事,这才没能得逞。”逆鳞回言道。
“你还想做这天下的主人?”樊孤尘听出了逆鳞言语之间的寓意,当即言道。
“无极幻影现,悟道变成恨!如今的天命之人……!不是我逆鳞!”
“那是谁?”
“莫白!”
“莫白……!”樊孤尘定睛看了莫白一眼,惊诧万分地说道。
“当年莫连城与独孤宏共谋潇湘水榭之物,独孤宏遍寻天赋异禀之人,可他们均经受不住心魔作祟,最后成了癫狂之人,独孤宏无奈之下便让身边最不起眼的弟子莫白做最后一次尝试,真是造化弄人,莫白完全把持住了本心,学到了《无极幻影》神功!”
“所以之后为免独孤宏等趁机起意,你龙行司便把莫白选入看守剑陵!”樊孤尘连声接言说道。
“樊家兄弟果然是聪明人!”逆鳞见到樊孤尘猜出原意,不恼不怒地回答道。
言语及此,众人都明白了寒雁城的覆城之祸,并非龙行司错发天行令所致,而是龙行司有意为之。
而莫白一直尊师重道,听言之后始终都不愿相信,师傅独孤宏当初对自己的严苛善待,并不是师徒情深,而是把自己当成了图谋天下这盘大棋当中的一枚棋子。
“住口!我不信!不许你侮辱先师!”沉默许久的莫白忽然开口说道。
见到莫白心浮气躁,开始恼怒起来,逆鳞信步走近了些,随后忽然起手就是一掌落定,一记掌风重重打在莫白下腹,索性彻底将他激怒,一试深浅。
而莫白对于逆鳞诋毁先师独孤宏之言早就心有不快,逆鳞这一记掌力令他腹下剧痛难忍,心头怒火一触即发,双臂运掌化拳,直朝逆鳞追击。
莫白所学的《无极幻影》神功本就与逆鳞所练神功相同,二人并未在招式上做过多纠缠,一出手便如方才樊孤尘等人一般,拼上了内力。
“说我孤鸿涧是邪门外道,想不到你龙行司才是中原武林最大的魔头!”一直委身于人后的薛长戈听到逆鳞对寒雁城一事的原委所言,再者莫白率先出手与之对抗,霎时间有了一吐为快的勇气。
说时迟那时快,薛长戈话音刚落,一把从妹妹楚莹莹手中取过天行剑,顺势一甩,抛与莫白,手中的饮血剑亦赫然脱鞘而出,立时血刃重现。
说道:“莫白!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哥哥!这呆子不知事你也糊涂不成,他可是逆鳞!”见到兄长薛长戈从旁叫阵怂恿,楚莹莹展颜舒眉的样子,立时变得惊悸不已,眼前的逆鳞,可是有着不败神话之称的龙行司云主,任你莫白二人再有实力,只怕也是不及一二。
“哈哈哈!天行、饮血双剑合璧,这可不是寻常时能遇上的一大奇事!”逆鳞有心试探,见到天行与饮血一正一邪一白一赤两件江湖神兵齐聚对阵,不由豪笑几声言道。
饮血剑本与天行剑同出一脉,分而化之便成了正邪之剑,只见莫白剑出横眉,瞬间一化为三,子母天行一体三剑,莫白寻常之时一般不露此手,面对逆鳞,他不敢不用全力。
而略居身后的饮血剑赤红的剑身变得更红,楚莹莹早已察觉,薛长戈拔剑之时自划掌心,以自身之血御剑,饮血剑之剑芒遇血威力倍增。
逆鳞虽有不败神话之称,但双拳难敌四手,且面对的乃是天行饮血双剑合璧,胜负之数犹未有定。
樊孤尘与冷寒霜二人本就对龙行司所作所为心中愤懑难平,是以逆鳞挑起的祸事,二人只是作壁上观,不予插手。
江湖一句话,饮血出鞘,必饮血而归。
剑身随人而动,莫白双臂浑然甩袖,剑刃犹如脱弦流矢,直朝逆鳞穿刺而去。
薛长戈亦几乎同时出手,饮血剑划空勾去数道剑气,紧随其后,尽管来势凌厉,逆鳞不愧为临场老手,分寸丝毫不乱,猛然仰天大喝一声,食中二指凝息聚神,掷出一股气浪,将莫白与薛长戈奋力一击而来的锋芒瞬间抵消。
余劲过于霸道,竟直接将天行剑逼得剑身倒转,原路返回。
见势莫白连忙收息回元,运气抵挡,奈何力道过于强悍,将莫白压制得连连后退。
“小心!”见到莫白身处险境,楚莹莹声如惊雁,意欲上前助手。
孰料还未等她动身,一道身影凌空而下,立时间犹如身陷泥塘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莹莹!”
“你……!”
见此情形,莫白猛地一惊,在楚莹莹上方迎空而下狠劲压制的,不是他人,正是方才还与自己迎面对阵的逆鳞,竟不知何时,他忽然间出现在了楚莹莹上方,意欲对其下手。
“莫白,薛长戈,若尔等能救下她,再来一较高下!”逆鳞面露阴笑地说道。
这阵势莫白似曾相识,猛然想起当日于冰心遇难之时,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形。
他哪里能让这凄惨的悲剧再次在他眼前发生。
运息相抵已然太迟,只见他一个箭步扑向楚莹莹,顺势将她搂入怀中,猛然将内息提至巅峰,以身为盾,他不能再让楚莹莹步于冰心的后尘,那痛楚在他心里一直不堪回首。
而薛长戈与莫白心思如一,莫白以身为盾,薛长戈亦是如此,只不过薛长戈更为决绝,用手中饮血剑仗剑横削竖劈,意图凭空遮拦逆鳞落势,大有同归于尽之势。
他与楚莹莹虽无血亲,却远胜血亲,早已超过了兄妹之情,只是他见妹妹钟情于莫白,所以一直压制内心,用陪伴聊表慰籍,如今楚莹莹命在旦夕,他哪里容得下有人伤她分毫。
只听得一声闷响,一个人影被逆鳞一掌打得入地三分,气若游丝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