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舵主,人多眼杂,小心为妙。”汤英见楚风发怒,连忙劝住道。
楚风也害怕起来,他环顾一周,见店里汇聚的各路人马都在肆意吃酒,乱成一团,并没人注意到他拍桌这一下,这才放下心来。
客房之中,聂远奔波这许久也早已劳累,将床布在地上随便一铺,倒头就要睡去。柴嫣也躺上了床,只是她下午已睡了个够,此时楼下又吵吵嚷嚷,使得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聂远未及多久已然睡熟,柴嫣只听得他嘟嘟囔囔不知在梦呓些什么,她坐起身子竖起耳朵却也听不清楚,不禁觉得好笑。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耳听得房外嘈杂之声渐渐消散,已经不知到了几更,客人都尽数回房。柴嫣叹了口气躺倒在床,正要想办法入睡,这时突然见得门外晃过一个黑影,她霎时吃了一惊,一把抄起剑跳在了床前。
“什么人?”柴嫣厉声喝道。
聂远蓦地被她惊醒,连忙站起身问道:“怎么了?”柴嫣紧盯着门外道:“屋外有人。”
柴嫣按紧了手中剑柄,又朗声说道:“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别逼本姑娘刀剑相加。”说着她“刷”一声将剑半拔出鞘,缓缓朝屋外靠近了几步。
只见屋外那黑影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应道:“姑娘别误会,小的是来给您二位送夜宵来了,可千万别动刀动剑的,小的给姑娘赔罪还不行么?”
柴嫣自然不信,对那黑影应道:“我们不要什么夜宵,你回去罢。”
黑影应了一声:“是,小的这就退下。”说罢他转过身去后退两步,楚风、汤英、殷安三人正站在屋门边上等候。
这黑影正是店里小二,他当下对站在门旁的楚风道:“楚舵主,那小妖女鬼精鬼精,小的骗不开门。”
楚风狠狠咬了咬牙,一拳砸在栏杆上道:“汤兄弟,狗男女鬼精的很,你也看见了。既然骗不开门,听兄弟我的直接冲进去,趁着夜黑风高手起刀落,只需一下就让他们人头搬家、身首异处!”
汤英犹豫道:“店里住满武林中人,若要破门而入,动静一大惊扰了哪个好事的,消息传出去我们就摊上麻烦了。”
楚风一时恼怒,反过来骂汤英道:“要不是你姓汤的非要什么混进房里,现在老子早就趁他们酣睡得手了,会有什么动静?”
殷安见楚风暴躁自傲,汤英多疑难决,急忙劝和两人道:“两位兄弟莫要着急,我们只需再等上片刻,趁他两人睡熟下手擒拿,料也误不了事。”
过得不久,店内渐渐没了声响,聂远和柴嫣房中也十分安静。殷安当先一个蹑手蹑脚摸到门前,又用刀尖挑开了门闩,接着轻轻推开门迈进了门槛。
楚风和汤英两个随后跟进去,急忙动叉动剑时,却见眼前空旷一片,并无半个人影。
三人将房顶、床底尽数搜查一遍,仍未见到聂远和柴嫣两人。楚风气急败坏,一把将屋内小桌扬翻,口中骂道:“他奶奶的,让两个小鬼跑路了。”
殷安在房内走了一周,回来对两人说道:“我们三个一直守在门外,他们只能从后窗跳窗逃走,我们这就追上去,一定来得及!”
三人匆匆跑出客店牵了快马,这时正是深夜,楚风又啐了一口骂道:“他奶奶的,到处都黑不见鬼,去哪里追他们两个?”
殷安一摆手道:“且慢。”说罢匆匆饶了客店一周细细观察。白天那一场秋雨过后各处都泥泞不堪,殷安仔细探查一番,竟认出了聂远和柴嫣的马蹄印,正是望南而去。
此时聂远正和柴嫣正在泥泞的官道上行马,深夜出逃,柴嫣早已憋了一肚子气。这时柴嫣坐下小紫突然马蹄打滑,险些翻倒,柴嫣下马将小紫拉到一处干燥之地,叫住聂远道:“我们两个有手有脚,难道就怕了歹人不成?”
聂远停住马对柴嫣解释道:“我感受到了一阵浓郁的杀气,你不是屋外人的对手。”
柴嫣不解道:“既然这店里住了这么多硬手,我们将事情闹大,他们不就没法为非作歹了?”
聂远摇摇头道:“不会那么容易,依我的直觉来看屋外之人并非俗手,先不说其他客人会不会畏惧于歹人背景而袖手旁观,单是以我们两个现在的身手,必然没有机会将事情闹大就已受缚于人。”
柴嫣看了一遍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泥泞难行。她心头一急,只得狠狠跺了跺脚,嘟囔一声道:“没想到狼狈成这个样子。”聂远只随口应道:“江湖就是这样,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什么时候都那般威风。”
柴嫣闷闷不乐,只好将小紫拉到干燥些的地方,就要继续上马逃离。这时只听身后有人幽幽叫道:“小嫣,你我又见面了。”
聂远和柴嫣都是心中一凛,一起回过头去,却见三骑正缓缓从夜色中走来。
这三人犹且穿戴着斗笠蓑衣,在黑夜中难辨身形。聂远一时猜测不出他三人身份,更不知这三人为何监视追赶于自己和柴嫣,当下心想或许是自己和柴嫣在客栈中身份暴露,只好飞快地思索起脱身之策。
柴嫣听了这人声音,不由得暗暗叫苦,厉声应道:“你深更半夜在我房外偷听,意欲何为?”
说话这人正是殷安,他当下啧啧叹了几声,又对柴嫣道:“你我潞州一别,想不到今晚竟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之处再见。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你竟已和这臭小子同床共枕,好一个男盗女娼,真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柴嫣气得浑身发颤,正要出言以对,聂远纵马上前几步,轻轻按住她耸动着的嫩肩,又对殷安冷冷说道:“殷少侠,令师夏侯掌门在武林上素有威望,不想门下高徒怎地说出如此不敬不雅之语?”
柴嫣见眼下形势危急,以自己的微末武功自然不是殷安对手,正心里暗自焦急间,却听殷安又朗声笑道:“姓聂的,你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还在耍你们鬼谷的这一套嘴皮功夫,逞口舌之利。小嫣,睁开眼看看吧,看看你跟了个什么样的懦夫?”
柴嫣最听不得他人轻侮于聂远,伤在他身痛在己心,她此时也顾不得形势危险,就要拔剑和殷安一分高下。
谁知聂远仍是面不改色,从容若定地将她轻轻拦住。柴嫣恍然大悟,聂远武功尽失,但殷安却未必知道,聂远此时正是要虚张声势,以空城计吓退那殷安三人。
楚风在旁见殷安威风无比,也指着聂远骂道:“如何?姓聂的,你还有何话说?识相的速速下马受缚,饶你一条狗命。”他那一对水蛇三角眼又流露出下流的眼光,投在柴嫣身上笑道:“这位小姑娘倒有几分俊俏,既然殷老弟喜欢,那就送给殷老弟罢。哈哈哈哈……”
汤英也跟着接口道:“姓聂的,你装作什么凉州商人戏弄于汤某,简直是目中无人,汤某也要和你算算此账。”
柴嫣不知所措地晃了身旁的聂远一眼,却见他脸色突然冷峻下来,用寒芒般的眼神在对面三人身上一扫,冷冷说道:“殷三侠,楚舵主,汤掌门,你们可听说过江湖上有一剑唤作青霜,有一绝招唤作疾风骤雪?”
殷安和楚风尚不以为意,汤英却骤然一惊,对另两人低声道:“小心,家父在世时曾说过这一招的厉害。”
殷安虽疑惑汤英亡父与疾风骤雪有何关系,但眼下不及细问,聂远又继续说道:“只可惜聂某技艺生疏,这一招用得粗陋。若是出了剑,聂某也把握不好分寸,你们三位恐怕不会伤,只会死。”
“姓聂的,你别在这儿大言炎炎了,若是你真有这个本事,还用从客栈里抱头鼠窜逃出来?”殷安拔出犬神刀,用刀尖指着聂远说道。
柴嫣不禁暗自捏了把汗,按着剑柄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此时聂远却突然脸色骤变,声如霹雳般厉声喝道:“姓殷的!我几次忍让于你,你还在此不知好歹!客栈里各路人马往来,我看在你天刀门的份上给你几分薄面,不愿让你当着群豪的面丢尽了贵门的脸面,心想忍让一时,这才连夜出了客栈。你不解我意,尚且在此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聂某当真是忍不住为你这无知发笑!”
聂远说着竟笑出了声来,汤英早听了殷安说聂远武功不俗,又想起青霜剑,更是胆战心惊,殷安和楚风两人也一时胆寒,已然生怯。
聂远见他三人各不言语,笑完又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青霜剑下多你三个亡魂,料想也不会有人知道是聂某动的手!”
楚风和汤英面面相觑,殷安自觉威风顿失,心里甚为气愤,却又不敢贸然去接聂远那号称江湖第一快剑的疾风骤雪,一时左右摇摆开来。
楚风也不甘在自己地盘上铩羽而归,对殷安说道:“殷老弟,我看这姓聂的多半是虚张声势,我们兄弟三个一起上,料他也翻不了天。”
聂远正要再设法恐吓于他三人,此时却听周围草丛之中骤然间鸟声大作,一群飞鸟从草丛中叽叽喳喳飞出,大片与人等高的野草丛竟被排到两边,从中开出一条道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在野草中开出这一条道的正是一柄长刀,持长刀那人紧随其后大踏步到正道之上,豪迈笑道:“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李某恰好撞见天刀门高徒,既然聂兄弟不想脏手,就让我李某领教领教殷三侠的武功。”
这人生得阔面重颐,身如铁塔,威风凛凛,一柄陌刀齐身高低,正是陌刀传人、江湖游侠李望州。
李望州指指殷安,又指指他身旁的楚风、汤英二人,一收手道:“你们三个一齐上罢,来多少宵小我都照单全收。李某若是皱一皱眉头,从此退出江湖,再不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