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花伯安给徐默在城东购置好宅院,带徐默匆匆瞥过几眼,立即上马车赶往州府,婚礼就在明天,不赶去会迟到,他给徐默办的身份证明,信息大致上是,男,长青州云海郡人,书香门第,父母在长安城做瓷器生意。
徐默拿到身份证明,看完不喜不忧,很中正的笑笑。
花伯安亲自陪同,饶是知晓婚礼不会有好结果,作为下属官员的他,到时候还是得送些贺礼祝词之类的东西,不去不行,况且徐默名义上是他选出来的,当然要在旁边照看,否则搞出幺蛾子咋收场,马车早晨出发,到州长萧济南家时,正好黄昏时刻,出城时但凡知道徐默是要去和州长萧济南的女儿成亲的人,眼神都显得很奇怪,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马车停在州府门前,花伯安命赶车的车夫去喂马,和孙孝杰孙主簿陪同徐默走入州府,果然是州长居所,处处不凡,单不说面积是花家的数倍,就连门前石狮子都有两人高低。
“花大人请。”
门童在前带路,花伯安和徐默紧跟,穿过庭院,再经由几处回廊,才算是来到正堂。
“花大人,老爷就在堂中,花大人请,小人还有些事,先行告退。”
“好!”
领路的仆人走远,花伯安拍拍徐默的肩道“等会见到萧州长,看我眼色行事说话。”
“好。”
没办法,徐默只能答应,如果敢摇头或者说出不字,花伯安就会让他重新作回囚犯,午时斩首的判书复原,那种结果,徐默不愿意看到,花伯安走在前面,徐默有意的减缓步伐,环顾四周,州长府中的陈设和气氛都显得很静谧,没有半分喧嚣,根本看不出明天有要举办婚礼的趋势征兆。
“花大人,明天就是婚礼,为何州长府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州长大人是不多见的好官,爱民如子,平日里行事低调,不喜铺张。”
“原来如此。”
徐默点点头,旁边的孙主簿却在心中暗道“都办过六次婚礼,死过六个女婿,还哪来的勇气再办婚礼。”
他说的话不假,若非此次的女婿是花伯安挑选,花伯安根本就不可能来,连稍人带个祝词的可能性都极低。
“下官花伯安,拜见州长大人。”
坐在堂中的人,身长七尺,穿灰褐色襕衣,面目收拾白净,动作举止儒雅,他扶须道“花大人请起。”
“谢大人。”
孙主簿在堂外等候,没有进来,徐默往进走时,计划装出书生模样,要少说话,花伯安拜见完,徐默方深揖道“拜见州长大人。”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相较于花伯安,州长萧济南的微笑中更带几分平易近人。
萧济南不清楚眼前的年轻人是否有所耳闻于女儿的克夫传闻,便道“不知少年姓名,家住何处,对我女儿是否有些了解。”
不管怎么说徐默总有些担心再被抓回去作囚犯,先瞥眼花伯安,见其表情正常淡然,才道“小生名叫徐默,是云海郡人士,父母在长安城作瓷器生意。”
“原来是徐公子。”
“不敢,不敢。”
“徐公子会何会愿意做我萧家的女婿呢?”
“只是听……”略微停顿,继续道“只是听说萧小姐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在下又颇为喜欢诗词墨画,所以觉得应该能凑成段好姻缘。”
“哈哈哈,原来徐公子也喜欢诗词文画,徐公子,我安排小女在听风亭等候,你可以先过去和小女交谈交谈,熟悉熟悉。”
“来人啊,带徐公子去听风亭。”
随即堂外进来位仆人,带徐默去听风亭和萧家小姐见面,萧济南同花伯安在堂中谈说些别的话题,并未随行,来到听风亭外,仆人退去,徐默遥望亭中,见那里坐着位身着淡粉颜色长裙,瀑发披在身后,身形有致,浑身轮廓线条勾勒柔美的女子,正在低眉抚琴。
她身边,有位丫鬟,替她撑伞。
“下雨了?”
抬头看看天空,晴云万里,徐默自言自语道“原来古人就有遮阳伞,哎,不对啊,既然在亭子里,为何还要遮伞。”
再往前走几步,离的近些,徐默凝视许多时候,越看越觉得是个月下仙子,属于那种微微蹙眉就有万种风情的尤物。
同时,心中的猜想怀疑又加重几分,花伯安让他来做萧家的女婿有黑幕,且不说如此沉鱼落雁的女子,会平白无故的成为他嘴边的肥肉,单单萧济南的态度,就细思至恐,关于女儿的身家大事,近乎于漠不关心,婚礼低调到完全没有点喜庆气氛姑且不说,对他的身份背景更是不详细询问,草率的很,女儿的终身大事都不上心,除非不是亲生的。
徐默缓步而行,终于走到亭子里,随即吟咏“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诗圣杜甫的诗。”
“噗!”
徐默停住步子,觉得有些尴尬,本来想用杜甫的诗在传闻是才女的萧婉儿面前显摆显摆,让其以为是自己所作,未曾想她竟熟知,当然,也证明他穿越的朝代,在历史时间轴上,应在唐朝之后。
“萧小姐说得对,正是杜甫的诗。”
“请坐。”
萧婉儿抬手招呼徐默落座。
“谢谢!”
“啊!”
“你……”
徐默揉揉眼睛,定目再次看向萧婉儿,发现她的眉心位置有些黑乎乎的,那绝对不是尘土污点之类的东西,是团黑气,缭绕在眉心,不停的浮动。
“你的眉心……”
“眉心,是化妆有问题吗?”
萧婉儿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仔细查看后道“没有什么啊。”
徐默有些疑惑的凑近去看镜子里萧婉儿的影像,铜镜在视觉捕捉的体验上不及二十一世纪的玻璃镜,得需要集中注意力瞅。
“正常……”
徐默嘴角轻声嘀咕,再侧目去看真人。
还是黑乎乎的,眉心有团黑气缭绕。
“奇怪,莫非眼花……”
徐默揉揉眼,不再计较,重新落坐。
“徐公子刚才……?”
“眼花,眼花而已。”
徐默声音开始结巴,显得很没有底气,不知道为何,他心中莫名的恐惧发怵,甚至身体有些不受思想的控制,坐下时犹如针尖在股,芒刺在背,很难受。
“嗯?”
手腕那个墨色小印迹有些热气在流转,渐渐的往浑身扩散。
“啊!”
突然身体不受控制,右手中食二指并成剑指模样,指准对面正坐的萧婉儿。
本来气态优雅仪姿不凡的萧婉儿似乎被徐默惊吓到,面色瞬间苍白。
“徐公子没事吧?”萧婉儿调整呼吸坐稳相问。
“破手!”徐默用左手拉回右手,抽拍几下,然后调整尴尬的面部表情道“没事,没事。”
“那就好,莫非是舟车劳顿有些累,徐公子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可以先去休息。”
“好,休息,那我先去小睡片刻。”
“好的,徐公子请。”萧婉儿起身相送。
徐默不敢再多待片刻,从穿越伊始至今,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从来没有出现过异常现象,刚刚却频频失控,万一再发生些别的情况咋整,徐默小跑出听风亭,一溜烟的奔远,晚上,由州府管家,也就是那名到云海郡传过话的苏如海,带领徐默到安排的房间住下。
花伯安本来想多留两天,结果州长萧济南似乎并不希望明天有外人在,只想在家庭内部办婚礼,走过程而已,再加上云海郡突然出了起人命案子,得赶忙回去处理,花伯安非走不可,临走时反复叮嘱徐默注意言辞,不要说漏嘴,走时看徐默的眼神,同样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易水送别不复返的味道。
州府萧家有四个院落,州长萧济南和妻子刘璎珞住在东院落,萧婉儿住西院落,安排给徐默的屋子,同样在西院落,中间隔道长廊,夜半,有认床习惯的徐默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直直坐立在床头思考心事,比如怎样回去,如果真的回不去,如何在这个世界拼搏出点事业,别说回到明朝当王爷,有个普通家庭都比当个囚犯的好。
自始至终,徐默都没有将这桩婚事当做他穿越异界后的人生转折点,天上掉馅饼绝不可能。
东院落那间半夜还亮有灯火的屋子里,州长萧济南和妻子刘璎珞相对而坐,两人皆面容愁闷。
“今天,你见过花伯安选送来的女婿?”
萧济南妻子问道。
“不错。”萧济南点头。
刘璎珞深深吸口凉气道“唉,又是条人命。”
萧济南同样深吸口气,握住妻子的手,心情五味杂陈,声音有些颤抖的道“放心,它答应过我,这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