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疑心病
沈惊宴一顿,潋滟的眉宇沉静如风过无痕的湖面,一丝未皱,久久未语。
双魄拱着手,弓着背,在这猜不透是冷是热,是恼是怒的沉寂中大气不敢喘。
“毁了就毁了吧。”直到他似无奈,似叹息,又让人捉摸不透的低沉声音再次响起,双魄这才呼出一口气,幸好,幸好,这差总算交代了。
懒洋洋的等着看戏的温玉自始自终都是似笑非笑的,直到沈惊宴那话落下,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才多了几分牵强。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也不知是觉得无趣还是什么,心口有点不畅。
十里桃林,原来也不过如此呢,就如他给她的承诺,亦不过如此。
既来之则安之,在最初的烦躁过后,温玉此时已经平静下来。
既然沈惊宴不要她走,非要与她涡旋,她便奉陪到底。
所以饭后沈惊宴非要拉着自己逛园子消食,她虽不乐意奉陪,还是虚情假意地顺从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院子里,一路沉默,忽然前面的人放慢脚步,等她走上前,他不动声色地将她肉呼呼的手攥在掌心。
似是因为肉多好玩,他捏了又捏,摸了又摸。
温玉挑眉,他这便宜占的很过瘾么?
他侧眸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认真:“明日太后会派人来接你入宫学习礼仪,你若是不想学,应付一下便好。”
她挑眉,学习礼仪?
太后竟然没气到把这门婚事作废?还真是稀奇!
落在他身上的清冷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他是怎么跟太后说的?竟把人给说服了。
看出她的思虑,他怡然自得地睇了她一眼,浅色的薄唇微扬:“你若是还想搅黄这门婚事,我劝你最好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她不甘示弱:“那就且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他挑眉,深沉地剜了她一眼,下颚向内收紧,有一丝薄怒,到底是没发做,只是握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
逛园子?沈惊宴什么时候会有这闲情逸致?后院那些姬妾得到消息蜂拥而至,三五成群,做出状似不经意地与他们偶遇的模样来。
带着娇羞和窃喜,环肥燕瘦的美人娇柔扶身,剪水秋瞳含羞带怯地瞄着那妖冶无双的男子,那一声“殿下”酥媚入骨。
这么多的美人儿,温玉这个女子都觉得心痒难耐,偏正主却好似不太高兴?
潋滟的眉宇从最初的微皱到后来变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终于,他不耐烦了:“你们都很闲?”
环肥燕瘦的美人心一跳,脸上的欢喜淡了几分,惶惑不安起来。
前有卢思虞这个标杆在那儿立着,如今卢思虞是个什么下场与卢思虞交好的思美人再清楚不过。
再看眼前,思美人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哪里还敢再动半分?
当即偃旗息鼓。
她上前一步,扶身道:“殿下,就要入夏了,府中的针织坊想必也忙不过来,反正姐妹们平常闲着也无事可做,不如帮针织坊分担一二?”
沈惊宴忍不住多看了眼前这个对于他来说很是陌生的女子一眼,甚是满意:“这件事你全权做主。”
被多看了几眼的田思思激灵了一下,心跳如鼓,矜持淡笑:“妾身定不叫殿下失望。”
随即,一众姬妾被田思思带着退下,偌大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终于可以安静地逛园子了,双魄却拎着一个人吵吵嚷嚷地走来。
“殿下,这个人鬼鬼祟祟的。”
双魄又不是没见过温行,又怎么会不认识?只是故作不认识罢了。
也正是因为认识,他才没把人直接杀掉或者严刑拷问,而是把人带了过来。
一看见温玉,温行所有的恼怒都变成了惊喜:“阿姐!”
他昨儿来的时候连温玉的面都没见着,回去闹了一通,本是想缠着父亲叫父亲出面把阿姐要回来,不想父亲也无能为力。
他这才想晚上闯进来,谁料这五皇子府到了晚上比白天还戒备森严,白天他还能翻个墙,晚上他还没来得及翻墙就被人给逮住了。
他的屁股前不久才被沈惊宴打了二十大板,至今还疼,伴随着疼痛,温行看沈惊宴的眼神都是痛恨的。
将被人像小狗一样拎着的温行从双魄手中救出来,温玉嗔道:“你怎来了?”
真是胡闹,若不是双魄认识他,他若是被这府中暗卫伤了怎么好?
关心地将自家姐姐打量了一番,见没磕着碰着,温行这才狠瞪了沈惊宴一眼:“阿姐,你有没有受人欺负?”
温玉心中温软,揉了揉温行的头,温软的眼神宠溺满满:“我在这儿很好,没人欺负我,你不用担心。”
沈惊宴那个混蛋连让他见见阿姐都不愿,又怎么会不欺负阿姐?
阿姐肯定是不想他担心才这样说的,把她的手攥在手心,温行殷切道:“阿姐,跟我回家吧。”
只要他姐姐一句话,别说上刀山,就是下火海他也要把她带走。
沈惊宴瞧着亲密无间的姐弟两,少女浅笑盈盈的模样映在眼底,真诚又温软。
可这些芳华,这些明媚动人,都不是为他而生。
他深深吸了口气,正不快,一听温行的话,当即沉郁地发号施令:“双魄,送温小少爷回去。”
温行再次如小狗一般被双魄拎着,明知不是他的对手,他却偏要顽固抵抗,在双魄手中,他所有的拳脚都成了那手舞足蹈的小丑。
温玉也不想温行参和进这事中,叮嘱道:“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别把心思用在这些事情上,好好练武学习。”
想到自己来是有事要与阿姐说,温行气喘吁吁远远吼道:“阿姐!爹爹过几天就要去燕北关了。”
到时候阿姐肯定会回来送爹爹的吧?
燕北关?温玉拧眉。
沈惊宴眯眼,最终陛下还是决定让温痕去燕北关?
他不是已经打消了陛下的想法?陛下怎的又反悔了?而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温玉好笑,似乎所有的上位者都改不了这种叫疑心的病,她的女皇陛下是,如今身居九五之尊的沈岩亦是。
想当初,她的女皇陛下便是疑心藩王,想削藩,偏她所掌控的朝政从根上就已经烂掉,内忧外患。
如今的明德帝派温痕去燕北关又何尝不是疑心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