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返十八岁
“嘶......”
捂着沉重的额头,陈伟东睁开眼。
看见头顶的天花板,思绪乱成了一团浆糊。
“这是哪儿?”
似曾相识的小房间,锈迹斑斑的老式窗户,开裂的墙皮上,钉有一张《月黑高飞》的电影海报。
安迪在雨中张开双臂,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这电影,好多年了吧...”
陈伟东喃喃道。
当他的视线扫到角落的挂历时,顿时瞳孔一缩,猛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什么情况?!”
“1996年5月24日!”
摸着上面的数字,确认没有眼花,陈伟东震惊了。
转过头。
散落在地的红双喜烟头,堆积成山的快餐盒,永远不洗的臭袜子......
不会错的,这就是他那个已故多年的三叔,曾经住过的出租房!
他永远不会忘记,除了三叔以外,还有谁能这么邋遢!
重生了?!还是回到了九十年代!
在原来的时空。
正值人生巅峰的陈伟东,趁着国企改革重组的浪潮,在股市掀起了新一轮的大牛市。
大盘扶摇直上五千点。
经济学家高呼,“万点可期!”
然而,就在市场行情一片大好的时候,大盘却急转直下。
指数暴跌五百点,千股跌停。
接连创下华夏股市历史单日跌幅最高纪录。
机构和股民互相践踏,亿万财富瞬间蒸发,无数人一夜之间登上天台,巡视最后的风景。
与此同时。
陈伟东也被最好的兄弟悄然暗算,内部交割单的泄露,迅速引来了调查。
无数媒体就像是商量好似的,对他疯狂进行口诛笔伐,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
矛头直指陈伟东。
一时间,千夫所指。
陈伟东百口莫辩,在高层内鬼的推波助澜下,更是被扣上了“股灾元凶”的帽子。
一代传奇股神锒铛入狱。
法院判处他二十年有期徒刑,冻结全部财产,终身禁入证券市场。
至此。
往后的几十年里,尽管华夏股市起起伏伏,却再也没能回到五千点的位置,成为无数股民心中永远的痛。
......
经历过漫长的牢狱生涯,陈伟东明白,财富只是过眼云烟。
清茶淡饭,了此残生,就是他唯一的心愿。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陈伟东出狱的当天,就遇到了呼啸而来的泥头车,年过花甲的他根本无法躲避,当场被碾压……
醒来之后,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窗外,蝉鸣聒噪。
刺眼的阳光从茂密的榕树间透射而过,在地上印满了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五月的香江,已然很热。
陈伟东倚靠在窗沿,俯瞰楼下老旧的街道。
几位阿婆聚在一起,说着晦涩难懂的本地粤语,依稀能听见,尖沙咀,做工,等词汇。
香江这个年代,老龄化的问题已经开始凸显,十年后将会更加严峻,许多老人都要工作到六七十岁才能退休……
“阿伟,你醒了啊,真是累死我了~”
就在陈伟东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闯了进来。
皮鞋西装打领带,食指轻弹点烟灰,举手投足间,无不透漏出潇洒哥的风范。
这,就是陈伟东的三叔。
陈杰。
阿卡林老家公认的“上流人士”、“有为青年”、“全村人的希望”......
还有众多的头衔,就不一一阐述了。
通俗的讲,就是村里最靓的仔。
想当初,陈伟东就是被他忽悠,几经辗转来到了香江。
“别抽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见烟雾缭绕,陈伟东眉头微皱,抬手抢过三叔嘴里的香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大概十年后,眼前的三叔就会饱受肺癌的折磨,瘦成一具嶙峋的皮包骨。
纵然那个时候,陈伟东已经拥有了无尽的财富,但也无法挽救三叔的生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痛苦中离世。
为了不让他重蹈覆辙,戒烟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呦呵,你小子出息了啊,还敢管我的事了?”
三叔脸上一怔,有些惊讶,平时有些腼腆的阿伟,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连说话都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蹬蹬蹬......
就在陈伟东准备开口的时候,楼道内突然传来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
“阿伟,快躲起来!”
三叔脸色大变,瞬间不顾形象的扑倒在地,想要钻到床底下去。
“唉。”
陈伟东站在窗边苦笑,瞬间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嘭!!
房门被猛的踹开,裹挟着凌厉的气浪。
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瞬间涌了进来,挤满了这个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浓厚的汗臭味冲入鼻腔,连带空气都燥热了起来。
“呵呵,都在呢?”
“陈杰,你欠我大哥的三百万,该处理了吧?”
领头的西装男子快步走上前,一把揪出了卡在床底瑟瑟发抖的三叔,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捋了捋他有些褶皱的衣领,完全就是一幅老朋友叙旧的模样。
“三百万,开什么玩笑?”
陈伟东神情一滞,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虽然知道三叔混账,但也不可能欠这么多吧?
要知道,在九十年代,大陆很多地方的首富,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是八十万啊!我只借了八十万!”三叔脸色惨白,慌忙后退了几步,声音有些颤抖的辩解道。
西装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笑了笑,道:“说好的一个月还清,现在都过去三个月了,其余的算是利息。”
“可这利息也太高了,我怎么可能还的起?!”
三叔喉咙蠕动,咽了咽口水,面露惊恐说道,眼珠还不时的转动,余光微微瞟向了窗外。
陈伟东秒懂,只是用极小的幅度晃了晃头,示意三叔别冒险,三层楼的高度,弄不好真的会摔死的,更别说跑路了。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否则......我们14K的规矩你应该知道。”
西装男仿佛没有看到三叔的小举动,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打火机,点了一支烟,神情有些玩味的说道。
“雄哥,别跟他废话了,先拿这小子一只手做利息吧。”旁边一名满脸横肉的光头男,已经非常不耐烦,他掏出一柄散发着寒光的砍刀,径直朝三叔走了过去。
“不要啊!!…”
三叔惊恐的大叫,不断后退,缩到了墙的角落。
陈伟东皱了皱眉,不知道三叔怎么会惹上黑社会的,这似乎跟前世的记忆不太一样啊。
“雄哥!求你再宽限我几天,我....”
啪!!
还没等三叔话说完,光头男就猛的甩了他一个大耳光。
“叼你个扑该,雄哥是你能叫的?”
“抓住这个衰仔!”
无视三叔的哀嚎和求饶。
几名大汉一拥而上,架起瘫软在地的三叔,猛的将他按在了桌子上。
其中一名马仔压住他的手,防止他缩回去。
光头男狞笑,脸上横肉抖动,快速举刀砍了下去。
“等等!!”
“啊!!!”
沉闷的剁砍声响起。
三叔大叫一声,两眼一翻,当场晕厥了过去。
陈伟东瞥了一眼。
锋利的刀刃,几乎是擦着三叔的手,砍在了桌子上。
“小子,你有什么要说的?”
西装男子嘴里吐出一个烟圈,眯了眯眼,凝视着陈伟东。
从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名年轻人出乎寻常的镇定。
哪怕听见要砍手,也依然面不改色,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或者说,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可以做到的......
“三百万我帮他还了,不过需要给我几天时间。”被一众人恶狠狠的盯着,陈伟东风轻云淡的说道。
“嚯,就你?能拿出三百万?”
光头男语气轻蔑,满脸不信,能拿出三百万的人会住这种破地方?香江岂不是都没有穷人了?
“可以,但如果你几天后拿不出来怎么办?”
西装男子神色凝重,他只关心能不能拿到钱,至于是谁出的,这并不重要。
“那还能怎么样?两条命都交给你们了。”陈伟东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摆明了耍无赖的意思。
“去你**,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面对陈伟东这样的“滚刀肉”,光头男忍不住猛踹了一脚桌子,如果人人都这样,他们帮派还怎么收债?
陈伟东呵呵一笑,轻视之情言溢于表。
别看现在香江这些人很牛的样子,马上都97了,这些秋后的蚂蚱,又还能蹦跶几天?
趴在桌子上的三叔,浑身已经湿透,双腿不停的颤抖,从来没想过装死也这么心惊胆战。
在他看来,阿伟这个样子,实属年少无知。
雄哥,外号“剌面熊”,真正人狠话不多的角色,14K“军师”一样的人物。
前不久,有个人也是这么跟他说话,结果晚上就被人用小刀划剌成了几百条,丢到海里喂鲨鱼了。
场面极其“凶残。”
……
西装男子沉默片刻,猛吸几口烟,用手指敲了敲台面,说道:
“月底,我来收数。”
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伟东。
转身离去。
显然,是默认了这个条件。
几息之后。
伴随着楼道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三叔急忙爬了起来,问道:
“阿伟,你哪来的三百万啊?你爹妈都是种地的,一年也才赚几千块,要不我们跑回内地吧?”
“走不了的,不如想办法解决这三百万吧。”
听到三叔的馊主意,陈伟东靠在沙发上微微叹气,距离月底还有不到七天时间,从哪里才能弄到三百万呢?
跑路,肯定是行不通的。
人家敢给你时间,就不怕你跑。
这附近肯定有人盯梢,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唉。”
想到这里,陈伟东有些烦闷,随手拾起烟盒,从里面抽出了一支烟。
三叔见状,急忙掏出了打火机,恭敬的帮陈伟东点上火。
现在他总算看出来了。
自己的这个外甥,当真是深藏不露。
在刚刚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还能镇定自若的和“雄哥”那些人对话。
这也太强了。
难道以前的懦弱都是装的吗?
陈伟东并不知道三叔的小九九。
他深吸一口烟,脑海里不断回忆起1996年发生的大事件。
作为重生者,这个时代的“先知”,任何能上新闻的事件都意味着机遇。
当有一天,重生成为现实,我们又能抓住什么呢?
买彩票?
别想了,根本不靠谱,你以为买了那个数字就能中?
难道又要操盘?
不行,这个办法也不行。
陈伟东暗自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虽然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但想要在几天内赚到三百万,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现在缺少最重要的,本金。
时间,金钱,二者本来就是息息相关的。
人不会凭空暴富,除非去抢劫。
“咦~”
“抢劫?!”
陈伟东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站了起来,大叫道:
“三叔!你知道张子强吗?!”
心慌意乱,正在焦急渡步的三叔,被陈伟东的举动吓了一跳。
茫然道:“什么张子强?”
“就是那个抢劫ji场运抄车的张子强啊!”
经过陈伟东的提示,三叔终于想起了这个人。
张子强这个名字在香江可谓是家喻户晓。
早在几年前,就敢抢ji运抄车的狠人。
足足1亿6000万港元。
后来被抓捕,还专门请了金牌大律师为其辩护。
最离谱的是,竟然还赢了。
法庭以证据不足为理由,将他无罪释放。
不仅如此,张子强还反过来诬告别人陷害他。
最终,以港府当局赔偿给张子强800万港元结束。
......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三叔疑惑道。
陈伟东凑到他的耳边,道:“根据消息,张子强...…”
我们只要这般…
这般...
就可以...
“什么?!这能行吗?”
三叔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不知道阿伟哪弄来的消息。
“不行也得行了,这是目前最快赚钱的办法。”陈伟东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沉声道。
......
1996年5月29号,下午。
一辆高级轿车从香江中环出发,驶向深水湾。
当车开到寿城山道时,突然被几辆面包车拦住了去路。
车上瞬间冲出七八名手持热武器的劫匪,粗暴的逼迫车内的人下车。
因为汽车安装了防弹玻璃的缘故,子弹无法打破车窗。
相持之下,绑匪头目不得不拿出了烈性炸药放在车顶。
司机恐怕雇主受伤,被迫打开了车门...
几个小时后。
香江超级富豪,林家诚在半山腰豪宅中接到了电话。
电话那头称林家长子林泽巨被绑架,要求赎金的数目是二十亿港币。
“钱不是问题,我马上安排,但我要求和你面谈。”
面对绑匪的勒索,沉着冷静的林家诚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于是。
一场世纪性的谈判,在林家大宅悄然展开......
铃铃铃~
就在林家诚在家中焦急等待张子强上门的时候,客厅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诚哥吗?”
林:“我是林家诚,你是?”
“我知道令公子被绑架的事,而且……”
听见话筒里的声音,林家诚心中一惊,儿子被绑架的事怎么还会有其他人知道?
而且,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
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安排管家封锁了这个消息。
没有报警,甚至连家人问都没有告诉,只解释说儿子出差了,需要过几天回来。
林:“这…能否进一步说话?”
“我就在你家门口。”
林:“我马上叫人接你进来。”
几分钟后。
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跨步走了进来,笑道:
“诚哥,久仰大名啊。”
林家诚十分惊讶,没想到电话里的人竟然如此年轻!
多年的涵养,让他并没有因此而轻视对方,而是急忙道:“年轻人,长话短说,张子强马上就要来了。”
“诚哥,不用担心,我们已经……”
陈伟东在客厅沙发坐下,简单的跟林家诚说了一下他们的计划安排。
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要知道,就算给了张子强赎金,对方也未必会信守承诺放人。
经过几分钟的挣扎和思考。
林家诚终于缓缓点头,勉强同意了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