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实在拦不住了,李大娘才来找我,想让我劝劝李大爷。
在农村封建迷信是常事儿,尤其是我们这种偏僻的穷乡僻壤,不止出刁民,它还出神棍。
不过,别看李大爷这老两口儿年纪大了,跟我这神棍关系也不错,但这俩人是真不迷信。
李大爷这明显不正常的行为,在李大娘看来,也只是这老爷子有啥不痛快的地儿,心里想不开了。
我爬上炕,喊了李大爷两声,这老爷子也不搭理我,抱着那带血丝绺子的鸡肉,就是个啃。
直到我伸手去抢那只鸡,这老爷子才撩眼皮看过来。
不过李大爷的眼神很是不善,带着很明显的敌意。
我赶紧松开了手,琢磨着,这老爷子怕是让啥玩意儿给上身了,这么一想我就想到了之前在山道上这驴车颠的那一下,跑到院子里看了看那驴车的车轱辘。
虽然这车轱辘上滚了很多雪,但我还是用木棍儿扒拉出了一些血迹。
三坡岗子那块儿,可是出了名的黄皮子窝,这老爷子怕不是轧着黄皮子了吧?
这东西可记仇,要是轧死还好说,就怕没轧死,这事儿就麻烦了。
我从院子里找了根绳子,进屋蹿上炕,就把李大爷给绑了,这老爷子劲儿还挺大,搞得我险些没压住他。
那李大娘一看,也是慌神了,想拦还不想拦的问我这是在干啥,说李大爷年纪大了,让我下手可轻点儿。
我在老爷子嘴里塞了快抹布,跟大娘说李大爷可能是让黄皮子上身了,让她在屋里盯着,我去找点儿东西。
以前爷爷平事儿的时候,其实这黄皮子也不少见,因为这东西脑子没狐狸好使,还爱找事儿,所以时不时总会碰上那么一两件跟黄皮子有关的事儿。
至于怎么对付黄皮子,这就不用查了,这些年耳濡目染的,我早学会了。
我关上屋门儿,告诉屋里的李大娘,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开门。
怕这老太太不听话,我还给她解释了一下,说这门没锁,也没上门栓,只有打不开门的东西才会叫门儿。
屋里的李大娘应了声,说她不会开门的。
我这才套驴车,赶了二十来里地,找到了上次我买黑狗血的那家。
因为赶车技术不行,这雪路也不好走,我到地儿的时候都快半夜了,这家人早就睡了,是被我砸门叫醒的。
一见是我,又是来买狗血的,这家的老爷们儿直接关门,用门板把我往外推。
我是真着急,就说这狗血事关人命,这次只要一点儿就够,就一点儿。
见我挤着门口不肯走,这男人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估计也是冻得够呛,最后只得开门放我进去,给我弄了点儿狗血,非常少的一点儿,但也够了。
我说给他点儿钱,这人打着哆嗦也没心思要了,把我赶出来,就又插门儿回屋了。
我拿着抹在塑料袋上的一点儿狗血,急匆匆的回了李大爷家,把这驴车赶进院子,我也没着急进屋,而是关上大门,把院子的出水口也堵上,确定了这四下墙根儿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
这才推门进屋。
可我一推门,才发现这屋门插上了,推不开。
我就纳闷儿了,喊道,“李大娘,开门儿,我回来了!”
“小周啊?”李大娘问了一句。
“嗯啊!”我应道。
“你这都回来多少趟了啊?有完没完了?”
“啊?”我有点儿懵逼。
就听李大娘说,“小周说了,这门不能开。”
我赶紧说,“我是说不能开门,可也没让插门啊!”
“你不挠门,我能插门吗?”
我没挠门啊?
我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李大娘家这门是往里开的,这要是来个大点儿的黄皮子,给捯两下,说不定还真能捯开。
垫着脚,我把手伸到了门天窗上,打开天窗,给李大娘看,说,“大娘,你看看,我真是小周,快点开门吧!”
可这屋里突然就没了音儿。
我把手缩回来,透过门缝往里看,外屋没人。
“大娘!大娘!”我砸着门又喊了两声。
屋里还是没音儿。
我正想钻窗户进去,这门突然就打开了,李大娘往外瞅了瞅,说,“真是小周啊?”
我说大娘你这反应速度慢得够吓人的啊。
心里嘀咕着,我就跟大娘进屋了。
往里走着,我发现大娘走路一瘸一拐的,就问她这腿咋了。
大娘说是刚才出来的急,在锅台角子上磕了一下。
我随手关上门,点点头,没吱声。
进屋之后,我见李大爷倒在炕上,身上依旧绑着绳子,嘴里也还叼着抹布,正在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这老爷子看上去挺急的,脑门子都冒汗了。
我看看炕上那光溜的鸡骨头,这心里顿时就有底了,把衣兜里那塑料纸捻开,沾了一手的黑狗血,就问李大娘,“大娘,那鸡肉塞牙不?”
李大娘傻呵呵的一笑,说,“不塞牙,可……可香了。”
“是吗!”我咬牙说着,抬手就把这黑狗血糊大娘脸上了。
顿时这屋里的柜子下边儿传来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只老大的黄皮子吱哇叫着就蹿了出来,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是一通乱撞。
这黄皮子的后腿让李大爷的驴车给轧坏了,蹿了一会儿,发现这门被我关上了,根本就出不去,逐渐也就停了下来。
我凑过去,把手上的黑狗血抹在黄皮子的脑门儿上,防止这东西再闹事儿。
这李大娘也被我糊了一脸的黑狗血,这会儿清醒过来,却也顾不上害怕,抱着门框就哇哇的吐出了好些半生不熟的鸡肉。
我上炕把李大爷身上的绳子解开,这老爷子也是扒着炕边儿,好一顿吐。
李大娘说之前我走了之后,她听我叫了好几次门儿,都没开,后来就听到了一阵挠门声,再后来发生了啥,她就不记得了。
听李大娘提起这个,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这是我大意了,没注意这门是往里开的,更没想到这黄皮子个头儿那么大。
找了块儿红布头儿撕成一条一条的,我把这黄皮子捆了个结实,见李大爷老两口儿都没事了,我帮着收拾了屋子,就拎着那黄皮子回家了。
黄皮子这种东西,很少有道行多深的,因为嘴馋,经常把命扑在吃食上,所以,这只黄皮子能上人身,在它的同类里应该算是厉害的了。
我没有杀它,也是因为它没有害李大爷的命,更没有狗急跳墙的伤害李大娘。
虽说这是只畜生,贪嘴上了李大爷的身,但也是李大爷轧断了它的腿在先,我估摸着这个黄皮子还没害过人,可也不敢贸然放它回去,怕这玩意儿再来报复李大爷。
于是我就用铁框把这黄皮子扣在了外屋,每天给它喂点儿吃食,偶尔也会炖个鸡,分它点儿鸡骨头。
时间一长,黄皮子脑门儿上那黑狗血都嘎巴得有些脱落了,我也没注意。
这眨眼就到了年关,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过这么冷清的年,竟然只有一只黄皮子陪我。
大年三十的前半夜,我包了点儿饺子,然后到院子里放了俩炮仗,觉得无趣,也就回屋了,裹着大棉被,翻起了那本《周氏驱邪录》。
因为要守岁我就一直没睡,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因为要煮饺子,我得上院儿里抱柴禾,可推开屋门一看,我却是吓了一跳。
这院子里不知啥时候竟然蹲了大大小小的十多只黄皮子,还有几只正从墙头上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