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烈日高悬。
松毛砬子大寨里,于芷山倒背双手,在聚义厅里来回踱步,反复思量,“洪洋,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我的爷,您也许不怎么熟悉我,可我真的不能骗您,之所以我自告奋勇去查看暗道,就不想再与他们同流合污了,这些年,我看够了他们所干的伤天害理的事,这一切一切都是‘算死鬼’和曹大杆子算计好的。”
“那个丁景腾不是‘战天东’的胞弟么?难道对他们的恩人还这样无情?”于芷山懵了。
“爷呀,他的的确确是‘战天东’的胞弟,可是他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当年因为强抢了一户老实人家的闺女,被他大哥逐出家门了,断绝了兄弟之情,什么他大哥被杀了等等,都是他瞎编的,当时的情景我如果揭穿他,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山上还有他和曹大杆子的亲信十二人,就等您一句话,我可以带着我的兄弟们把那十二个人控制起来。您就下命令吧。”钱洪洋眼色急切地说道。
于芷山这回可是有些拿不准了,到底怎么办,到底谁的话是真?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就见呼啦啦,涌进来二十来人,人人端着枪,“‘大眼儿呀大眼儿,你可真够可以的,老大和‘算死鬼’待你不薄啊,你呢,吃里扒外,小金子告诉我你要反火(反叛),我还不信呢,你要控制谁?纵然老大夺去了你的传家宝刀,你就记恨在心?你可太小家子气了!知道老大和‘算死鬼’计策的就咱们几个,你可好,立刻就要变换大王旗了。也好,我‘一撮毛’可不会做你那样的事。现在也好,你就和这老头一起乖乖束手就擒吧!”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袒胸露背,剃着光头,只留一个小辫的家伙,外号叫“一撮毛”,手里端着盒子炮。
于芷山听了,“哈哈——哈哈——你这小辈,妈了巴子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老子纵横东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凭你们二十来号人也要把爷收拾了?简直是白日做梦!你来看——”说着左手举着他的黄花梨手杖,右手解开了他的中式骑马服的盘花袢,就见四颗手榴弹并排系在腰间,手榴弹的引信连在一起,顺手抓住引信,“鼠辈!不怕死的都上来,爷我这辈子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风光的的风光了,作恶也是作的惊天动地,没啥遗憾的了,来呀!爷陪你们玩玩!来呀——”
“一撮毛”很是惊骇,他原以为这老头就是一个土财主,哪知道这老头儿来了这么一手,这可怎么办?这老家伙这是要玩命啊!冲上去,那可是无异于飞蛾扑火,他要引爆了手榴弹,别说我们这些人,就连这聚义厅都得炸塌了。
这些顽固的土匪都不自觉垂下了枪杆,其中就有人说:“毛哥,咱们要是因为‘算死鬼’和曹大当家的把咱们自己的命赔上,可太不值了,他们两个人穿一条裤子,经常暗地里分赃,咱们也就蹭点酒喝,别看他用好话忽悠咱们,你说说,他们啥时真正给咱们实实在在的好处了?你就是怎么卖命,人家也不把咱们当亲兄弟,去黑鹫峰为啥只带‘钻山甲’他们?领赏人家人人有份,能有咱的么?领功受赏的好事都不带咱们,这时咱们要是再搭上性命就更不值当了。你好好想!”
“对呀,‘跳涧虎’说的是这么回事!这老头之前也没说对咱们不好,和咱们也没仇怨,犯得着么?说到底咱就是个小土匪,这老爷子也不是一般人,那个卢老大是‘清风堂’的总堂,对咱不比这曹老大和‘算死鬼’强么?别犯傻了!”
旁边也有人说道:“这不值得咱们玩命,不合适!”
“你们抓吧,我去外面透透气!”
“怎么地也是混口饭吃,反正就是谁对我好,我给谁卖命,平时都当咱是人,关键时刻咱还给他当炮灰?”
这些匪徒顿时乱套了,说啥的都有,就是没人附和“一撮毛”的话。
于芷山一看目的达到,立刻来了更大的斗志,这招法他年轻那块儿在台安县当保险队头子的时候就用过,绝对有震慑作用,“钱洪洋兄弟,想要过好日子就听我的,你们的新老大是我过命交情的哥们!他说过一定善待你们,就不会错,也不会让你们总是当土匪,给你们改头换面的机会,还不珍惜?”
“大眼金雕”钱洪洋喊道:“各位兄弟,我们此前都是当事者迷,现在还蒙在鼓里?这些年他曹老大和‘算死鬼’坑了我们多少钱?还给他卖命?别傻了!人家卢老大说的明堂,你不愿意做土匪,回家给还给钱啊,多仗义呀!人家那叫敞亮!慷慨!听我的就立刻守好寨门,安顿好饭食,时刻准备接应卢老大回山,咱们一起过好日子!‘一撮毛’你哪里都好,就是做事‘出马一条枪’,能行么?你平素和我处得也不错,你还这样犯虎?想想吧,到了玩命的时候,看看哪个弟兄真心陪你和于老爷子拼命!到最后,你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一撮毛”回头一看,身边的这些人都陆续出去了,就他一个人了,傻傻地站在那里,他也感觉不好意思了,“噗通——”一声跪在于芷山面前,“老爷子救我!小的糊涂,求您在卢大当家的面前多多美言。”
于芷山心想,孩崽子,玩你们,还不是小菜一碟,“我说‘一撮毛’你说你要真心归附清风堂,我怎么信你?反复无常的小人我见识多了!别和我玩这个了,你要证明你是真心的,也中,我先不惩戒你,你冒犯我的罪过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但你要去给我办件事。”
“一切听从您的吩咐,在下万死不辞。”“一撮毛”跪在地上,谦恭有礼,情词恳切。
“好,那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真心,如果你胆敢反水,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到那时我就不会客气了!你马上下山去,去黑鹫峰跑一趟,探听消息,看看我那卢兄弟他们怎么样?探听到消息,速速回来告诉我。如果你和我玩心眼,你看看——”说着不知何时,他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啪——”一声枪响,屋顶上嵌在横梁上的一枚铜钱掉了下来(东北习俗,盖房子时,要在大梁中间贴上八卦图,图中央嵌上一枚铜钱)。
“爷,小的马上去办!”说完,立刻向大厅外走去。
“爷,方才好险!”钱洪洋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小子,你也别闲着,安排人马上做饭,都吃饱了,做接应卢老大的准备,说不定咱们要不接应,情况有可能会更严峻。”
“那好,我立刻安排!”
“再有,你要带上二十人,十人为一班,轮流在暗道中的石门处站岗,一旦有敌人从这里攻进来,我们好有
“好的,我立刻就安排。”
“把那小金子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小金子战抖着走了进来,双腿如筛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爷,大爷,不,大太爷,您饶了我吧——”
于芷山面沉似水,“混账,你伺候我,我还没感谢你,你可好,听声去报信?这是人品不好,我断不能留你!”说着,旋开了自己的黄花梨手杖,这杖杆当中藏着一柄三棱枪刺,寒光闪闪。
“爷呀,我真的知错了,饶了我吧……是我糊涂啊!”小金子磕头如捣蒜一般。
“无须废话,你这人太可恨了!”说话间,于芷山翻手一刺,这枪刺就刺进了小金子的左胸口,枪刺拔出来时,鲜血顺着血槽汩汩地流了出来,死尸栽倒在地。
“该,这小子活该,心术不正,该杀!”“大眼金雕”钱洪洋从外面进来,“爷,咱们用午饭吧,黑鹫峰来了消息我们都听您的吩咐。”
“好好,我还真的饿了。”
“来人,把这小金子尸体抬走,抬到后山埋了。”
紧接着,进来三个人把这具死尸抬走了。
小金子一死,却在这些留下的土匪当中激起了波澜。
“看出来没?这于老爷子绝不是一个买卖人这么简单,看他的身手,定是一方枭雄也不一定啊。”
“咱们说啥也不要烦着他,这就是深藏不露啊,和谁混,不是为了吃口饭啊?他曹老大和‘算死鬼’利欲熏心,财心实黑,对咱们不好,咱再跟他多行不义,可就是傻蛋一个!”
“咱们就好好地听钱大哥的话,坚守岗位,等卢老大回来,好好辅佐他才是正道啊!我看他也是财大气粗的主,一定不会像曹老大那样小气!”
“我看中,抓紧吃饭吧,用得着咱们的时候在后边呢!”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于芷山和钱洪洋正在大厅中打盹,突然间听到有人大喊,“于老爷子!我回来了!”
于芷山抬头一看,正是“一撮毛”,“什么情况啊?”
“老爷子,您的兄弟,我们的卢老大和他的粮台都被人家绑了,听一个和我素来交往密切的姓张的朋友对我说,他们一进到黑鹫峰大寨,就被‘算死鬼’给出卖了,现在他们正在盘算怎么派人来咱们松毛砬子呢?下一步怎么办才好?您给拿个主意吧!”
于芷山此时此刻是人单势孤,钱洪洋这些人和骆霜晨那些弟兄们相比,可差的太多了,“唉呀,要是陆黎在就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