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的喧嚣依旧。
街上已经有了卧地不起的醉客。
武侯们揪住几个喝醉酒的,将他们丢到街上的角落里。
最为繁华的应该是那些缀着红灯笼的青楼酒馆,一些正在轮值的金吾卫是不能进入其中的,但是不妨他们隔着门窗调笑美人。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温柔乡里最能让人忘记烦恼。如此地方,是从来不会缺少客人的。
北市的坊门并没有关闭,但却有外面看守的人。夜晚徐徐凉风吹拂到街上,让人浑身感觉到惬意。
远处的长街上过来一辆马车,武侯打老远一看,正好瞧清楚马车车厢边上缀着的尚书府的灯笼。这就不能拦了,也不清楚是哪位尚书大人,不过那也是朝中高官,远不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触怒的。
马车一路向西南方向驶去,黑夜下的神都城十分寂静,马车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很快便驶到尚善坊。
神都的坊门照例的不会开的,但是凡事总是有个例外。尚书府的侍从拿着腰牌,叫醒还在睡眼朦胧的坊正,让他赶紧把坊门给打开。
“这老头子不在北市逍遥快活,这个点还回来做什么?”坊正小声嘀咕,不过他可不敢让别人听见,赶紧又重新把坊门给关上。
杨懿的府上,在尚善坊。
杨懿的夫人薛氏本来已经安歇,听闻丈夫回来,赶紧穿戴好准备出去迎接。走到半路听说丈夫带回来了一名年轻女子,气的她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又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小贱人!这个老乌龟,赶紧死床上吧!”
隔着门窗,都能听见薛氏隐隐的喝骂声,几个经过的奴仆不由得噤若寒蝉,就连脚步都放的轻缓许多。
整个杨府,都很清楚自家主人的秉性。
杨懿是武将出身,自然不会想一些文臣一样讲究什么风雅。他向来喜欢女子,家中已经有二十几房妾室,在外面还有无数风流债。
如冬姑娘双目紧闭,好似陷入了昏睡。几个侍女赶紧过去搭把手,将如冬姑娘抬了下来。这种事情只能她们来做,杨懿不准自己的妾室被其他男人碰。
“老爷,后院已经空出一间雅苑来了,小的今早已经打扫好了。”管家匆匆赶到杨懿身边。
“嗯——去给老夫准备些冷毛巾来。”杨懿声音低沉道。
管家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家老爷的脸上有些红肿,不由得大惊道:“老爷,是谁伤了你?”
“莫要声张,冷敷下就好了。让你准备的药都放到屋子里没有?”
“回老爷的话,东西都备齐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杨懿显得有些兴致冲冲,后院已经准备好了宅院,自然有奴仆在前面引路。如冬姑娘被一众侍女搀扶着,跟着杨懿进了雅苑之中。
夜,已深。
很快从雅苑里,传来一阵虚弱而又凄厉婉转的惨叫声。
看守雅苑的奴仆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很有默契的不去听。这种事情,在府上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次日清晨,管家早早便守候在门口。今天是休沐日,没有早朝。但主人家赖床难免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一家子还是要给老爷请安的。
身后有侍女已经捧起水盆和毛巾,准备服侍杨懿休息。
今天杨懿起的很晚,意料之中的事情。夫人已经用过早饭,没有等杨懿出现就离开饭桌。这无疑是不和礼制的,不过杨家主妇薛氏是大周上柱国薛定捷的长女,老柱国虽然退居在家已久,但在军中名声极盛。甚至当初的徐无敌,也做过薛定捷的弟子。
杨懿能成夏官尚书,未尝没有薛定捷的影子。薛氏在杨家,不需要看杨懿的脸色。
管家等了很久,直到日上三竿,他约莫杨懿也该醒了,于是高声喊道:“老爷,天亮了,小的这就进去服侍您洗漱。”
宅院里没有回话,或许是老爷还要温存一会儿?管家决定还是再等等,回想起昨天被抬进去的那个女孩儿,看起来很年轻水灵的一个女娃子,就连他都有一丝怦然心动。昨夜从雅苑里的喊声他听的一清二楚,估计现在老爷还是床上躺着呢。
想到这里,管家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些邪异的笑容。
大概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抬水盆的侍女手已经酸掉了,杨懿依旧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管家终于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推开雅苑的门,里面花草都被修建地整整齐齐。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贯穿草丛之间。
“老爷,我进来了!”管家显示高喊一声,仅仅带一个侍女走进来。
雅苑中,有一件清幽的小屋伫立在其间。
管家敲敲门,没有动静,他趴在门缝边上向里望去,可惜里面的光线不是很好,看不清楚。管家又凑到窗边,将窗棂下的一点窗纸给捻开,里面依旧是漆黑一片。
这个屋子的透光效果并不是很好,管家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做完这些,他决定还是将门给推开。
门打开,光线从外面落了进来。
附近有血。
有一条血迹,顺着床边流淌在地上。
咚!
管家身后的侍女吓得把手里的水盆给扔掉地上,眼神惊恐地望着屋子里的那滩血。见管家正在看她,赶紧跪倒在地上。
管家没空搭理一个侍女。
他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血。
即便,他清楚杨懿的一些特殊嗜好。
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床榻,管家把眼睛落在这床榻之上。被子鼓鼓的,里面应该裹着“人”。
只是。
现在是大热天,将杯子裹得这么严实,实在太过反常。
管家注意到,那条血流,正是从这条被子里流下来的。他的心不由沉到谷底,一丝不好的预感迎上心头。
管家壮着胆子将被被子掀开。
他看见一张干瘦的脸。
这是杨懿!
他满是皱纹的皮肤,此刻已经大量失去水分,变得一具干尸。那张嘴被人用残忍的手段,生生被线缝合起来。
两只眼睛,已经被人生生挖去,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血窟窿。
气氛十分阴森,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就好似一只恶鬼在盯着他一样。
管事惊恐地倒在地上,他的手边还沾染了粘稠的鲜血。
“老爷死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终于意识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管家惊恐的站起身,拼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