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笔虚空，如定世间。

“呼—————！”

陈泰此刻的法力，已然可以点出墨迹，他很清楚《泼墨十三法》的威力，这笔就是为鬼神的而来。

玉笔一点一收，老道姑和白羽真人这才出了一口冷气！

刚才那一刻，何止是墨色那么简单，那种极寒的气势，简直让人恐惧。

老道姑眼神闪动，恍然明悟，难怪她提及“鬼神”二字，这只玉笔好似被问醒一样，时刻有跳出去点上一笔的冲动。

她从这虚空中感受到了鬼神阴土的力量。

这笔好似专门吸取天地之间的阴气，也许那不是阴气，更像是一种天地赋予的权柄。

“玄之，你的玉笔当为鬼神的绝命笔，以后轻易不要动用。”

陈泰此刻虚汗淋漓，那一笔可不好受，他的法力还足以让他挥霍。

能点一息之笔，已然到了他的极限，再下去，就会脱力昏厥。

境界之差，差一步就有极大的差异，四境聚体，连法力都还是无根无凭。

三年不够，再给他十年，或许有希望随心起笔。

白羽真人已经第二次看到陈泰起笔，当初一笔还有稚嫩，如今一笔，连他都要为之定神，这孩子真当是天命而来。

“祖师，玄之和仙儿还需要时间成长，绝不可以出错，有祖师看护，我们才算放心，我这便出门一趟，也好查探更多的虚实。”

老道姑妙乐点点头。

“你去吧，我不会冲动，我要亲眼看着玄之成长起来。”

她知道白羽真人的意思，势大不可为，一人独去，徒劳无功，不如守在山里，给他们安心成长的时间。

白羽真人离开远去！

飞云瀑布“哗啦啦”脆响，一老道姑于瀑布之前，指点两个少年。

“玄之，剑道不可弃，你师傅的《斩鬼神》剑法，只要境界到了，也可斩杀鬼神！”

“仙儿，你的气劲不足，你明日让“小灵”一起来，以它皮糙肉厚，当口磨砺你的气劲。”

……………

————

春花秋月，往事不追。

修仙无岁月。

山中生活一晃眼就过去。

哪怕世间纷乱复杂，陈泰依然初心不改，一日又一日的坚定道心。

《太渊玄清心法》十二层，一层一个境界，陈泰内练为主，辅以剑道，心静之时演练《泼墨十三法》。

有道是，有心可栽花，无心便成柳。

时间磨砺。

道法自然。

清风为伴，山水同行。

三年沉寂，于心静之间，陈泰悄然破了元丹之境。

根基稳固，自然无忧。

那一年他十岁了。

罗浮山大比，他一人一剑，以简便的《苍松剑法》击败了六境的大师兄，成了罗浮山新一代的后起之秀。

这一战，他真正有了真切的体悟，他的道才是起点，师兄师姐们如此忙碌，不过是在给他一人创造时间，他没时间去多想。

他没有出山历练。

日出日落，山间修炼。

五脉之间再较劲，在世间大势面前，根本微不足道，需要的就是精诚一切的力量。

八岁那年，西极噩耗传来，西极灵印寺大智禅师，被酒吞鬼帝杀死，取他头颅当了酒杯，无数灵印寺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流落他乡。

这样的消息，世间道派无不动容，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浩劫，这是一场鬼神乱命的灭世之劫。

西极洲浩大，无数鬼神鬼怪，畅乐其中，短时间内，他们已经没有鲸吞的必要。

陈泰得知消息，浮云不染心智。

无力的怜悯毫无必要，他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路。

一点不能松懈，一点不能弱下心气。

朱仙儿师姐偶尔会陪他练剑，多数的时候，她会默默承受陈泰那种一心忘我的境界。

有些情感，他不得不放下。

这关乎到罗浮山的一切，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不能放松，我在梦里看着你！”

似是自己在对自己说话，他感觉自己心里还有住了一个人，那人时刻在督促他前行。

不是一月，不是一年。

而是三年。

三年磨砺，这才元丹大成。

不是他不愿破境，元丹非要一个坚韧的大舟来承载，他为此极为苦恼，年龄的压制太可怕了。

————

踏步走在山间小道，后面隐约有“哼哧”之声传来。

“仙儿姐，出来吧，今日空暇，不如去溪水边，野趣一回。”

………………

太过紧绷了，陈泰需要放松一下，哪怕只是一日就够。

十岁罢了，说出来其实不过是孩子，他依然还有童年的心性在，只是学会了克制。

朱仙儿骑着水麒麟，踏步而来。

“小泰，我出来不要紧吧！”

陈泰摇头，笑嘻嘻的开口。

“以后都无事了，我元丹一破，身体的磨砺已经足够，以后的修炼多以体悟为主，这一点我不担心，师姐可要早点破境。”

朱仙儿自然知道陈泰的意思，五境元丹才是剑仙的起步，不能御剑临敌，根本算不上剑仙，一个剑徒罢了。

只怪弟弟太过妖孽，十三岁四境聚体的朱仙儿，其实已经是难得的勤奋，三年来，她也没有松懈一刻。

越长大越孤单，一点没错。

长大了，人的心思就会复杂起来，不能如以前一样想玩就玩，他们的童年真的过去了。

“你可是难得这么说，你都厮磨三年了，个子还比姐姐高了不少，我已经需要仰头看你了。”

朱仙儿比划着手势，一比之下，陈泰才算真正的体会，他确实有些忽视姐姐的感受了。

“仙儿姐，以后还是一起练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陈泰笑嘻嘻开口。

“去你的，姐姐用不着你来可怜，也不知道谁是穿开裆裤的小屁孩。”

……………

好吧。

姐姐大人一点不敢忘，他可是真的怕被揪了。

“前面有山溪，如此酷热，就去那里纳凉，顺便午饭也在那里吃了。”

朱仙儿举着一个小布囊，那里是她和师娘准备的滋补餐。

陈泰能在十岁长成六尺模样，这就是无数营养滋补起来的，若不是每日厮磨躯体，他都怕吃成一个球。

“也好，我们去那里吧。”

陈泰翻身上了水麒麟的背，一手抓着水麒麟，一手环着朱仙儿，好似回到了童年。

仙儿姐还是这么香。

…………

“小灵，你是什么境界！”

“哼哧！”

“哼哧！”

“什么，你不想告诉我，你让我和你打，赢了告诉我。”

陈泰无言了。

水麒麟其实很强，但到底是缺了人身的便利，千年不过少年心性，真要长成神兽模样，不知道还要多少岁月洗礼。

远处就是玉女峰的山溪。

溪水“哗哗”流淌，无数小生命在其中滋养，看起来很是欢腾。

找了一块山石坐下，有水麒麟时刻散发凉意，陈泰无比舒心。

“小泰，给喝这个，这是爹爹最喜欢的玉灵酒，今年我让娘多给酿了不少，以后你想喝，我便给你取。”

陈泰笑着接过小酒壶，丝丝缕缕的酒香晃荡，琥珀色的酒液清晰可见。

玉灵酒，是用玉女峰的特色百种灵果酝酿，最开始是一种百果酒，千年不断的改善，最终孕育了独特的酒香，酒液成了琥珀色，一口下去，极端的滋补。

“好滋味，难怪师傅，连我都要一点点分着喝。”

朱仙儿很满意陈泰酒醉的样子。

“哈哈，你有得喝就不错了，你看师兄们馋的流口水，非是节日，难得有机会喝一口。”

“不过我已经学了酿造的方法，只要你讨好姐姐我，我会专门给你酿酒，让你成一个酒剑仙。”

……………

“那就多谢姐姐辛苦，我很喜欢这口味！”

…………

“哼哧！”

“小灵是不是也想喝！”

“那就来一杯。”

山风吹人，让人忘却凡尘。

若不是世间大劫，搅乱了修道人的平静生活，这般日子，其实真的很是自在。

细细打量他的师姐，发丝飘飞，已经长的很开。

他已然知道男女之间的区别，就如他的师傅和师娘，这才有了他的师姐。

“你看什么呢，坏坏的眼神。”

…………

“师姐，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朱仙儿摇头，他也不知道他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次大派小派汇盟，就是为了我们极东四洲的安宁，很多小派无力应对，必要依附我们这些大派。”

“听说西极洲已然有了鬼神庙，他们把自己当成了神灵，不去祈求庇护，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进去的百姓可没什么好的，一月一次的祭祀，每一次都能大病一场，一年时间，就能让个二十岁的青年满头白发，极端邪意。”

陈泰心头警醒，这是在收割命火了吗？

命火之说，陈泰早就听祖师谈起过，鬼神之道自然没法和人身相比，哪怕再是厉害，没有人身的便利，他们依旧鬼气森森，阴阳两立。

既然不是无脑的残杀，这代表有鬼神在暗中布置一切，这是玩了畜养这一套。

“师姐，这次师傅是和掌门师伯一起去的吧。”

“是啊！”

陈泰点点头。

只要不是什么攻打西极洲这种要命的事，以他师傅的本事，他没什么好忧心的。

“放心吧，师姐，师傅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四洲不比极西，一时半会，也就些小鬼作乱。”

朱仙儿看了陈泰一眼，犹豫的开口道：

“小泰，你也莫要如此心急，我娘说，让你多些感受自然之道，我们修道体悟自然，反照己身，你这三年太压抑自己了。”

陈泰恍然，又有些感叹，他确实把自己逼的太紧了些，收获不小，却也失去修道人的体悟之心，难怪大比过后，他感觉自己有些走错了路。

“是啊，自然之道，就是此刻的清风、流水。”

天地赋予万物以生机，又以各种巧妙的方式来轮转四季，他需要学会那种变化的意境。

如此刻。

一片落叶坠下，他有形却无依托，随着气流飘飞，无痕迹可寻。

“师姐，多谢指教，我悟了。”

陈泰一本正经的开口，说的朱仙儿有些恍惚。

……………

“呀，你这家伙，就是喜欢捉弄姐姐。”

“哗啦啦。”

山间传来泼水的声音，又是一个玩闹的夏天。

—————

夜里梦中，他又听到了深处的呼唤。

“天书入魂。”

“气运金丝。”

“轮回。”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模糊朦胧的身影，她似乎在对着自己说话，而他梦中就拿着那只玉笔。

这只玉笔，是那朦胧的身影所送。

…………

一梦而醒，笔就在他的手上。

难得没有入定，睡一觉，格外的自然。

元丹一转一转，流转不休，这才是自己想要的节奏，他于梦中感受了境界的变化。

元丹之后，便是凝练煞气，非是血煞之气，而是天地之间独有的肃杀之气，以便让流转的法力带上凌厉的气机。

难怪师娘会让仙儿师姐带话给他，他的确是走错路了。

一日之际在于晨，往日他都会负重磨砺躯体，以后没必要了。

聚体已过，元丹成就。

不如一边体悟，一边练剑。

他的剑道也是停滞了很长时间，今日就去练武岩和师兄师姐一起练剑。

小屋门一开，就见师娘早早起来准备饭食。

“师娘。”

“小泰，今日不去负重磨砺了吗？”

“不了师娘，今日我和师姐去练武岩和师兄们一起练剑。”

苏月红淡淡一笑，看到陈泰的转变，会心一笑。

“也好，你的剑法足够出色，年轻一辈属你为最，你要去练武岩，你师傅又不在，今日开始就由你带着师兄们练剑，把你的心得传授给他们。”

陈泰一愣，随即便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他的几位师兄，其实武艺不差，差点是一丝剑道的气势，更是一股意志。

陈泰笑嘻嘻开口。

“师兄们不会打我吧，师娘。”

苏月红没好气的白了眼陈泰，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高高大大，也学会了小心机。

“你小子，何必如此，你师傅不在，你的剑法比我也不差，过些日子，你就能如我一般剑气勃发。”

“我本来也只是剑意之境，不过你师傅让我去多去练武岩指点你们师兄弟，不到一月，我便自然而然破了剑气境，不过往后境界，只能自己体悟，这一点你也一样。”

修道修心，一点没错。

一念闪过，陈泰已然有所触动。

他需要亲自去练武岩梳理一番。

“师姐怎么还不出来。”

“你师姐呀，梳洗打扮呢，她也长大了，自然不似你这般随意。”

……………

“好吧，我等师姐出来。”

陈泰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晨光，这里依旧很美，让他忘却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