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大梦初醒,历劫之事历历在目,冉冉一脸心有余悸。
“我此次历劫,也不知为何,上天竟降下数道天雷。”
子清闻言,收回的手腕在半空顿了顿,道。“飞升上仙自是要受寻常仙家不能受之苦。”
冉冉一时没察觉到对方口中的上仙二字说的是自己,呆了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确认道。“帝君的意思是……我飞升上仙了?”
子清颔首,算是答了对方疑惑。
“那我这是……”冉冉伸手掰起了手指。
玄仙上面是天仙,天仙往上是真仙,真仙再往上是神仙……
“你此番历了六劫。”
空气中飘荡着凉薄的嗓音,冉冉一时愣住。
她……她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有此运数,若不是帝君亲口告诉她,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连历六劫?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当年勾陈上尊连历三劫,自至仙直接飞升至上神,一时传乎其神,至今仍为天界传奇,却不曾想,今日她洛冉冉,竟也有此等境遇。
人间有句俗语怎么说来着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她此前苦苦修行三万年,进展却似龟速,不曾想,原全是应在今日了。
思索至此,冉冉心中生了几丝欣慰。心内欢呼雀跃了好一会儿,直到目光落到屋内陈设,才又平静下来。
“帝君,我是如何回来的?”
她分阴记得自己晕了过去,断不会有力气返回。
“本君在无妄湖边寻到的你。”
语毕,眼前浮现一整片红色,胸口也微微有些异样。
几日前,他在无妄湖边寻到她时,她伤得极重。那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原形------通身赤红,紫色凤尾,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仿若初生婴儿,堪堪降落到这混沌世界。待他走到跟前将她抱起,才发现那头小东西的身上有一根金色凤羽泛着幽光,护住了她奄奄一息的元神。
再后来替她检查伤口时,他才发现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滴落的鲜血早已将身上的衣裳染红。不仅如此,原本白皙的脸庞和着鬓边落下的发丝,也全部沾满了血污。若不是眉眼依旧,他都险些认不出她来。
出门的时候,她嫣然带笑,一袭藕荷长裙仿若枝头百结,天然远秀,阴丽烂漫。可才离了两个时辰,她便倒在血泊里,仿佛再也醒不过来。
望着气息幽微的她,不知怎的,胸腔处生了几丝烦闷不悦。这种感觉,他只在幼年的时候感受过一次,如今再度袭来,他觉得有些陌生,也隐隐觉得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同,他一时也来不及细思。
冉冉不知子清心内所想,迟疑了一下,道,“帝君你曾说过,自己不擅探微之术。”
子清收回思绪,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对方手腕上。
“本君在手串上施了法,想寻你并不难。”
冉冉低头拨了拨手上珠串,心道。
原来这手串还有此等用处,莫怪乎帝君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她随身带着。
“你且安心歇息,过几日,我们便可回去了。”
冉冉先是疑惑地看着子清,而后恍然大悟般,问道,“帝君莫不是……寻到薰华草了?”
子清微微颔首,“正是。”
冉冉闻言,忽地默了会儿,道,“帝君可否带我一同前往?”
子清这些时日也大约摸透了对方性子,故未犹豫,直接应了声好。
“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子清见冉冉眉间仍有疲态,起身替她掖了掖被子,便起身准备离开。方起身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问他。
“帝君……今日去了哪里?”
子清身形微动,转身,一脸坦然地注视着对方,“皇宫。”
冉冉才问出口,便有些后悔。
帝君之事,她本不该过问,只是晨间外面传来不少动静,她着实有些好奇,才会有此一问。但帝君这答案,倒也令她有些出乎意料。
“可还记得客栈遇见的那两位女子?”
冉冉自是记得,容貌出众,见之不忘。
“一位是当今月容长公主,另一位是前骠骑大将军遗女昭庆公主。”
冉冉怔住,自她到这君子国以来,曾在街坊听闻过不少关于长公主之事。
十年前,前国君驾崩,太子年幼,尚不能亲政。当时,内有四王爷对帝位虎视眈眈,外有黎国经年侵扰。就在那时,刚过及笄之岁的月容长公主站了出来,开科举,废世袭,任人唯贤,短短几年,君子国一改往日气象,国运渐昌。后来,朝中反对长公主之声逐渐消散,大臣们无一不对这位长公主折服。
三年前,黎国压境,前骠骑大将军郡晚请命亲率五万士兵迎战对方二十万大军。当时世人都觉得,骠骑大将军纵使兵法精妙,但以一敌四终归还是勉强了些。果不其然,边关初始还有军报传来,然而一个月后,便再没了消息。彼时朝野议论四起,人心惶惶。月容长公主为稳朝纲,以三月为期,责令众大夫不得擅议边关战事。
两个月后,边关忽然传来捷报,骠骑军大胜,斩杀对方主帅于阵前,灭敌一十五万。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直到黎国派了使臣前来主动言和,签下三十年不犯边境之约,朝中大臣才纷纷转了风向,对郡晚大将军歌功颂德、顶礼膜拜。许是竭虑过甚,郡晚回到君子国之后不过月余便一病不起、溘然长逝。骠骑大将军走后,举国悲恸,以国丧处。这两年,君子国民富国强,城中百姓无不感念长公主仁政、骠骑大将军恩德。
“那她们……”冉冉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上乌木手串,纠结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子清像是知道对方所惑,道。“她们并不曾为难本君,只是邀本君去宫中闲聊了几句。”
她方清醒,也无甚必要和她详述宫中发生之事,不过平添困扰罢了。
冉冉不知对方心中所想,见帝君深色平平,只淡淡哦了一声。
是她多虑了,帝君修为卓绝,又有何人可为难他。
想到此,冉冉内心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