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很重,不但五脏受损,似乎心魂上似乎也损坏不少。好在呼吸悠长平稳,活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荆良给元睿检查了一下,这是最基本的医术,百骑里的每个人都有掌握。
唐云和荆良两人躲在一座寂静的院子里,这里是云阳县外的一座荒芜的屋子。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去,这里自然便荒废了下来。
这间屋子荒废的时间不是很久,从外面还看不出破旧,但屋子里却是空的。
唐云从外面找来一些稻草,放在炕上铺平,随后让元睿躺了上去。
“大人,既然妖气在这小孩的身上消失,莫非这妖怪,就是这小孩不成?”荆良问道。
合作了这么久,荆良自然也知道,自家大人手指上那枚戒指,每当妖怪出现的时候,便会产生一道摄人的红光。而这红光所指向的方向,便是妖怪所在的地方。
唐云沉吟了片刻,他把戒指靠近男孩身上,依旧会有隐隐的红光乍现。
唐云道:“神都城门已经关了,我们等到明天再回去,顺便将这男孩送医馆医治。”
荆良问道:“大人,云阳县既然就在附近,不如先去县城找大夫给他医治。即便现在关了城门,用咱们捉妖司的令牌也是能打开的。”
唐云摇摇头,从窗外,穿过那一排排浅浅的麦苗田,远远望去,能看见一座庞大的城郭出现在地平线上。雨幕之中,城郭的影子有些模糊,十分朦胧。
唐云说道:“云阳县先不要靠近,明日绕道走。”
荆良问:“大人,是因为云阳县城的疑点吗?”
唐云叹了口气,他的手指摩擦着戒指,喃喃道:“那个常县令没有和我们说实话,我们先谅他一会儿,钓大鱼。”
外面雨声依旧。
……
次日初晨。
荆良把元睿抱在怀里,和唐云驾马返回神都。
神都城的节奏仿佛亘古不变,旦鼓响起,城门缓缓打开。
建春门正对的南市,这座门想来都是商贩货郎们经常走的通道。每当城门打开之时,从天下各地而来的商会齐聚于此,鱼贯而入,顿时大街上车水马龙。
荆良纵马先带着元睿去了仁风坊的医馆,唐云准备返回皇城,查看关于云阳县最近的记录。
从云阳县本地是看不出什么的,常明府给唐云看的,从来都是已经处理过的表面文章。
进入了神都大街,便不能再继续纵马,唐云从马上跳下,身旁还跟着一批从西域而来的商队。
以往的商队大多运输葡萄玛瑙胡瓜等东西,不过自从群妖祸乱之后,整个神都佛教一时间兴盛起来。
惊魂未定的百姓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平日缺少的礼佛功课,没有让西天诸佛庇佑自己,这才会遭遇到那些噬人恐怖的妖怪。
佛教的兴盛,也同样带动了一些商品的销售。自从一个商人从西域带来了金佛像和篆刻了梵文的法器被一抢而空,机敏的西域人嗅到了商机,于是南北两市便多了不少的佛教器皿。。
家家户户都会供上一尊佛像,每日顶礼膜拜。
这户西域来的商队似乎刚刚来到这里,嘴里还念叨着西域话,似乎在惊叹着神都的繁华。这样的场景,从来都是神都之人津津乐道的。
唐云途径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忽然被一个人给拦住。
“这位爷,恭贺财运,万事顺心!”这人身着一席黑色的长袍子,外面还披了一件斗篷。唐云注意到,他的眼神黑眼圈黑浓,瞳孔有些扩散,这个人应该在黑暗中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唐云随手取出几枚铜钱,扔到这个男人的手里。
男人嘿嘿一笑,将铜钱手下,却反而从两只宽大的袖子里摸索片刻,随后从里面取出一枚粗劣的玉佩。
“爷,这是佛祖开过光的佛像,只要戴上,不但延年益寿,甚至有驱魔退鬼的功效。”男人将这玉佩举起来,原来是一块被雕琢好的玉佛。
玉佛做工很是拙劣,甚至佛的坐像也很是怪异,显然只是粗糙制成的成品而已。
唐云把腰间的金饰鱼袋显露出来,那个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忽然笑道:“原来是官老爷,这玉佛竟算我魏伯陪个不是,赠予大人了!”
男人将玉佛恭敬的放在唐云手上,随后鞠了一躬,转眼便消失在黑暗的小巷里。
唐云一路上,见到不少类似的黑衣人。
他们所买的,和之前那个魏伯一样,大多都是类似的粗糙制成的玉器。而所说的,也大多是类似可以驱赶邪魔、妖邪不敢近身之类的话。
这些玉器虽然制作的很是粗糙,但贵在便宜。
随着西域商人的不断进驻,神都已经出现了不少精致的佛器,但那经过商人的长途跋涉,价格自然也翻了好几倍,只有那达官贵人,才能够有幸购买一尊放入家中。
寻常的百姓,求个心里庇护,自然也会选择购买。玉器的拙劣被他们忽略,只要自己心诚不就行了嘛。
唐云穿过人群,一路到了皇城里,先去了尚书省的衙门。
云阳县县令常明训,举人出身,几年做的是盐场管事的职务,后来因为举报盐场主官有功成了散官,没过多长时间调任到云阳县当县令。
这人的资历,没有任何疑点。举人出身虽不高,但做县令还是足够的。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治理蝗灾有功,今年在天官考功之时,这常明训得了一个上上的评价,这还是天官尚书亲自下令给的。
神都府那么多县,就云阳县没遭遇过蝗灾,土地里庄稼张的好好的。
唐云摩挲着绢帛上的墨迹,陷入沉思。
如果一个县没有遭遇到蝗灾,在如今这时节,应该是好的才对。为何,县城里却像死一般的寂静,好像很多人都消失了一样。
唐云又去了地官衙门,查云阳县志,这里共有民八千。其他县或许因为蝗灾逃离,但云阳县的人,却着实没有道理离开。
唐云回想起那寂寥清冷的县城,再想想常明训伪善的笑容,他觉得那云阳县下,有一层布,在遮掩着真相。
……
唐云驾马返回捉妖司的衙门里。
一路上,进进出出不少人。一只只信鸽从天空之中落下,随后任务发布出去,一切井井有条。
一个络腮胡子的粗犷校尉,手里提着一个足有车轮般大小的野猪头,从门口直接闯了进来。见到唐云,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道:“大人!”
“原来大人回来了!”
“大人昨晚怎么没有回来,荆少卿呢?”
捉妖司和其他衙门不同,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家人。
因此一群小吏凑到长官面前,这种情况几乎可以称的上骇人听闻的地步,但在捉妖司却很是平常。
唐云尽力,对每个人好。这和他现代人的思想有关,但更多的,和他在漠北的经历息息相关。
“去去去!干活,少来偷懒!”唐云不耐烦的挥挥手。
唐云一个人在院子里乱转,他忽然感觉到有些怪异,因为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这种奇怪,让他心里很恼怒。
迎面走过来是少卿杜成,杜成的脸咧开,笑成了一朵花。
还没有等唐云开口,杜成径直走到唐云面前,说道:“大人,您可算来了。”
杜成指指唐云的屋子,低声道:“昨晚,萧待诏在您的屋子里,待了一晚上。”
唐云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说谁也不准进入我的屋子吗?”
“我们哪里敢和萧待诏说啊,她直接就闯进去了,命令我们不得进去,我们就守在外面,不敢进去。”杜成说完,便匆匆离去。
唐云打开自己的屋子,里面整整齐齐,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模样。
猎狼卫多年的习惯,让他在屋子里留下很多标记。比如说抽屉的顶部压着一根头发,如果有人抽动抽屉,那头发会落下,而不被别人察觉。
唐云查验了一遍,这四周没有任何的地方被碰过。
萧千琴是什么意思?
唐云不再多想,从外面将屋子门关上,径直向院子后走去,蝗虫妖还被关押在那里。
后院外,几个校尉依旧守卫在那里,见到唐云来,连忙躬身道:“大人!”
唐云问道:“有什么异常没有?”
校尉摇摇头:“这蝗虫妖很安静,只是在吃青草,没有青草就发呆,即便是我们靠近,它也不会发狂。”
“打开门。”
两个校尉把后院的门打开,唐云走进去,正好看见那巨大的笼子里的那个身影。
蝗虫妖的口器还咬着几根麦苗,庞大的复眼十分恐怖。它的两条触角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跳到牢笼的边上,盯着唐云。
蝗虫妖忽然把嘴里的麦苗吐下,口器忽然钳住牢笼的柱子上,发出刺耳的嘶声。
两个校尉同时把刀拔出来,拦在唐云面前。
唐云推开两个校尉,径直走到蝗虫妖的面前,这一刻,手指上的鬼面戒指红光浮现,开始疯狂的颤抖起来。
蝗虫妖的口器张的有些夸张,巨大的复眼上浮现出一丝近乎癫狂的红光。
嗡嗡嗡!
一阵阵轰鸣声在整个捉妖司衙门响起,随后嘈杂的脚步声,一群群军兵冲了进来。
“大人!”
“通通后退!”唐云厉喝道。
一群军兵面面厮觑,不过还是向后退去。
唐云问身旁的校尉:“你确定,方才见到它还是好的?”
校尉有些手足无措:“没道理啊,我明明亲眼所见,刚刚才给它喂食过的,怎么现在又成这样了……”
“你也退后!”
唐云一个人靠近蝗虫妖。
那个蝗虫妖变了一副模样,它和以往遇见的妖怪一样,嗜血而疯狂。
唐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把口袋里的那快玉佛取出来。
当那块玉佛出现,蝗虫妖更加的癫狂,它的整个身躯,都快挤在牢笼的柱子之间。
蝗虫妖的触角从牢笼里伸出来,抽在唐云的手上,那块玉佛直接坠落在地上。
地面上铺着青砖,玉佛磕在地面上,表面上磕开一道裂痕,里面有红光浮现出来。
当这红光出现,蝗虫妖竟然浑身震颤,整个妖身疯狂的向外挤。
牢笼的柱子之间隔得很近,蝗虫妖身上传来咔嘣咔嘣的声音。
它的头部,已经不挤压的扁平起来,甚至有血肉从表面渗出来。
它的前足,终于勾中那块玉佛,勾到自己的身边,伸出的口器把玉佛吞下去,上下两颚开始咀嚼。
咔吧!
咔吧!
这一刻,唐云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来的路上,可是见到不少的人,在神都的各个角落里,兜售着这样的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