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终于来了!”章骅快步走上跟前,迎着师弟剑痴。章骅座下众门人也纷纷拱手相迎道:“拜见师叔。”
剑痴身后又跟着七人,个个和他自己一般装束,都面目沉静,就如一柄剑一般沉默寡言,仿佛一出鞘就要置人于死地。
八人各佩一柄长剑,剑痴向章骅稍微一点头道:“师兄,你我同是绝剑门人,更同为绝天门座下弟子,十年前师父未完成的遗愿,今日当由你我替他了结。”
章骅从不许门内弟子知道绝天门之事,这时剑痴突然说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好搪塞道:“那是自然,这一回愚兄欲要号召武林结盟,先除内鬼,再除外敌。寒鸦近来虽然已被愚兄重创,但余力不小,不得不劳烦师弟出山。”
剑痴摆摆手道:“无妨,我师徒八人隐居川中近十年,败尽川中剑客,此次正是出山之机。”两下说定,章骅便置备酒席为剑痴接风洗尘。
凌令风本来圆好了谎,被师叔当面拆穿,心中怨怼,想道:“你一口一个当年,谁知你是在吹哪一年的牛皮?”
又道:“他再厉害?怎地就做不了绝剑门的掌门?不如让他和叶师兄交手,不论谁赢谁输,对我都是好事。”
他便趁酒席之时,上前说道:“听说昭烈师叔威震川中,武侯八剑阵独步武林。而我叶师兄日夜苦练,或许青出于蓝,也未可知。既然今日昭烈师叔亲至,不如切磋交流一二,让弟子开开眼界,也好从中获益。”
凌令风不知剑痴底细,章骅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当即一拍座椅怒道:“令风,为师平日里常常教你谦逊守礼,都当做耳旁风了么?”
凌令风连忙低头道:“不敢。”这时林恨蕊在旁劝解道:“师父,后天便是望日,大战在即,让师叔指点咱们一二,也是好的。”
凌令风和林恨蕊不怀好意,叶长亭却是心怀坦荡。他上次的八剑阵被金面猴破掉之后,常常自我反省,不得其中奥妙,此时创立者亲至,他自然不愿放过这个讨教的机会。
叶长亭当即上前来拱手行礼道:“拜见师父、师叔,弟子虽苦练八剑阵许久,尚有诸多不解之处,难以进步。愿意斗胆向师叔讨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
章骅见叶长亭由衷请教,不似作伪,便对剑痴道:“师弟,愚兄剑法虽也不差,倒是疏于这剑阵排布,既然小徒诚心求教,不如……”
剑痴应道:“好。”随即执剑走到厅堂中央,拔出他那一柄金灿恢弘的昭烈剑,手执长剑向下,朝周围一拱手道:“请吧。”
叶长亭和万紫茵走到剑痴两旁,各自站定“天”和“龙”卦位。接着又有几名弟子依次站好之后,叶长亭对凌令风和林恨蕊道:“‘风’位和‘蛇’位的两人上次重伤还未痊愈,劳烦凌师弟和林师妹助一臂之力。”
两人斜看了叶长亭一眼,虽不情愿,但提议是他二人自己提出,只好乖乖也去站定。
待到八人合围,叶长亭一抖手中百里剑道:“师叔,晚辈斗胆进招了!”说罢使个“风啸百里”席卷而来。同时其余又出五人一起从四面八方进招,只留一正一奇在后策应。
围观众人只能看见八人将剑痴围在正中,听见“叮叮当当”接连不断的剑响剑鸣。
方才进了一轮招,只听剑痴在中连声说道:“‘风’位步伐太慢!‘天’位出招太快!‘云’位出剑太软!‘虎’位出剑太缓!‘鸟’位换位太笨!‘蛇’位侧袭太拙!‘地’位又慢又虚!‘龙’位只快无力!”
他连珠炮般说出这一连串破绽,绝剑门上下无不大呼震惊。果然数招之下,一道金光忽然斜刺里窜出剑阵,一个斜削砍断了“鸟”位的剑身,紧接着他又顺着阵势而动,忽地移步到“蛇”位正前,一剑硬劈上去,将林恨蕊砍得手腕震痛,弃剑在地退开。
那一柄昭烈剑随即走得愈来愈快,逐渐化作一道道红光,处处攻击这套剑阵破绽,十余招内已将剑阵杀得支离破碎。
待到剑阵只剩四人,剑痴翻身跳到阵外,四人正要再扑上前来,剑痴一横剑挡在四人面前说道:“高下已分。”
叶长亭和万紫茵面面相觑,方才交战之时全神贯注,此时停住了手,他二人才意识到剑痴多次手下留情。只是在几招之内要让剩余四人不受伤而败退,倒也不是一件易事,因此剑痴便索性收了手。
章骅忽然冷不丁拍起手掌道:“师弟剑法日益精进,当之无愧是当今武林第六,剑术第二,亦是名副其实的江湖四老以后第一人!”
叶、万、凌、林四人都拱手道:“师叔武功盖世,晚辈甘拜下风。”
剑痴收剑回鞘,摇摇头黯然道:“不知紫霄真人和颉跌师叔为何忽然间双双退隐江湖,他二人既走,此饮雪楼榜不足看也!”
众人都默然无语,但绝剑门四人都在心里暗下决心,要杀入饮雪楼前十的名单之上,去做江湖四老后第三代弟子之首。而后天的诛恶大会,正是一展身手的好时机,届时饮雪楼主也必会亲赴现场。
……
时间走到望日前一天,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湿润的空气穿过墙缝,被黑暗中的柴嫣感知。
柴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下雨声蓦地清晰起来。林恨蕊拿着两个馒头走近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有气无力坐在墙角的柴嫣,“哎呦”一声引起她注意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今天是已经是诛恶大会前的最后一天,明天你就能走出这一间暗无天日的柴房了。”
柴嫣并不搭理,林恨蕊又将馒头扔到柴嫣身边,抱着胳膊道:“快吃吧,吃饱好上路。你说……你那神通广大的哥哥,怎么到现在还没想出办法把你救出去?”
柴嫣看也不看林恨蕊,林恨蕊又得意笑道:“该不是……他已经不想管你了吧?有这样一个妹妹,赶快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来救你?”
柴嫣忽地拿起馒头,一把砸在林恨蕊脸上道:“滚!”
林恨蕊怒火中烧,抄起剑就用剑柄打向柴嫣脸上。柴嫣看似虚弱地坐在墙角,忽地手腕一翻,变个擒拿手抓向林恨蕊手腕。
林恨蕊没料到这一出,竟被扼住了要穴。她一时手忙脚乱,胡乱起了一脚踢在柴嫣身上。
柴嫣本来就是强支无力身躯勉强动手,此时腰间挨了一脚,吃不住痛只好松手。林恨蕊口中骂道:“贱人!”正要再狠狠打上几下,忽然听柴房外有人叫道:“师姊!师父有贵客到来,他让你马上同去迎接。”
林恨蕊朝柴嫣“哼”了一声道:“算你走运。”一翻身拍上了柴房门。
柴嫣在绝剑门人面前不愿屈从,此时剩她一人在此,却禁不住默默流泪。她想来想去不明白为什么绝剑门要如此为难自己,难道真的单单是为那两场巧合的误会吗?
她虽向来就认为章骅心怀叵测、口蜜腹剑。但她还从未想过章骅真的会为一个所谓的“武林盟主”而对无辜之人下手,就算当年封于烈何等的威风八面,也未能当上那所谓“盟主”。
林恨蕊回到大堂,见章骅已经和另一人坐在主位,叶长亭等人在下首站着。林恨蕊细看那人,见他面容白皙、英俊非常,章骅与他会面亦是和颜悦色,十分亲切。
此人正是御气门掌门有落青,他方一就座,章骅向他敬茶道:“师弟……”他稍一愣神,又忽地改口道:“有掌门远道而来,愚兄不及远迎,失敬失敬。”
有落青微笑还礼道:“师兄还记旧日恩情,小弟甚是感怀。那小弟便也不多客气,就直言了。”
章骅端茶杯的手蓦地在空中一停,心道:“看来是与我为敌而来。”脸上却笑嘻嘻道:“你我之间不分彼此,有什么话,当然直说。”
有落青点点头,稍稍正色道:“听闻章掌门替晋朝朝廷效力,不辞辛劳去铲除寒鸦暗桩,近期在江湖上抓了不少人?”
章骅答道:“倒也不尽如贤弟所说。在下有心匡正江湖风气,为武林除害,是恐官府阻拦,便屈身于官府处借个方便而已。”
有落青稍稍着急,追问道:“那章掌门所抓之人,可有确凿证据坐实?若抓人有误,岂不是冤枉好人,让我正派汗颜、敌人耻笑?”
章骅不悦,略一变色道:“阁下说是直说,只怕还没说清来意。”
有落青蓦地一拍桌道:“好!那小弟我便把话说个清楚。章兄你是不是将柴荣之妹柴嫣也捉拿上了这衡山?柴公子当初不顾身家性命血战寒鸦一场,难道也是寒鸦内应?”
章骅不急不忙地喝着茶道:“愚兄还道有掌门为何而来,原来是念在你和柴公子的交情,受人之托来替他妹妹脱罪来了。”
有落青微微嗔怒道:“在下并未受任何人之托,全出自一片公义之心!”
章骅蓦地翻脸,腾地站起道:“那贤弟就请回吧,明日回雁峰上,是非曲直,再让众豪杰一齐评判!”
有落青正要再说些话来,章骅一摊手道:“送客!”
叶长亭和万紫茵都一时愣住,凌令风和林恨蕊手握长剑向庄外摊手道:“有掌门,请!”
有落青“哼”了一声,一甩袖袍道:“好,回雁峰上,师弟再来向师兄讨教剑法!”说罢转身快步离开,并不回头。
林恨蕊看有落青背影离开,上前来对章骅道:“师父,这个有掌门摆明了要明天踢台,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章骅无奈道:“他是一派掌门,我若暗使手段动他,必为天下人所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