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悬疑 阴客人间行

第24章 周阿奶死了

阴客人间行 苏不醒 6490 2022-08-17 01:08

  

  大灰鼠莫恶连着挖了几日,速度极快,挖了差不多一百多米。

我和姜七喜都很欢喜,按着这速度,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一个星期,便能挖通到后山。

老祠堂那边,依然没有声响,姜七喜说,有莫恶在,那帮人是不敢过来寻事的。

若不过来,镇子里的那些封闭户,也抢得差不多了,王世贵领头下,一点吃食都大肆铺张,他们吃什么?

“吃人,自己人吃自己人。”姜七喜淡淡道。

虽然猜到这个结果,我还是心惊了一下。

人世间诸般恶事,人吃人算得一件。

“顾不得了,眼下,我们只能保护好自己。”姜七喜看着我道。

我扭转头,看着那些帮忙铲土运土的乡民,干得火热朝天,逃离四方镇,这才是正途。

吃食越来越少,母亲领着几个妇女,剐下了附近的树皮棘草,熬成糊糊就着米粥,尽力让每一个人都有得吃。

一天晚上,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心惊胆颤地问着姜七喜。

“姜七喜,中元鬼节好像要到了。”

姜七喜闻言,也怔了一下,我们似乎都忘了,我还有一个中元夜敲更慑鬼的任务。

胡老爷留下的话,自然是没有错的。

若不继续敲更慑鬼,我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但有一件可以肯定,以前做的那些,都是白费功夫了。

“还敲不敲?”我问着姜七喜。

姜七喜抬头,看着渐圆的月,想了想后,开口说道,“你可能不知,更夫古时多是命硬之人,故而能在夜晚中打梆敲更。你干祖的本意,是让你敲更慑鬼,以示命硬,敲十八年,过十八阴,好让你快些安身立命,若缺一年,日后便会多一劫。”

“怎样的劫?”我咬牙道。

“大多是......死劫。”姜七喜沉默了一下说道。

“那我去。”

姜七喜垂头,掰下手指算了算,“还差三日。我同你一起去。”

我点头,往年,姜七喜也是陪着我的,那时,鬼雪未封镇子,我手执雷击木,姜七喜挎着小花包,两人说说笑笑,四更天很快过去。

只是如今的光景,鬼雪封镇,攀我后背的阴司恶鬼伺机而动。

“不要怕,我会护着你。”姜七喜认真道。

这几年,姜七喜说了很多次这句话,每一次听来,总是很温暖。

我拍了拍手上的落雪,走近姜七喜,将她抱入怀里。

姜七喜没有动,身子颤了一下,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陈袭春,我们好好活着,上学一起去,放学一起回,你招鬼,我捉鬼,你若是被人打了,我帮你打回来,我要是不小心受伤了,也请你记得背我回家。”

我抹着眼睛,抹了又抹。

“陈袭春,你哭了。”

“小爷没哭,被雪浸入眼睛了。”

姜七喜轻轻笑了起来。

周阿奶的身子,孱弱得可怕,即便躺在被褥上,也显得极为吃力。

母亲会想着办法熬一些汤水,喂周阿奶喝下。

“我活不得了。”周阿奶抬起头,看着我们。

我心里涩得像吃了一枚刚结出果儿的青皮柑橘。

“阿奶,快能出去了。”姜七喜柔声道。

周阿奶喘了一口气,面色苍白,“阿奶自己知道,活不得了。这几日做梦,总梦到你驴爷爷,想起和他年轻时,两个人走南闯北,好不欢喜,他在喊我了,我想,他自己在下面,孤独得紧,要我陪着,要我给他做糖饼吃。”

母亲捂着嘴哭了起来。

“春伢子,好好和喜儿过下去,阿奶在下面,也会护着你们。你驴爷爷跟着一个土夫子学过几年本事,也懂得一些阴事,而阿奶,也跟着晓得一些。你的阴客命,生无可生,死无可死。”

“今夜子时,让我穿着春伢子的衣服,睡在棺椁里。你们将棺椁抬到街路上,我要替春伢子守最后一阵。”

我哽着喉头,泪水滚落脸颊,颤着声音,“阿奶,你好生养病,没几日,我们便能出去了,到时,我会喊洪爷爷救你。”

“洪老鬼也救不得了,春伢子,听话,若真有心,来年给我和你驴爷爷,多烧些纸钱。”

我没有应,双腿曲下,跪在了地上。姜七喜也随着我跪了下来。

“春伢子,听话!”周阿奶哑着声音喊道。

我没应,将头狠狠叩在地板上。

“喜儿!你来!你是懂阴事的,我活不到明晚了......”周阿奶吃力地咳嗽起来。

姜七喜转头,看了看我,咬着牙点了点头。

......

院子里,我看着姜七喜和几个乡民,将一具棺椁慢慢抬了出去。

“姜七喜!回来!”我吼道。

姜七喜身子顿了顿,终究没有听我的话。

那一具还发出轻微咳嗽的棺椁,终于慢慢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有些失神地坐在院子里,姜七喜不久后从外头走了进来,拍了拍地面上的鬼雪,坐到我身边。

我没有看她。

“陈袭春,这叫假棺,周阿奶知你被恶鬼追杀,便想着以将死之身拖住它,棺椁也属阴物,周阿奶穿了你的衣服躺在棺椁里,恶鬼也辨不得。”

我缓缓回头,看着姜七喜,“以前,干祖也是这样,周阿奶也是这样,有时候,我会恨自己是个阴客,总是害人,害得人死无所依。”

“你错了。”姜七喜淡淡道,“因为他们相信,陈袭春是个好娃子,日后能安身立命,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在他们心中,你便如同亲孙儿一般,不护着你护着谁?”

我背过身子,掉了眼泪。

晚上的时候,愈渐空旷的四方镇里,传来一声极为尖厉的嘶叫,刺疼人的耳膜。

我看见,姜七喜身子抖了一下。

“周阿奶,若有来生,大恩必报。”姜七喜红着眼睛轻声道。

我失神地看着木窗外,紧紧捏着拳头。

大灰鼠莫恶手脚利索,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刨着洞子,有时候,我和姜七喜会走入洞子,劝它休息一下。

莫恶极为人性地摆了摆爪子。

“由着它吧,若能报了恩,它也是很欢喜的。”姜七喜苦笑道。

那就由着它吧。

每过一日,我便在厨房拾起一根炭枝,在斑驳老旧的墙面上画一横。

“姜七喜,明日便是中元了。”我沉声道。

中元鬼节,特别是夜晚时,四方野鬼齐出,饱食人间香火。

“我们去敲更时,小心一些,没问题的。何况、何况那个东西,已经被周阿奶骗走了,应该不会发觉得这么快。”

那个东西,在我后背留下鬼胎记的那个东西。

虽未谋面,却恶交已久。

我问姜七喜,我们有没有可能诛杀它。

姜七喜沉默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色,吐出一句,“天晚了,洗洗睡吧。”

洞子底下,今日传来一个好消息,大灰鼠莫恶,终于挖出了稀松的黑土。

我兴奋地在院子里大喊大叫,那些稀松的黑土,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些黑沙土,便是后山野林子的黑土。

过不了多久,我们这些人,便能逃出四方镇了。

姜七喜也欢喜起来,居然不经意地哼起了电视剧《还珠格格》里的曲儿。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姜七喜,小道姑居然也喜欢蹦蹦跳跳的小燕子。

姜七喜见着我看她,转头怔了一下,随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恢复本色,挎着小花包走进了屋头。

“姜七喜,今日中元了。”我追着姜七喜说道。

“晓得,我已经喊干娘在门头点了三柱香。”姜七喜答道。

“过来今夜,明日莫恶便能挖通洞子了。”

姜七喜嗯了一声,“不要怕,三更巡到四更,极快的,以往我们都是说说笑笑便过去了,你不记得了么。”

我自然记得,可如今可是鬼雪封镇。

“别怕哦。”姜七喜捧出香炉,掀起我的衣服,将香炉灰抹在我肩背的鬼胎记上,“陈袭春,别怕,周阿奶骗了它,短时间,正常的讲,它应该不会出现。”

“若是不正常呢?”我苦笑道。

姜七喜闻言,在我脑壳上叩了一下,“别乌鸦嘴儿,你忘记了么,你说下雪,便真的鬼雪封镇了。”

我嘟嚷道,“那我说捡到钱,又没见捡到钱?”

“乌鸦嘴儿,都是好事不灵坏事灵,别乱讲!乱讲我抽了啊!”姜七喜微怒道。

“好好,我不讲了,但愿今晚平安过去,明日走出四方镇!”

“这还差不多!”姜七喜笑了一下。

快三更的时候,我立在屋头下,腰间上挎着打更的梆子,姜七喜把小花包装得鼓鼓的,站在我旁边。

母亲走了过来,将一个鸡蛋塞到我手里。

我诧异了一下,蛋鸡都被杀了,如何还会留有鸡蛋。

“上次那个东西装成你阿爹,骗吃骗喝,我舍不得,知你喜欢吃,便偷偷留了一个,今夜要去敲更,来,吃饱些,胆子大一些。”母亲柔声道。

我接过鸡蛋,看着母亲,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撂到了鬓角。

母亲苍老了许多。

“春伢子,不要怕,活着回家,娘还留有一根红薯,给你做薯饼吃!”母亲沉声道。

闻言,一瞬间,我忽然勇敢起来,拖起姜七喜的手,大步往院子口走去。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