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宪,王夔石这可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来势汹汹啊!”
易顺鼎作为刘坤一的心腹幕僚,此次刘坤一接替李鸿章出任天下第一督抚,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他一心野心勃勃的辅佐刘坤一逐步接手北洋的各种产业,要让刘坤一成为曾国藩,李鸿章之后大清新的权势集团。
结果刘坤一的屁股还没在津门坐热,就被光绪撵到山海关,被王文韶占了雀巢。
焉能不脑?
然而还没等这边表示不爽,王文韶居然就拿着道德大义的大棒子,追着打了过来。
安能不怒?
“这个王夔石,心思都长在针鼻子里面去了,也不瞅瞅现在都是什么时候?可这事儿,还真不好回他。”
刘坤一一脸的郁闷,这些年他跟张之洞他们经常用这招对付李鸿章,往往四两拨千斤轻松松的就能把李鸿章打得狼狈不堪。
现在被王文韶这老东西,活学活用的落在自个身上来了。
易顺鼎也感觉这事儿很棘手,这事儿一个搞不好,就成了刘督宪纵容包庇手下将领为恶,还不得被京师的清流们给骂死?
而且问题是无论自己还是刘督宪,其实在心里都厌恶死了何长缨这个桀骜不逊的王八蛋,原本就准备等战事稍一平歇,就拿这事儿问责何长缨,进而夺了军权锁拿下狱。
可是现在因为王文韶不顾大局的提前发动,自己反而得想法先护住他,让他老实的在北翼城抵死效命。
“先把何长缨叫来问问,再做计议。”
易顺鼎心里面不禁生出一股闷气,——你小子拉的屎,凭什么让我们给你擦屁股?要擦也应该你自己擦!
“嗯,还有这封皇帝的电询,正好一起问问,看他怎么胡搅蛮缠。”
刘坤一点头认可了易顺鼎的提议。
在冬月何长缨回津门,带来了几十张倭夷兵在金州屠杀大清子民的照片,张张触目惊心。
这事儿,当时就压了下去,照片也都丢尽了火盆。
哪知道现在西洋大使们手里又得了照片,这两天纷纷登门总理衙门询问照片的事儿,弄得总理衙门狼狈不堪,只得上奏皇上请示。
刘坤一还听闻皇上看了恭亲王奕借西洋大使的照片,顿时都怒火喧沸的摔了玉如意,并且满脸的热泪。
皇上的电文很简单,字里行间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就是让何长缨写一封详情立即呈送上去。
这个时候,无论光绪,奕,刘坤一,都没有料到这组照片在西洋大使间形成的巨大震动。
以及会对这场酷烈的清日之战,会照成怎样不可预测的影响。
大山岩的第二军为什么敢用暴烈的手段抓大清的壮丁,从花园口到金州雪地强行军,逼死大清壮丁无数?
为什么敢进行金州大屠杀?
山口素臣的第三旅团,樱井库三郎第二重炮联队,为什么敢千里强驱大清百姓,沿途死亡无数,喂了兽口?
就是因为没有随军的西方军事观摩团和随军记者。
而大山岩的第一军主力,从平壤到义州,从义州到奉天,从奉天到现在的一路南下,虽然也一路抓壮丁,驱使大清朝鲜的俘虏百姓。
可是却不敢轻易残杀壮丁,而且军资,大炮的运送,大半都是东洋本国军夫完成的。
就是因为在第一军主力的旁边,有西洋人盯着。
包括日军联合舰队,封锁渤海湾却不敢轻易大开杀戒,单独出去巡游的八重山却敢对遇到的大清商船大杀特杀,也是这么个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何长缨禁止安州,水丰游击队,山海关独立营,破坏日军电报线的根本原因。
既然满清靠得住母猪能上树,自己的军力又极其幼小,就只能选择暂时的‘以夷制夷’。
现在,这些照片里,那砍掉的头颅,剥开的腹部,惨死着裸出下体的妇女,幼小残杀的婴儿,满大街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种畜生般的残暴,震惊得各国使节一时失声,有些脆弱的大使夫人早已看得涕不成声,甚至昏厥过去。
来自‘文明国度’的他们,虽然他们的军队,雇佣军,在非洲,南亚,西亚,拉丁美洲,正在做着类似于残暴的恶行。
可是因为没有照片的指证,没有被压迫被残杀着的声音,还有刽子手的集体沉默,让这无数的罪恶悄无声息,最终湮没在那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
何长缨,徐邦道,贾起胜三人一起来到刘坤一的临时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刘坤一的督宪府内,灯火通明,四处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到处都插满了各色的彩旗。
庭院各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大高个子的彪形大汉,背上扛着清一色的簇新毛瑟十三连发快枪,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
看着何长缨都牙疼。
合着万里迢迢运过来的快枪,就是为了给你撑戏场子是不?
麻痹!
三人被领进大堂,进屋就看到屋内黑压压的坐满了一屋子的将领,何长缨的老熟人易顺鼎当然也坐在里面一处显眼的地方。
“这么慢,都在等着你们。”
刘坤一看到三人进屋行礼,冷冷的望了何长缨一眼说道:“身为大军将领,就讲究一个猛如虎,行如风,这般拖拉,如何能成事?”
堂内的气氛猛然一凝,众将均是诧异的望着刘坤一,心想着知道你和何长缨有过节,不过选择在这个时候跟他‘拿劲’,可是殊为不智。
要知道何长缨可是简在帝心的正二品旅顺副都统,虽然他在山海关兵不多,可是旅顺城可全靠他的手下在撑着。
你刘坤一这么牛比哄哄的,还敢真拿他怎么样?
假如旅顺崩陷,大连湾的两三万大军就可以直接在不冻港旅顺登船,一天到烟台,威海卫,三天能到津门,山海关。
只是想一想,就能让人从噩梦里吓醒!
来者不善啊,TM的发什么神经?
何长缨悄悄和徐邦道,贾起胜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内的莫名其妙。
“麻痹,这老货不会是抽大烟抽昏了吧?”
何长缨诧异的望了刘坤一一眼,在儿臂粗的两支大蜡烛下,看着红高光满面两眼瞪着冒精光。
还真有些像。
“大胆,居然敢无礼目视督宪!”
旁边的易顺鼎‘啪’的一声,拍着桌子给刘坤一壮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