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
陈麟在喧哗中醒来,他推开房门,看见秋婵和自己的兄弟们将数十人挡在房门外。
这些人一见到他,情绪变得更加激动,都涌了上来,要他给出一个交代。
“你的伤势这么重,跑出来做什么?”秋婵将陈麟护在身后。
陈麟明白这些人是来兴师问罪的,他轻轻推开秋婵,走到这些人面前,跪下了,“陈麟没能保护好随行的兄弟们,辜负了大家的托付与信任,我对不起你们!”
其中一个中年妇人站出来说:“我丈夫随你一起狩猎,却永远留在了荒山中,他可是我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道歉又有什么用,他再也回不来了!”妇人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我明白,是我对不起你们,从今以后,无论你们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哪怕刀山火海,我绝不会推辞!”陈麟向他们承诺。
“我不用你的任何帮助!我只想要我的丈夫回来!”
其他人的情况都与这位妇人相差无几,所以并没有接受陈麟的道歉,他们甚至有些疯狂,将陈麟当成了发泄对象,陈麟已经缝合的几处伤口再次被撕开!
秋婵与几个兄弟立即将陈麟从众人的包围中解救出来,但这些人今天是誓不罢休,他们凭借人数优势围住了陈麟等人。
双方缠斗之时,韩老在仆人的搀扶下走进院落。
“全都给我住手!!”
这一嗓子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对于韩老的到来,陈麟并不意外,多半是来处置他的。
这些人也纷纷要求韩老为他们主持公道,让陈麟血债血偿。
现场的安静再一次被喧哗取代。
“够了!这个人确实罪无可恕,但是你们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帮了我们多少,他帮了西山镇多少?小到劈柴生火,大到剿匪除恶!西山镇能有今日的安宁,他的功劳不小。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都回去吧,老夫和他谈谈,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韩老对众人说道。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很多人都不甘心。
“怎么,你们连老夫都不放在眼里了?”韩老忽然眼睛瞪大,怒上心头。
众人见此,才极不情愿地散去。
“多谢。”陈麟向韩老道谢。
“不必谢我,你随我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陈麟跟随韩老走进屋子。
“等你的伤好了,就带着你的狩猎队离开西山镇吧!”韩老说道。
“为什么?没有别的选择了吗?我知道我造成的是无法被原谅的后果,但是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弥补,赎罪……”陈麟不肯接受,尽管这似乎是一个很轻的惩罚,但他的心里非常难受。
“你还不明白吗?她们不会原谅你的,无论你曾经给过她们什么帮助,这一次,她们失去的是至亲之人!他们不可能原谅你,只有你彻底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彻彻底底地消失,她们才能从悲痛之中走出来!”
陈麟闻言,低下了头,许久才回应:“我会尽快离开……”
韩老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后,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陈麟便领着狩猎队离开了,临走前见了韩老一面,将自己这些年所存的大、小灵晶全部交到韩老手里,希望韩老帮他将这些灵晶分发给死者的家属。
对于西山镇的人而言,这是一笔不小的资源,哪怕分为四十多份,仍然非常可观。
韩老看着陈麟的离去,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但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
陈麟在距离西山镇三十余里的平原上找了一处地方安营扎寨,此地虽有不少乱石,但枯沙草较为茂密,覆盖广,适合圈养短尾兽,可以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距离山林也不过一二十里地,有狩猎的去处,是一个落脚的好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从山中取材,建造了一座木屋,有了遮风避雨之所,才能安心去做其他事情。
在房子旁边的空地上,陈麟亲手立了三座衣冠冢,为他们在狩猎中牺牲的三位兄弟——陆琮、陆琪、武凌云。
“兄弟,一路走好!”
陈麟、秋婵以及其他几人,盈樽饮酒,迎风祭酹。
其实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泪光,但是,活得豪爽,走得潇洒,何须哭哭啼啼。这是他们说过的话。
……
一晃过去了好几天,陈麟一直闷闷不乐,饮酒度日,不参与狩猎,也不过问其中事由,秋婵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多番劝谏下来也毫无效果。
赤煌也明显感受到了陈麟的异样,他趁陈麟昏昏欲睡的时候,拿起酒壶尝了一口酒,没等他咽下去就忍不住喷了出来。
“好难喝!”赤煌一把抓过旁边的茶壶给自己灌茶。
陈麟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吵醒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睡着。
眼见陈麟又喝了两口酒,赤煌不解地问:“这东西一点都不好喝,你怎么还一直喝?”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陈麟看向赤煌,勉强笑了笑。
赤煌能够看出这笑容中苦涩,他本不擅长安慰别人,不喜欢跟人讲话,但他从心底里觉得,陈麟在他生命中意义非凡,他不希望陈麟就这样消沉下去。
“这次狩猎,虽然损失惨重,但也是因为突发情况太多,你已经尽力了,这不能怪你,你也不用如此自责。”赤煌这话是发自内心。
但是他完全没看明白使陈麟消沉的真正原因。
过往之事逐渐在陈麟眼前浮现,从他遭遇不公的对待开始,不屈、反抗,那一份善心,在鬼炎族残忍狠辣的手段下,变成一根致命的毒刺,摧毁了他本应该风光无限的前途。
然而,命运给陈麟选择的路却又不是绝路,在他心灰意冷之时,让他遇到了西山镇淳朴的人们。先是剿灭困扰镇上人民多年的黑匪,赢得大家的信任与尊敬,再真正融入他们的生活,成为西山镇的一员。
陈麟心中又燃起了新的信念之火:或许此生再难寸进,但他一定要守护好西山镇。
如今,信念的火焰再一次被浇灭,陈麟怅然若失,渐渐消沉。
对于赤煌真挚的劝慰,他只是苦笑,一边说自己只是想暂时放松一下,一边接着喝酒。
赤煌忽然夺过陈麟手中的酒壶,一口气将剩下的酒全部喝光,顿时,他的脸上痛苦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股冲劲中缓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勇气是怎么来的,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神秘的驱使。
睁开眼睛,却只见陈麟拿出了腰间的酒葫芦,赤煌一时没辙,放下酒壶,对陈麟说:“我们这个团队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昨天狩猎的时候,秋婵姐受了伤,手臂被咬了一口,鲜血淋漓,他们都说,如果你在的话,狩猎一只黑狼不会这么惊险。”本来秋婵已经叮嘱过,不准他们将这件事告诉陈麟。
果如赤煌所料,陈麟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是最在意秋婵,听到秋婵受伤,陈麟立即跑去看望。
秋婵趁着这个机会苦劝陈麟,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陈麟看着勉强支撑着整个团队的秋婵,看着这些兄弟们,每一个人都是朝夕相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即使离开了西山镇,自己也还有这些兄弟们。
陈麟忽然如梦初醒,摆脱了整天浑浑噩噩的状态,一觉醒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秋婵总感觉陈麟的身上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或许这只是她自己的错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