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向东而行。这会儿天已大亮,恐怖的烟瘴便又弥漫开来,但是已经远不及在林子中那样浓了,况且我们是顺着沼泽地边缘前行,倒也不担心会迷路。
可这一走就是一整天,估计也得走了几十里,却哪里看得见这沼泽的尽头啊!直到傍晚,才找到边上一块略微干爽的空地休息。
这次,我对智光,智静说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们二位守夜了,顺子和大壮也随声附和,争执了半天,最后决定由大壮先守一个时辰的夜,然后再换我和顺子。都累了一整天,一旦歇住脚便十分困乏,没多一会儿四周就鼾声如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朦朦胧胧的翻了个身,手上好像摸到了一条胳膊,肉乎乎的,不知是谁的。
我把手移开,继续睡觉,我睡觉向来不老实,睡得时候在床上,醒来在房顶上都不见怪,所以露营时我都会找一处离其他人稍微远一些的位置,免得打扰别人。这会儿我迷迷糊糊的心中暗骂,是谁这么不靠谱,翻身能翻到我身边来,感觉这肉乎乎的大胳膊肯定是大壮的,于是就迷迷糊糊的抬腿向旁边踹了他一脚,可万万没想到,什么都没踹到。
这时我才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劲儿,刚才我摸到的那只胳膊,它是冰冷的,似乎还在蠕动,没错,就是在蠕动。
我猛地睁开双眼,篝火已经不知在何时熄灭了,眼前一片漆黑,这种时刻最令人胆寒,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死尸,可居然还会动,难道是……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喘气都在发抖,便极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很疼,显然不是在做梦。此时此刻我最想要的就是一点光亮,于是大喊:“大壮,篝火怎么灭了,快点上,都快醒醒。”
众人一阵骚乱,估计被我吵醒的一瞬间,每个人都是懵的,顿时乱作一团,过了一会儿,智静才将篝火重新点燃,虽然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但是对我来说却十分漫长。
借着火光,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遍地是黑乎乎的大肉条,上面还有金色的斑纹,大的比我手腕也细不了多少。这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臭名昭著的“金线大蚂蝗”,就是一种极擅长吸血的大水蛭。不过这里的金线大蚂蝗可比我见过的大了不知多少倍,要再让它吸饱了血,身子还得胀大十倍不止,怕是要不了几只,就能将一个壮汉的血全部吸干!
估计其他人也都清楚这东西的厉害,就听顺子大叫:“我的娘!这么大的蚂蝗,已经,已经爬到我身上啦!”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胳膊上,腿上已经粘了好几只,而且最要命的是,地上的还在不断的往我身上爬。我迅速抓住右腿上的一只,可是这东西湿乎乎的,又软又滑,根本抓不牢,好不容易抓住一只,猛地向下一扯,只感觉它在我的皮肉上吸得更紧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似乎我浑身的血液都涌进了它的身体,腿上一麻,差点儿没晕过去。耳朵里又听见其他人的嚎叫,看来大伙儿都中了招。
就听华伯喊道:“不要用手抓,这种金线大蚂蝗有两层吸盘,越抓吸得越紧,快用火烤,蚂蝗都怕火。”
所有人一瞬间凑到火堆旁,烘烤身上的金线大蚂蝗。这招的确管用,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些肉条便受不住热,纷纷萎缩掉落下来。
我们都围到了篝火堆旁,可地上的大蚂蝗却越聚越多,每个人都只能拔出短剑,腰刀来挑开即将爬到腿上的金线大蚂蝗。可数量已经越来越多,都摞了摞儿了,后面的则不断的将前面的挤进火堆里,发出“嗞啦嗞啦!”声,伴随着一股腥臭的焦糊味儿。
大壮大叫:“去他娘的,这东西不是应该长在水里吗?怎,怎么就爬上来了?”
智光叫道:“咱们离沼泽太近了,它们是从里面爬上来的,不过这虫子在地上应该走不了多远,咱们每人一把刀剑一只火把,一起冲出去。”
这恐怕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于是大伙儿应了一声,每人从篝火堆里抽出一根火棍子,围成了一条火墙,合力推开挡在前面的金线大蚂蝗。
可是没一会儿,又有几只爬到了身上,这当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谁都晓得,只要停下来就肯定没命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估么着身上的血已经被吸了不少去,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是拼命的向远离沼泽地的方向突围。
正在这时,就觉得脚上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有些软,但却不是大蚂蝗。突然在众人火把照亮的地方,出现了一张惨白的人脸,拉得老长,就像一条白绫,皮肉有些褶皱萎缩,双目圆睁,嘴也张得老大,表情异常惊恐和痛苦。这节骨眼儿上见到这么个玩意,不知是人是鬼,反正能把咱活人给吓死。
只听大壮大骂道:“去你娘的!老子可要骂娘啦!”说着举起火把,便向那张人脸砸了过去。
也许是用力过猛,他一个踉跄,扑通一声,便和那张脸一起,不知摔到了什么地方,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脚下是一道阴沟,下面漆黑一团,有多深根本看不清楚。
这可真够倒霉的,先被蚂蝗吸干了血,在跌倒坑里一埋,这简直就是殡葬一条龙啊。
正担心大壮的死活,就听下面唉唉呀呀的一阵怪叫,心中立时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他还活着。
“大壮!大壮!你怎么样?”众人朝下喊。
就听大壮又哎呀了半天,才喊道:“唉!放,放心吧!俺,俺还活着,这底下好像没有大蚂蝗,你们也赶快下来吧!”
“我们怎么下去?”顺子问。
“跳,跳下来,摔不死!”
听得出他也是摔得不轻,不过应该没大碍,从他声音的远近判断,这阴沟估计也得有三层楼的高度,而且下面的情况根本看不见,冒然往下跳的非把骨头摔断不可,可这会儿也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几句话的功夫,又有几只金线大蚂蝗爬到了我的腿上,再耽误一会儿,恐怕真要成这群杂碎的点心了。
只能搏上一搏了,我宁可摔死,也绝不喂了这玩意儿。当下把心一横,先将火棍子往下一扔,紧跟着火光下落的轨迹,一跃而下。
落了地才发现,这阴沟着实不浅,比我估计的至多不少,不过跳下来却丝毫不会受伤,因为脚下的地面虽然很硬,但是有些水,虽说还没到膝盖,可还是卸了不少下落的力道,只是在上面看不见底下的情况,跳下时才有种跳崖自尽的感觉。
我刚想招呼上面的人,就听“噗”的一声顺子也跳了下来,紧接着智光和智静擎着华伯也落了下来。
众人手里的火棍子立即将整个阴沟照亮。这阴沟宽只有五六丈,两边看不见尽头,地上有半尺过高的泥水,脚下则是硬硬的,像是石头,周围散落着几具骸骨,估计都是死在这些金线大蚂蝗口下的。
“这里好像是一条小河,就是快干了,没啥水了。”顺子道。
大壮摇头道:“沼泽地边上的多半就是些水泡子,这里应该和沼泽相连,大蚂蝗一定会爬过来,咱们还是快些爬上对岸去。”
“不急,这里不像是一般的水泡子。”华伯道。
智光突然惊叫道:“这里,这里有一具男尸。”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具男尸,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大壮道:“这具尸体是和我一起掉下来的,刚才那张脸就是他的。”大概是觉得刚才见到这张脸时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丢份儿,便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瞟了那尸体一眼,继续道:“要不是被他给绊了一下,俺也不会和个死人一起掉下来,真他娘的丧气……哎……俺咋觉得这家伙有点儿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闻言也向那男尸脸上看了看,立时就认出来了,叫道:“这,这不就是在莎车城里,韩德将军的那个好色的侍卫嘛。”
顺子也一拍脑门儿:“没错,就是他,一字连眉那丑鬼,调戏人家女孩,化成灰我都认识他,死在这,他活该!”
华伯赶紧过去查看,他已经死亡多时了,身体都开始腐烂了。他应该就是被这沼泽里的金线大蚂蝗杀死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是血都已经被吸干了。
顺子还不依不饶的道:“他是死有余辜,不过怎么会死在这里呢?那,那韩德将军倒也不像是歹人,怎么会与这万尸山有关?”说着又在死尸身上搜了一遍,可惜一无所获。
众人全都疑惑的摇头,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很显然我们不是唯一要来这里的人,事情也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