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晨晖在微风中,投射到路边一处欧式建筑的玻璃窗上。
天光路174号,面向北的《东亚晨报》报社大楼边上,军政部通联司书记官程恭年与妻子邱紫坤一前一后,默默无声地走着。
邱紫坤脸色苍白,她猛然转过身,“我说程先生,你能不能别装了?你整夜没归,你还倒打一耙,太不地道了吧?你耙子也打了,还想怎样?跟着我干嘛?和我一起上班去?有脑子没有?”
程恭年双手插在风衣的外兜里,眼中怒火未消,“坤,我对你的情感你是知道的,我解释了,我确实是因为舅舅喝多了,把舅妈给打了,我陪着忙活了一夜,再说去之前,我是告诉你了,那你要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舅家问问啊?这不难吧?”
“那是你的舅家,当然得维护你了,我还问什么?有意思么?你不要心里腌臜,就想别人也那样。我也和你说了,我在樱云旅馆是见那个哈尔滨的发行商,和他谈在哈尔滨建立报社分部的事,人家着急坐早晨的火车走,我来和人家见一面,有何不可?作为一小记者,我谋求事业上有新突破,不为报社扩大发行量,我的那点工资你看得上么?”邱紫坤显然是得理不让人,她在努力掩饰自己一夜的疲惫,将脸凑到程恭年的面前,二目圆睁,“恐怕你是盯梢的感觉让你感觉很有意思吧?变态!”
“我变态?以往的你,总是梳洗化妆后才出门的,你看你,头发梳理得不是那样顺,脸上的粉擦得也不均匀,眼角还有一丁点眼屎,这哪是你呀?分明你是匆忙打理的,对不对?我盯梢?就是偶然,要不是小郭子和我一起吃面,他能看见你,我还不知道呢!我就是个傻瓜,就知道怎样也满足不了你,我缺过你钱花么?我晚上不在家,你是一夜也忍受不了,那一次我值班,你不在家,还在外面多待了一夜,这次我不在家,你从旅馆出来,让我怎么想?你想过我的感觉没?换作是我,你怎么办?我和一个女人大清早从旅馆出来,我怎么解释你能信?一切都是笑话,我很气忿。”程恭年的声音有些大了,把拳头砸在了路灯杆上。
“那你可以选择不信啊,我水性杨花,我不守妇道,行了吧?你全新京嚷嚷啊?你到我单位发个《离婚声明》得了?我无所谓,省得还得为你夜夜承欢,累得半死,给你做吃的,你外面的事,我过问多少?只求你对我好一点,我们有个像样的家就很好了,没想到母亲遇害后,弟弟失散,我一个人随你来到东北,你还这样对我,我太失望了。当年苏州的富家子弟追求我,我没有答应,就认定你程恭年是个少年才子,认定你了。你说说,你除了晚上要我变着花样陪你,你都为我做了什么?你一不在家,就认定我到外面会野男人,对不?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我也不和你说废话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无所谓,就这么凑合也中,离婚也中,我随便,我也懒得和你解释,你也自重,名动京城的邢长官的亲大外甥-----”说完,头也不回,径向报社大楼里走去。
程恭年被噎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他很懊恼,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但以他对邱紫坤的了解,感觉事情总不是那么简单,无论她怎么掩饰,细节决定了她背后一定有事瞒着自己,怪自己太冲动,没有充分证据就向她质问开炮了,是不是打草惊蛇了呢?是要颜面,还是求个真实的存在?这时,他想到了严格,他的好兄弟,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他那里会不会有什么消息呢?这个事不查个水落石出,他心总是不安的,也怕邱紫坤被人利用,那样对自己力行社的事业是一个重大隐患,他不敢糊涂。
正想着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女童声从身后响起,“先生,您还买烟吧?”
程恭年一回头,见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站在那里,手中托着一个摆着各种烟的方木盘,蓝花布面的小褂子很是干净,梳着两个羊角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有神,“小妹妹,你认识我么?”
“认识啊,您上个月曾经在我这里买过两次烟。今天我这烟不要钱了,有个大哥哥为你付过钱了,让我把这烟给您。”说着,用白皙的小手,将一盒太阳牌香烟递向程恭年。
程恭年弯下身子,将烟拿在手中,顺手也给了她五元钱,“这个也给你,谢谢你。”
“不要,我不能不守信用,我收了人家的钱了,你的钱我不要,而且太多了。”小女孩很是有个性,她把五元钱向着他举着。
“那就这样,你再卖我烟怎么样?”
“那也不行,你一天抽不了那么多,买了随身带着,就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不卖你了。给你钱吧。”说完把钱塞到他的手中就快步走了。
程恭年望着小女孩的背影,心中徒升敬意,他把香烟上口的纸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来,见上面写着:“十时,俄餐厅。”
他迅速收起纸条,知道是谁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