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聂远急切问道。
“她要我转告许多事情,比如前些时间,寒鸦暗杀了一批人。”柴嫣道。
“暗杀了一批人?”
柴嫣点点头道:“嗯,杀了一批上奏的大臣,那时上奏提防契丹人的大臣尽皆死在了狱中,你知道这件事吗?”
聂远略微回想,记起柴荣曾和自己说过此事,那时何长松最早有了契丹出兵的消息,告与了郭威父子。
柴荣本想放出消息,但郭威要他等等风声,果然数日之后,得到消息上奏的大臣尽皆下狱,离奇死亡。
“你是说,寒鸦的势力和叛军有勾结?”聂远道。
柴嫣摇摇头道:“我只是转述那女人的话,其余的哪里会知道?”
“这倒也是……还有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的事。”柴嫣说到此处,脸上略有不安神情,顿了顿问道:“你在那晚到那家荒山破庙前,是不是就已见过转魂了?”
聂远想起自己和师父下山之后,自己率先北上探听叛军消息,在柴家庄救下柴荣兄妹之后,又与师父会合,遇上了一群埋伏的寒鸦杀手。
那群杀手武功稀疏平常,算不得什么高手,颉跌博师徒也是在那时拿到了青冥宝剑。不过转魂却随之出现,并在那时与聂远第一次定下潞州之约。
“嗯,就在救下你的那天,我和师父遇上了转魂,直到现在我还想不清楚那群杀手为何出现。”
“是不是寒鸦很少失手,但那次出手却似乎很是贸然?”柴嫣问道。
聂远见柴嫣说的正中关键,当下一惊道:“正是如此,你说的半点不差。”
却听柴嫣继续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与你讲来。你不是说寒鸦势力与叛军有勾结吗?转魂确实也是这般说的,叛军南下路上,寒鸦也没闲着,暗中有不少行动……”
“等等,你说这些都是转魂对你说的?”聂远奇道。
柴嫣一愣,看出聂远对自己的话颇有怀疑,悻悻道:“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在怀疑我吗?”
聂远连忙摇摇头道:“没有……你继续说吧,我相信你。”
柴嫣点点头,继续道:“寒鸦分了两路,那送信的瘦高个子在村中盯上了我和哥哥,一路跟到晚上那座庙,被智璇老和尚突然出现给吓退了。”
“竟然还有这层凶险……”聂远惊讶道。
“嗯,怪不得我哥哥那时处处小心,说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想必他也察觉到了杀手的踪迹。”
“寒鸦另一路为首的叫做青冥,这人本事一般,为人张扬,在寒鸦里算个十足的怪胎,便是他不自量力,结果被你杀掉。”
听完这话,聂远沉思半晌,自己对此人确实没有了解,毫无头绪,只得停住不想。
两人沉默片刻,一件紧要事突然涌上聂远心头,柴嫣见聂远眉头一皱,连忙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聂远摇摇头,垂头丧气道:“我忘了为你问解药的事……”
柴嫣以为聂远要说出什么大事,扑哧一笑道:“你都快没命了,还要什么解药?我没那解药又不会死。”
聂远叹口气道:“虽是如此,不为你解了毒,我总归是心里不安。”
柴嫣听到这话,当下心里蓦地一热,心里却想:“若是我身上的毒真的在某天解了个干净,我就再没借口一直待在你身边,那真是一点都不好。”
当下笑道:“我的毒一日不解,你就要当我一天的解药。有鬼谷大侠聂大侠小心照顾着,我欢喜还来不及,你干嘛要心里不安?”
“可苈火毒一日不解,你便一日不能有怒火,不能有心中痛苦。”聂远道。
柴嫣莞尔一笑道:“这才最为让我欣喜,因为这样便能管束着你,让你再也不敢做对我不起、惹我生气的事。”
聂远轻轻笑道:“即使没有这毒,我也从来不敢做对你不起、惹你生气的事。”
柴嫣脸色一红,随手打在聂远身上道:“怎么和我哥哥学得花言巧语?你惹我生气的事还少吗?我数都数不清了。”
“我虽然常常因为说话惹得你生气,但至少没有对你不起过。”
“胡说!”柴嫣用手指点点聂远右臂,又拍拍他脊背,悻悻道:“昨晚不知道哪位大侠,被人家漂亮女子抱在怀里睡了一夜?要不是我突然闯进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柴嫣说到一半,脸颊一红,不敢再说下去。
聂远倒像是毫不在意,当下惊道:“那女人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只记得一场梦做得模模糊糊,你说她要我五个时辰方能走动,我……我难道已被废了武功吗?”
柴嫣见聂远脸上惊慌无比,更甚于方才想起苈火毒之时,冷冷道声:“你想起武功来,便比刚才担心得多,你说在你眼里,我和你的武功,到底哪个重要?”
聂远当下焦急起来,急切道:“这下便非要与你寻到解药不可。”
“为什么?”柴嫣见聂远避开不答,自己很是不悦。
“寻常人失了武功,大不了从此退隐,再也不入江湖,可我若是没了武功,就没人替你压制剧毒,自然得替你寻到解药了。”聂远面带愁容,缓缓说道。
柴嫣听了聂远这一番话,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楚,当下喜极而泣,一推聂远胸膛道:“你真傻!”
聂远见得柴嫣突然淌出些泪水,茫然道:“我……”
柴嫣抿嘴一笑,道:“你放心好了,你武功一分也没有丢,你以为你白白被那女人抱了一晚吗?她临走之时,对我说你的内力精湛,世所少有,她已将五分修为散去,为你打通了真气上限。你练得足月,就能跻身内功名家之列,到时单论内功,当世能及之人已经不多。”
聂远听得此话,大为惊奇,正要运功一试,柴嫣连忙将他拦住道:“千万不可运功,她叮嘱说你五个时辰不能到处走动,更不能动武。”
聂远只得收起气息,问柴嫣道:“她怎能自散功力替我冲穴?”
柴嫣弹聂远一个暴栗道:“你忘啦?那女人的九陌转魂功邪门无比,你师父一不留神,都被她散了些真气出来。”
“那她又为何要为我做这桩好事?”聂远又道。
柴嫣摇摇头,悻悻道:“这我怎会知道?指不定是她看上你了呗。”
聂远无端被武林大敌打通了经脉要穴,眼下并无半点欣喜,反而不安,心想她或许别有所图,急忙问道:“她临走时,还说了什么吗?”
“说了,她先是唱了几句歌谣,好像是什么月什么云的。”柴嫣想想道。
“天上月,遥似一团银……”聂远喃喃道。
“就是这个,你怎么知道?对了,她还说了一句话,对你说的。”
“什么话?”聂远问道。
“她说:‘正邪不两立,当你醒来,我已远远离开。’”
……
却说柴荣偷了柴嫣的马,和湘姑娘放开手脚,快马加鞭往城中赶去。
到得城门附近,听得前方呐喊不绝,马蹄声如惊雷,铁甲声响彻云霄。
柴荣快马上前望去,一路大军铁骑开道,战旗猎猎,大军过得半程,又见高行周亲自统率中军,整装列队,离城北上。
柴荣心里一惊,料想是军情紧急,不得不出。柴荣心系义父,和湘姑娘等到大军一过,连忙快马向城中奔去。
昭义军精锐皆已整装北上,柴荣到得城门前,见得守门官兵尽是些老弱残军,其中不乏几个老兵油子,要与柴荣收取贿赂。
糊弄过了城门守卫,进得城中,湘姑娘对柴荣道:“你们唐国兵士这幅样子,如何打得了胜仗?”
柴荣心急,无意争辩,随口问湘姑娘道:“姑娘也了解兵戎之事?”
湘姑娘当即笑道:“笑话,本小姐堂堂大元帅府……”湘姑娘说到此处,连忙又闭口不言,道:“快些走吧,别误了时辰。”
柴荣快马朝府中奔去,也没留意湘姑娘言语,一路上见得街头巷陌之中,无数江湖人士正摩拳擦掌,要奔赴那数十年一遇的武林盛会。
到得半路,突见几个头戴斗笠的大汉在街上拦住自己,为首的正是烈马帮“大魁首”乌平与铁沙帮“劈山神棍”申一昆。
柴荣连忙停马,见得两人面无恶意,心下一宽,下马拱拱手道:“乌帮主、申帮主,不知何事?”
乌平和申一昆两人也拱拱手道:“我两人今日特来赴英雄大会,久仰柴公子了。”
柴荣当下一笑道:“客气,客气。”
乌、申两人对视一眼,都有尴尬神色,沉闷片刻,乌平低声道:“兄弟两个眼拙,前些时候和公子生出了些误会,公子千万莫往心里去……”
柴荣一笑道:“好说,好说,只是在下现下要事在身,晚些时候自当在天下英雄会上恭候二位,恕不奉陪。”
乌、申两人连忙吩咐帮众让开路道:“公子请便。”
湘姑娘也客气两声,马鞭一挥,两人继续向府中疾奔而去。
柴荣到得府门外,却见大门两旁各悬七个大字,一边写道“千载江山英雄客”,一边写道“一朝尽数入斯门”,门匾横悬“英雄大会”,不由得心中叫了声好。
进得府中,却见大院已被收拾清净,摆好了桌椅、酒菜,倒也算是开阔,应是能容得下不少好汉。
柴荣在太行山盘桓一夜,于城中消息一概不知,又要探听义父动静,一进府中,匆匆便往后院赶去,也无暇顾及湘姑娘。
湘姑娘急着要让柴荣帮她找哥哥下落,但见柴荣焦急,只得跟在他身后往里走进。
柳青正在后院坐立不安,于是便扣着双手,不安地来回踱步起来,正踱步间,忽见得柴荣匆匆走进,心下大是欣喜。
柴荣看见柳青,心中一暖,快步上前要问父亲何在,却见柳青满面笑颜突然消失。
柴荣回头一看,才知湘姑娘已跟着自己匆匆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