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司下属黑煞将军怒天听,凤凰女子绛沉羽,地藏和尚恶阎罗,外加莫白十年磨一剑之地,剑陵,合称为龙行四象,只不过,前三者为活人,后者为陵冢,亦就是世人最后的归属。
常言道尘归尘土归土,任你今生何等高贵荣崇,左右名利,最后都只不过化作一抔黄土,长埋于世。
龙行四象,三人生于斯,长于斯,最终殁于斯,他们是龙行司与外界江湖的楚河汉界,只是江湖中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亦从未有人与他们以此身份交锋,故而此刻除了秦守一以外,包括居于此地数月的楚莹莹,都感到万分诧异。
此地形似山坳,仅有一处可出入山坳,兵家称之为绝地,众人都以为此地已是尽头,却未料到山高自有真神在。
尽管林中风声大作,楚莹莹的明眸怒目始终未曾离开过眼前被自己用剑指着的马三军,天行剑只有在修习过《无心诀》的人手中才能使出本性威力,当然马三军似是也忘了,莫白早已将这篇心法的全本给了楚莹莹,机关算尽,却未料到自己已然作茧自缚,处身危险之中了。
异象突现,薛长戈立时警觉起来,死死地护在妹妹楚莹莹身后,只要她稍有危险,便会倾全力出手保护,见到楚莹莹将连日来心中的苦闷,化作满腔怒火,一时没了理智,当即出言提醒说道:“莹莹!当心有诈!”
“我杀了你!”而楚莹莹早已满眼通红,杀意骤起,哪里还听得进去兄长的提醒。
“回头是岸!”虽然林中枝叶撩扰,嘈杂不已,但此人的声音却是格外明亮,在场众人都听得十分真切。
几乎与楚莹莹的嘶吼之声重叠,就在话音未落之际,秦守一悄然离群而去,他知道,怒天听在此时现身,今日来此的所有人都将被困,已是在劫难逃了。
是时,楚莹莹虽然天行剑仍旧在握,却再也使不动分毫,犹如剑身之上被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后又猛然提运内力准备二次进刺,奈何亦成了徒劳,非但没能使动剑刃丝毫,更提不起半点内力,整个人被僵硬地定在了那里。
尽管她早已习得《无心诀》,可如今她竟被制住,无还手之力,当即慌乱了神,秀眉紧蹙,急声向兄长薛长戈出言求救说道:“哥!我动不得了!”
而薛长戈一见妹子受制于人,出言求救,当即连忙上前护佑,一个箭步抢在了楚莹莹身旁,随后肩肘顺势后摆,将楚莹莹向后推移了半步,护挡在了楚莹莹身前。
楚莹莹怕误伤了大哥,退后连忙撤剑,而就在她撤剑回鞘之后,感觉自己顿时恢复了自在,气息回旋自如,内力亦能正常收放了,心头大为诧异,不过,经过此番变数之后,楚莹莹再不敢轻易出手,尽管她对眼前的马三军恨得切齿。
“莹莹!你没事吧?”薛长戈不敢回头探望楚莹莹的状况,心头又很是担心,连忙出言询问。
“没事!”面对兄长的嘘问,楚莹莹心有旁骛,无心应和,只是简单地报了声平安。
兄妹两的言语分心,倒给了马三军可乘之机,在楚莹莹说出不能动弹之时,他便已经卯足了劲,要趁此机会拿下楚莹莹夺回天行剑,薛长戈出手让他心里的打算迟缓了些,如今天行剑还在楚莹莹手中,又被薛长戈护在了身后,此时若再不出手夺回,只怕再难有作为,恰巧此刻薛长戈因为担心有些分神,只要时机把握得当,楚莹莹更是算不上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马三军手中的寒月宝刀赫然露出白刃,准备将薛长戈穿心而过,连带着也将楚莹莹重创一手,掳走她,拿回天行剑,一切就又回到自己的计划之中了。
马三军的这一番阴冷心思,倘若成了,便当真可能扳回局势,可他太过于急功近利,以至于在做全盘打算之时,忽略了一个关键的致命变数,那就是这从天而降的黑煞将军怒天听。
就在他拔刀出鞘,准备挑刃前冲之时,亦遭遇了与楚莹莹同样的境地,浑身僵硬,刀身重若千斤,丝毫动弹不得,然而他却没有楚莹莹那般命数,此刻无人相救,虽行动受困,不敢显露丝毫,此刻在场众人,除了自己随行的下属,其他人或多或少,于己都有宿怨在先。
有道是君子趋于义,小人趋于利,马三军称不上君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手底下也是一群时刻权衡利弊,机关算尽之徒,这一点马三军心中当然清楚,所以尽管他心里惶恐至极,亦不敢开口向人求援。
“回头是岸!”又一句警醒之言响彻山谷。
而这一次的声音,几乎令所有人的后背都有些发凉。
他,现出了真身,黑煞将军怒天听。
“回头!哼哼!回头只是万劫不复!”几乎就在他身影落定的瞬间,马三军心头的惶恐迁出怒火,自嘲言道。
的确,他是回不了头的,越是处在权势巅峰的人,对一切都看得尤为重要,因为他一旦放下,回头的地方只有万丈深渊,这是他对自己目前的境遇最清晰的认知。
马三军只觉眼前微风拂面,一缕恍影闪过眼角余光,竟不知何时自己刀锋所指的对象换了脸面。
陡然见到一张似被烟火熏燎过的面孔,像极了醉汉跌入灶台黑里透红,双眼狰怒地看着自己,马三军不由打了个冷战,那张脸看上去就知道,绝非良善之辈。
只见马三军与他四目相对,气势上,马三军已然处在了绝对的下风。
“回头是岸!你家先生没教你听话听音么?”怒天听现身马三军眼前之后,反倒没有之前那般声音洪亮了,一双眼珠瞪得滚圆,加之嘴唇上那两撇微微上卷的浓须言语之时的滑稽摆动,盛怒之相让人有些不禁难止笑意。
吹胡子瞪眼,莫过于此!
怒天听的出现虽然暂时把马三军震慑住,刀锋未再前刺分毫,然而楚莹莹对他的积怨已深,趁此间隙,天行剑又再亮出锋芒,一个斜行跨步,环身绕过薛长戈与怒天听两人,猛然提剑上扬,将马三军竖持在手的寒月宝刀格挡开去,将其逼退几步,旋即近身贴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马三军惊魂未定之际,被楚莹莹连连进招紧追,当即双手握住刀柄,猛的一刀照着楚莹莹剑锋刺来的方向劈下,刀剑相碰,立时火星四溅,裂石扬尘。
须臾,只见楚莹莹倩影微沉,气息如促,持剑的右手被余劲带飞后摆,一个凌空转身,这才把寒月宝刀砍下的余力消尽,稍时,手下挽了个剑花,剑刃转向,又一招‘迎风送叶’再次发起攻势。
而马三军本就苦于无处发难,楚莹莹这般殊死缠斗,反倒给了他趁势拿人的机会,以报方才楚莹莹先声夺人之恨。
之前楚莹莹一招攻来,马三军毫无防备,以至于促手应招难免后劲不足,此番楚莹莹又再发招前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赫然摆开架势,横刀立马,而楚莹莹将对莫白的思念之情与分别之苦全然加在了剑招之上,早已迷失了理智。
临阵对敌,最忌被愤怒冲破理智,虽然招式狠辣不留余地,但在马三军这等心机太重的人面前,无疑将自己致命的破绽暴露了,马三军此番却不慌忙迎刃而上,静等楚莹莹近前几步,准备一招将其重伤,谋定而后动。
只见马三军嘴角微扬,露出得意阴冷的笑脸。
二人虽然刀剑几个进退,却是离怒天听不过尺许,就在楚莹莹出剑经过他身侧之时,只觉虎口被一股猛力震得发麻,待她反应过来,天行剑已然被怒天听夺去,马三军亦然,寒月宝刀还未露出白刃,便已被夺。
待得众人回过神来,那一刀一剑早已悬在楚莹莹与马三军头顶,摇摇欲坠,而他们二人亦被一股无形的外力困在了一起。
看到妹子被困,又剑悬头顶,薛长戈当即出手掠阵,运起十成内力,奋力发出一掌,想将刀剑击落一旁,救出楚莹莹。
然而薛长戈的奋力一击却只是徒劳,刀剑丝毫未动,自己反倒被弹回的余力震得险些内伤。
“哥!哥!你没事吧?”见到薛长戈出手受制,楚莹莹连声问道。
“咳咳!放心……没事!”薛长戈气息急促地答道。
现在一旁久不做声的风怜影此刻忽然说道:“薛门主!一定要救出莹莹,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运掌输去真气替薛长戈疏元导息,就在这时,风怜影感觉后背有一股暖流灌入,瞬间丹田之气充盈,气息平缓了许多。
此人非别,正是一直守在暗处,离风怜影不远不近的文延武,他对风怜影还是无法释怀,尽管极不情愿,此时风怜影已然以身犯险,他本无意出手施援,好叫她知难而退,回复真诚,见她为了救楚莹莹不惜损耗真元,当即又心有不忍,还是决定出手相助。
“是……是你!”风怜影侧脸回头看了一眼,虽未看见正脸,但还是从他的衣着轮廓认出了他。
文延武未作答话,只是一心意守玄关,倾全力相助。
集合三人之力,薛长戈蓄气再动,只是还未等他动手,便被一股外力卸去了气力,旋即,三人被硬生生地弹退了几步。
而眼前的怒天听却没见有丝毫动作,定定地站在那里,如此这般下来,令薛长戈这个向来无所惧怕的人,都心生几分恐惧。
“你到底是人是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悬在楚莹莹与马三军头顶上的危险还没有化解,自己又无从发力,薛长戈沉声言道。
“回头是岸!若不懂回头,此地就是尔等的深渊!”怒天听宏声回答道。
见到薛长戈一再落败,而天行剑就在眼前,燕云等人纷纷先后会意,准备集十八人毕生功力,意欲将天行剑拿下,只是还未等他们铺开架势,怒天听早早便已察觉出端倪,于是说道:“蚍蜉撼树!尔等怀揣龙行司天行令,却也要探手这等闲事不成?切莫辜负了龙行司的这番重托!”
“阁下是……?莫非阁下与龙行司有瓜葛!”薛长戈似是听出了言外之音,急忙出言问道。
“我只是个凡人!”说罢,刀剑尽归一处,落定在怒天听身侧,众人的禁锢亦同时解除。
“你是龙行司的四象之一的哪一位!”
薛长戈先父薛子翁曾被禁于龙行司,后得脱逃,他从父亲处听闻过龙行司人,皆称自己为凡人。
故而听得此言,薛长戈当即明白了过来,之前他还一直在怀疑此人的身份,以他的阅历,他想不出当今武林还有人这等神功,无形之中尽折他人威风,听得他自称凡人,断定,此人便是龙行司四象之一。
“龙行司!”马三军听言暗自庆幸,口中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