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在屋中环绕一番,见得屋后有一面小窗,便迅速走回抱起被他打昏的那小刀扔到窗外,又紧随其后跳出。
曹帮主等三人随后推门而入,大义宁王为屋中摆放的各类毒物、药品惊讶不已,枯瘦老者则是看得饶有兴味。曹帮主见他两人都看得目不暇接,不禁略有得色。
枯瘦老者四处看了许久,用他那嘶哑的嗓音对曹帮主说道:“我毒王浪迹西域数十年,采尽天下奇毒,本以为只有我那师弟可以与我抗衡,不想五毒帮竟也有此等本事。佩服!佩服啊。”
大义宁王也惊奇道:“要将这些东西灌给姓段的,他得死上十回也不止啊!”
曹帮主微微一笑,微微颔首道:“不瞒两位,若不是大名鼎鼎的西域毒王忽然大驾光临,曹某也不会开药房的门。”
那西域毒王问道:“却不知这是为何?”
曹帮主解释道:“说来是敝帮派无能,今日被一小厮闯入舵中,至今还未寻到。在找出那小厮之前,两位切不可去偏僻之处,免遭暗算。”
西域毒王阴恻一笑道:“曹帮主说笑了,任他武功再高,难道能防得住贵派舵口里外这几千几万的毒虫毒草吗?”
曹帮主摇摇头道:“敝派无能,所养毒物对他毫发无伤,若不嫌劳烦,还望西域毒王相助一二。”
西域毒王摆摆手道:“西域毒王不过是一老匹夫耳,抓贼这种事情可做不好。这回不远万里前来大理,曹帮主该知道老夫是为了什么。”
大义宁王忽然哈哈大笑,道:“西域毒王,本王不管你是来做什么,但既然来了,何不相助本王一臂之力?以后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还何必在西域受那风沙之苦?”
西域毒王推辞道:“老爷抬爱了,老夫一生不爱荣华富贵,恕难从命。”
大义宁王心道他给江湖中人乃至于一些王公贵族买卖毒药,多半不缺钱财,便又道:“那……高官厚禄,也任你挑选。”
西域毒王又摇了摇头,大义宁王不禁嗔怒,问道:“不要富贵,不要高官,那你要什么?女人吗?你以为本王给不起?”
西域毒王嘻嘻一笑道:“非也,非也,老夫不求钱财,不要官位,不近美色。一生所愿,唯有调制出无人能解的天下奇毒,卖与天下人,看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一个个落得生不如死。”
这话一说,大义宁王也不禁脊背一凉,但却像是在曹帮主意料之中。
聂远在外听着,暗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知道了当时在潞州街上时,为何叶长亭一听见蛊毒二字便怒不可遏,想来多是他同门师弟妹曾被这西域毒王所害。
西域毒王又继续说道:“老夫毕生调制毒药无数,最为得意之作,曹帮主可知是哪一样?”
曹帮主笑道:“想来也是,若不是这臭名昭著的西域毒王的最得意之作,还有什么能将他将西域请到大理?”
西域毒王道:“不错,我这最得意之作,便是唤作苈火毒。”
聂远暗吃一惊,又将耳朵贴的近了些。却听他继续说道:“苈火毒害死高手无数,这其中最让老夫引以为傲的,便是当年的绝天门掌门封于烈。”
曹帮主道:“我也曾听说封于烈是当年的武林第一高手,内功精深,可是竟死在阁下的小小毒药中,说来倒是难以置信。”
西域毒王道:“他正是死在了他那高深武功上,你们不知,中了此毒之人,武功越低,年纪越轻,便越不碍事;武功越高,年纪越大,反而更是致命。”
“要说老夫这药的毒性,倒也算不得多厉害,但只需往空中一扬就能中毒,武林中人眼力再好,内功再深,也免不了中招,更由不得那些武林高手用内力将毒逼出来。”
聂远当下心道:“原来嫣儿是年岁尚轻,才毒性尚轻,看来非要趁早为她解毒才是。”
又听西域毒王继续道:“别看有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中了这毒,还能活蹦乱跳,可她过不了三十岁,必会急火攻心而亡。”
聂远听见,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拳头,此人所说“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恰恰暗合柴嫣,或许以前就是此人下的毒,也说不定。
曹帮主当即反问道:“可据我所知,那封于烈封大掌门死时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什么三十而亡,毒王莫非是吹牛吹大了吗?”
西域毒王冷哼一声道:“那是封老儿暗自练了一门叫做‘霜寒九州’的怪异功夫,专门压制老夫这火毒,才让他又苟延残喘了二十多年。”
西域毒王说完,背过手去四处踱步察看,又忽地回过头说道:“怎么?既然曹帮主知道老夫来意,还不开门见山?”
曹帮主哈哈笑道:“不错,毒王你的苈火毒天下无双,惹得武林中人又痛恨,又心痒,你那在寒鸦中做八鬼之一的师弟,就一心想要将你这苈火毒的炼法给破了!”
“他破不了。”西域毒王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若是加上五毒帮呢?”曹帮主道。
西域毒王忽然转怒为笑,对曹帮主道:“老夫也不再和曹帮主绕弯了,师弟他出多少价钱,老夫出双倍,还望曹帮主将解药交给老夫。”
“想来……寒鸦当年从阁下那里买的苈火毒,也要用完了罢,诶……不知道这回,他们会出个什么价钱?”曹帮主捻捻手道。
西域毒王忽然上前,摸摸曹帮主肩上的那只蟾蜍头道:“曹帮主这么说,是不愿给老夫这个面子了?”
“和寒鸦作对,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不过也不是绝无可能。要看曹帮主出的价钱,能不能让曹某冒这个险了。”曹帮主缓缓说道。
聂远此时只恨自己没直接将桌上的解药拿走,他心道自己凭转魂的内功百毒不侵,但那苈火毒又专克内功深厚之人,不知自己会不会中毒。
这时金舵主忽然闯入屋中,急匆匆走到曹帮主跟前道:“帮主,寒鸦的人来了。”
西域毒王略一吃惊,曹帮主笑道:“见见?”说罢他也不待西域毒王回答,对金舵主道:“带进来吧。”
金舵主应下出门,大义宁王听了寒鸦二字,又欣喜,又颇有畏惧,对曹帮主道:“若能得寒鸦相助,胜算又大了几分。”
曹帮主道:“王爷所说不错,五毒帮和寒鸦交好十余年,必能有所助益。”
大义宁王放下心,拍着胸脯朗然大笑道:“寡人若得驱逐段氏,迅嘉则是最大功臣,本王绝不会亏待于你。”
曹迅嘉应道:“多谢王爷。”心里却道:“你如此暗弱昏庸,待我扶你上位,宫中内外不从者便尽数毒杀,大理可尽在我手。”
过得半晌,金舵主引着三人从外走入,聂远定睛一看,却见一人乃是四杀之一的勾魂客,一人是寒鸦中最擅使毒的阴鬼,另一人持剑跟随在后,乃是如茵。
阴鬼一进屋中,还未来得及和曹迅嘉搭话,忽地看见西域毒王站在一侧。他当下大惊失色,又随即镇静下来道:“师兄……来此贵干啊?”
西域毒王笑道:“就许师弟来大理,偏不许师兄来么?”
阴鬼也笑道:“不敢,不敢。”随即他又对曹迅嘉道:“曹帮主近来可好?”
曹迅嘉道:“好的很呐,只是叙旧先免了,今日曹某的分舵被一个小毛贼闯入,那小毛贼自称是你们寒鸦中人,你们寒鸦中可有这号人物吗?”
阴鬼道:“曹帮主说笑了,什么人敢在五毒帮的地盘里走动?纵然是我们寒鸦,除了两位头领,恐怕也没人有这个胆子。”
“实不相瞒,那小毛贼被敝派的黑斑毒蛇咬中了脖颈,却毫发无伤地走了。这天下除了寒鸦,何人还有这等本事?”曹迅嘉问道。
阴鬼摸摸下巴,眉头一皱道:“莫不是那个鬼谷传人?”
聂远在外听着,暗道不好,当年在潞州时柴嫣曾被阴鬼拿住,聂远救下她时,阴鬼便知道了自己百毒不侵。
后来聂远离开心切,却放了阴鬼一马,如今他再见此人,心道若有机会,必定不会饶他。
曹迅嘉惊道:“鬼谷传人?”
勾魂客听了鬼谷传人这几个字,忽然走上前来,对曹迅嘉道:“这次主人让我来和你说一件事情,你跟我来。”
曹迅嘉虽然不解,但见勾魂客神情严肃,便跟她出了屋中。
聂远见他二人走远,屋中只剩了毒门师兄弟,又见他两人都对屋中的各类毒药看得目不转睛,便稍稍抬起窗沿,一闪身进了屋内。
摸到那放着苈火毒解药的桌边,聂远一边看着毒门二老,一边摸向桌面。聂远一连将四个药瓶都收入怀中,摸到邻桌,忽地被一只蝎子在手指上蛰了一下。
聂远忍住不做声响,那蝎子却“嘶嘶嘶”叫唤起来,毒门二老一齐看来,叫道:“什么人?”
聂远心下一惊,心道无处可逃,只好猛地拔出剑来,就地一滚逼上前来,使个“西窗望月”,径直一剑朝阴鬼心口刺去。
阴鬼大惊失色,他本就没甚么武功在身,哪里来得及闪躲?正被聂远“嗤”一剑刺入胸口。毒王见状亦惊慌失措,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将手边毒物扔向聂远。
聂远左手剑鞘一挥,将一群毒物打散,又倏然将青霜剑拔出,一剑往毒王刺去。
剑至半途,聂远忽地晃见曹帮主人影闪到门口,他正在窗边,不再恋战,剑招一收顺势一跃,从屋后窗口跳出。
曹帮主更不打话,也飞身跳出窗口朝聂远背影追去。聂远运起轻功疾奔,方才转过墙角,忽地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将过来,正是荆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