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年月一rì。
省城大学附属小学就在省城大学的校园内,从大马路上进了校门,然后沿着那条直直的马路一路走到底,少说也得两三公里,钻进数间庞大的教学楼,在女生宿舍晾晒的诱人小内裤下穿过,再沿着体育场边散发着大粪臭味的植物园往里走,便来到了一个小院子。
那便是附属小学的院子。
这一天,省城大学附属小学里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那场面是相当的壮观。
壮观的主体不是新入学的孩子们,是这些孩子们的爹妈。送孩子上学的二十四孝父母们踮脚翘首往校园内望去,面上担心焦虑之sè掩之不去,想来都在担心着自己的孩子能不能适应上学的生活,上课坐的直不直,诸如此类的事情,。
张小白,姓张名小白,是附属小学刚招聘一年的老师,女xìng,未婚,二十二岁,长的漂亮却不惹眼,脸蛋干净的那种。
如今学校里没有人愿意当班主任了――每月的补贴只有四十元钱,却要给五十几个小孩子当“妈”,确实是件投入产出相差太多的苦差使,所以她这个新招来的老师,本来只是教美术劳动的边缘人物,被硬塞了一个班主任的工作。
她带的班级是二年二班,很普通的一个班级,但校长却专门把她喊到办公室里好生嘱咐了一通,说班里有个孩子一定要特加注意。张小白纳闷道:“不过小学一年级,就算是再有来头,也没必要吧?”校长苦着脸道:“是新转来的,这和来头无关,只是有些古怪,而且……”校长忽然住了嘴,叹道:“反正是个麻烦孩子,你是年青同志,有活力,有想法,我希望你能处理好。”
张小白耸耸眉头,女青年的泼辣劲儿上来了,哼道:“校长你就交给我吧。”
校长正准备老怀安慰,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赶紧道:“那孩子家里不是什么高官贵戚,你别误会了。”他笑道:“就怕你这年青同志,因为痛恨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所以刻意针对那孩子。”
张小白笑道:“怎么可能,就算他的父母都是贪官,这和孩子也没关系。”
校长笑道:“我保证不是贪官。不过他家确实挺有钱……不过,这和咱们也没关系对不对?”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镜说道:“虽然他家确实给了一笔赞助,但我们搞教育的,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张小白皱眉道:“校长,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有些糊涂了,我到底应该怎样对那个小孩儿?”
校长生怕面前的年青姑娘生出反权威的无聊心思,赶紧解释道:“什么都不做,反正你别管那小家伙就行了……听说在前个学校,那个小孩儿惹了不少事情出来。”
张小白叹了一口气道:“不惹事儿的孩子,现在还挺少见。”
话是如此说,但等到她去了自己的班上,才发现惹事儿也分很多种,而那个小孩儿就属于异类麻烦的那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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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二班在二楼,张小白老师夹着厚厚的名册,右手拿了根教鞭,挺着胸膛,走路带风地推开教室门。
没有水桶下来,也没有粉笔盒的逆袭,她很安全地站在了讲台之上。
毕竟是小学二年级,小学生们都还属于无比畏惧老师的年代,所以没有什么问题。
但张小白站在讲台上,仍然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眼镜盒,取出近视眼镜戴上,在教室里的五十个小人头上扫了一眼,教师的直觉让她马上找到了怪异气氛的源头。
源头是今天新转来的那个学生,那个胖胖的小男生。
那个小男生坐在课桌前,脸上面情冰凉冰凉的,完全不像是个小孩子,反像一个仇大怨深的老佃农。
最大的问题是……那个小男生扎着一头刘欢式的长发,在这稚朴的教室内显得格外不协调。
张小白愣了愣,翻出那个胖胖男生的名字,确认是个男生之后,清清嗓子,脆生生说道:“同学们好。”
“老师好。”
“同学们,今天是我们这个学期的第一天,一年过去了,大家也都长大了一岁,今年我们要面临的学习任务也比去年也要多一些。当然,我们也要结识新的朋友,认识新的事物。”
她看着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胖子,微笑道:“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让我们先认识一下吧。”
“这位同学,请你自我介绍一下。”她示意那个小男生站起来。
胖胖的小男生瘪瘪嘴,张小白如果没有眼花,那么一定能瞧见小胖子唇角的那一丝讥讽之sè。
“大家鼓掌欢迎。”张小白指挥全班的学生鼓掌,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对那个男生表示鼓励。
那个小男生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打了个哆嗦,很勉强地站了起来,胖乎乎的身子带的课桌一阵响。
教室里传出一阵哄笑。
小男生皱皱眉头,回头扫了教室里的学生们一眼。
目光里有一种他这个年龄段绝对不应该有的冰冷,教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张小白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发现找到了麻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男生轻轻揉揉自己肉乎乎的下巴,漫不在乎说道:
“我叫易朱,今年七岁,两年前我随便说了一句想上学,所以我父亲就逼着我上学,从来不考虑我的个人看法,非常可恶!被动的人生总是很悲哀的,我只是想在学校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所以你们不要来烦我……”
说完这句很彪悍的话,小胖子顿了顿,黑黑的眼眸散发出坚定而可怕的目光。
“因为我对普通的人类没有兴趣。你们之要是有陈三星那种档次的修行人,天宫的神仙,西天的菩萨,西洋的红衣道士,就尽管来找我吧!以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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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之后,校门外的父母爷nǎi们一涌而上,将自家的宝贝儿给拾回家去,只有胖乎乎的易朱背着双肩米奇小书包,有些茫然地跟在这一大堆人群后面,虽然身周热闹,却似乎感染不到他。
他的班主任,那位张小白老师看着他在校门口与周遭小孩子们格格不入的孤独感,不由叹了口气。
好象没有人来接他。
易朱在校门口左顾右盼,终于失望地摇了摇头。他的老爹自从xīzàng一行回来后,似乎变了个人,成rìjīng神萎靡不振,没想到居然自己转学的第一天也不来接了,这一点让易朱的小心肝儿很受伤。
小家伙低头脑袋,垂头丧气,小马尾辫在脑袋后面颓然无力地摇动着,踢着路上的石头,他往学校外面走去。
出了小学,便是大学,走过菜园子,再行得几步,便来到省城大学的二教。
易朱叹了一口气,眼光穿过行廊,看向荷花池里的青青荷叶拱绕着秋莲子,哼道:“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哼完这句,小家伙眼睛一亮,然后屁颠屁颠地往二教学楼的楼上跑去,楼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看见这样一个小胖墩在穿行,不由感到有些纳闷。
易朱对这些目光却是视而不见,直接来到三楼的一间大教室外面――他把某人的课程表是背的清清楚楚,大三的课本来就不多。
大学里时常上大课,几个班的人聚在一起上。今天恰好就是一堂大课,齐刷刷百来个人头正在大教室里听那个花白头发教授侃大山。
那教授脾气不好,门下弟子及格不易,所以大教室里非常安静。
易朱跑到大教室门口,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下,然后盯着阶梯座位不起眼的一个角落,运足全身力气喊了声:
“妈,我放学了!”
……
……
坐满了人的大教室一下安静了下来,满头花白头发的教授手上的粉笔咔噔一声断在了黑板上。
那个角落里,邹蕾蕾悉悉索索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尴尬,把书包收拾好,满是不安地看了教授一眼。
“邹同学,看来你的儿子转学之后,来的次数会更多了。”教授叹了口气,向邹蕾蕾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开始准备继续上课。
看来,易朱小同学擅闯省城大学教室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连严肃的教授都习惯了这种突然袭击。
教室里直到此时才终于崩不住弦,哄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传来一干大学生们玩闹的话语。
“蕾大姑娘,记得少带你的儿子吃麦记,当妈的人,要注意小孩子的膳食。”
“喂,小朋友,要不然一起上完课再走吧。”
哄笑连连,邹蕾蕾低着头,羞羞地小步跑到教室门口,将易朱胖乎乎的小手一拉,逃也似地离开二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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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人呢?”
蕾蕾和易朱牵着手在七眼桥上走着,一人手里拿着一根蛋筒冰淇淋在舔,说到底,蕾蕾妈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的大姑娘,带着小易朱一起走,不像母子,倒更像姐弟多一些。
易朱埋怨道:“爹今天没来接我。”
蕾蕾大怒道:“今天是第一天,我又要上课,不是说好了他来接的吗?”
易朱舔了口草莓味儿的冰淇淋,不在乎说道:“他不来更好,免得看他那张臭脸。”
邹蕾蕾掏出手绢,把小家伙脸上糊着的nǎi油擦掉,说道:“他是你爹,哪能这么说他。”
易朱瘪瘪嘴,委屈道:“这一年里他哪点儿像爹?就顾着自己玩,根本都不管我。”
七眼桥上人来人往,卖盗版的小贩与卖虎骨的藏胞拼着嗓门,没钱的学生情侣与进城打工的年青夫妻们一起散步,人群,邹蕾蕾却要拖着“儿子”回家。
想到此节,她不禁有些气,哼道:“咱们先别回家了,让他急一急。”
易朱伸出红红的舌头,嘻嘻笑道:“妈,那咱们去哪儿玩?”顿了顿又道皱眉道:“不过依爹现在的臭脾气,估计他也不会急到哪儿去。”
这一对大咧咧的母子,决定去府北河新修的游乐场去玩。
这两年府北河改造,臭水变清,河边修路,清爽了不少,市zhèngfǔ还在河边修了一个游乐场,场有两架三百十度旋转的大转盘。
邹蕾蕾和易朱在游乐场里找着项目玩着,反正两人身上都是易天行的钱,用起来也不心疼。
坐在高高的大转盘上,缓缓向天上升去,邹蕾蕾紧张地抓着栏杆,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有些害怕。
易朱大咧咧地说道:“妈,别怕,这没多高。”
邹蕾蕾呸道:“你们爷俩当然不怕。”
易朱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问道:“妈,爹没有带你上天飞过吗?”
蕾蕾哼了一声,气鼓鼓道:“连叶相他都带过,就是没带过我!”
……
……
离开游乐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夜深沉黑暗,蕾蕾妈和鸟儿子却还是意犹未尽,在街边买了些零食边吃边走着,但走着走着,一大一小两个糊涂人发现了一个问题。
没有易天行这个活地图带路,母子俩似乎就在这省城内迷路了。
邹蕾蕾咬咬牙道:“我看应该从那边绕过去就能到归元寺,到了归元寺再到墨水湖,我记得是哪趟公汽。”
小易朱没好气道:“妈,我们随便找条大路,然后坐的士吧。”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去归元寺。”
邹蕾蕾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也真奇怪,每次说要去寺里,你都难过的不行。”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逼问道:“你怕什么呢?”
易朱苦着脸道:“我怕师公,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怕,他每次见我总喜欢欺负我。”
……
……
从游乐场出来后,是一大片的老宅子,小巷如蛛网,一时还不知从哪个方向走,更能容易到大路。
“要不然转回游乐场去?”蕾蕾妈问着自己的小崽儿,征询他的意见。
易朱这方面比较像他爹,把手一挥道:“就从那个巷子穿。”
“但那巷子挺黑,看着挺吓人的。”姑娘家比较注意安全。
“妈,你是和我在一起,还怕什么呢?”易朱细声细气说道,提醒她,自己这个儿子保镖不是白给的。
“那倒也是。”邹蕾蕾轻轻掐了掐他胖嘟嘟的脸蛋,眉开眼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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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小巷子,黑黑的道路确实有些吓人。
无巧不成书,打巷子口里蹦出几个拦路剪径的小贼来。
之所以第一眼便看出是小贼,是因为他们闪烁的目光,当然,最能证明他们身份还是他们的开场白。
“江湖救急,给点儿钞票花花。”
随着这句话走上前来的是两个大汉,手都伸在上衣口袋里面,看着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大概是很难找到一个少女外带一个小孩儿的最佳被抢组合。
……
……
邹蕾蕾有些紧张地说道:“不要吧。”
这句话她其实是说给易朱听的,是要他不要胡乱杀人,因为她发现小胖子的眉宇间已经开始凝结煞气了。
而那两名抢匪却以为面前这美丽女生的不要二字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由有些神情荡荡,开始yín笑起来。
蕾蕾叹了口气说道:“别把人打死了。”
易朱皱皱眉。
蕾蕾加重语气道:“别忘了你爹给你定的三大纪律。”
抢匪这时候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易朱冷冷地看了抢匪众一眼,然后摇着圆滚滚的屁股走上前去,挥舞着肉乎乎的食指点着这些人的鼻子骂道:“我觉得,某人应该为省城治安的败坏感到耻辱。”
今天放学没有人接的挫败感,让他无时无刻不忘打击易天行的声望。
抢匪们挥舞着武器,走了上来,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学大人事气说知的小胖子,匕首在他们的手上耀着渗人的寒光。
小易朱细声细气说道:“妈,把眼睛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