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坐下,老爷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才不得不坐下。诊垫摆在中间,她就是不伸手。说实话,她以前一直只让老爷子把脉,突然换个人,她也有点不适应,并不是存心挤兑他或看不起他。她的双手来回交换的握着,低着头,陷在深深的犹豫中。
“伸手。”男人突然开口了,许诺眼神飘了过去,他正在低头喝茶,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就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老爷子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她只得把右手伸了上去。
他的三指搭在她的手上,有点微凉,按压力度比老爷子重一点,但可以感觉到三指变换着力度。大慨有两分钟,他又说了句:“换手。”
许诺一愣,全身检查?但还是伸出了左手放于诊垫。把完脉,他没有说任何结果,只是起身告诉老爷子他去熬药。
许诺有点不好意思,以前都是她自己在这熬的,她忙说:“你开方子,我自己可以抓药去熬的。”老爷子这东西都备得齐全,有时她只要拿到了方子,都是自己去按方子抓药。
他没理许诺,径直往村庄走去,走到吊桥上,又回头看了老爷子一眼。许诺不明所以,盯着老爷子望,老爷子喝口茶,坦荡的转移话题:“早上是个小子接的电话,确定好了?”
“不知道,但是不想放弃。”喝了口茶,她又说:“解不开那结,心里总会有点不敢接受。”有时,她真的怕,怕得到后,又因为她而失去。怕他的不信任,怕自己真的错了。
老爷子望了望她,叹口气,却没有说话,让她回去喝药。她边走边问:“为什么我每次把过脉后都要开药,我感觉身体明明挺好的啊,为什么换他给我看了?”
“哪里好了?你知道自己心气郁结有多严重吗?连环杀人案那次,如果不是他,还有你的小命在,怎么?你还嫌弃他的医术,我告诉你,他的医术可是在我之上。”
“不会吧,老爷子你可是全国排得上号的中医,他明显年龄比你小了不少,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医术?”
老爷子突然停下,转过头望着她,说:“我拜他为师,他还不一定收。中医这东西,传下来得少,领悟不容易,一个几辈子的中医行家也可能说只参悟了一星半点,参透那就更不可能了,而他就在透的边缘。那些排得上号的,和他相比,简直是小喽罗。”
许诺震惊,一般都是人家夸老爷子医术高超,他夸别人还是头一回,怪不得老爷子非要提前退休来这的,他们当时还笑老爷子丢西瓜去捡芝麻。也难得只有他们自己懂这惺惺相惜。
医馆每天的人都很多,帮工也有不少。许诺经常来,也都认识,但帮工基本不和她说话。他走到一个抓药的瘸腿帮工面前,男人看了看她,掉头走了,她在他后面喊:“你真的不回去?他应该很想你?”男人脚步没停,直接走掉了。
喝完药,她就向老爷子道别。她忙着驱车回去,却没看见给她把脉的男人眼睛一直盯着她。直到车身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拿起她喝过药的碗去洗,而脸上终于卸下了平淡,溢着温柔。
她一回派出所,大家都紧张兮兮的看着她,而当她把目光回望过去的时候,大家又马上低下了头,却谁都没有说话。
时初和郑淼在办公室,桌上放着一套衣服,据说是那个人送过来的。他们检查过,衣服没有任何异常。随衣服一起来的,有一张打印的纸条,上面写着:西山坟场,独自前来。
据老郑所说,西山坟场是以前的战场,近现代的屠场,现在的乱葬岗,位于两山之间下面的窝里,很深,很少有人下去。传闻那地方方圆十里都闹鬼,基本没有住户。一个他们不熟悉的地方,又是在山里,信号差,范围广,突变系数高,要想随时保护许诺,困难可想而知。
“他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吓都要吓掉半条命了。”
许诺望着时初,却回答了郑淼的问题:“装神弄鬼,他们应该会觉得更刺激些,吓人,看她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应该就是他们的乐趣之一了。”就像顾倾城,被放走,又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郑可馨也完全被吓得不轻。试问她自己心里怕不怕,肯定是有那么一点的。
时初靠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抱着,眉头沉思。许诺走过去,用手在她眼前晃晃,被他一把抓住,她问:“想什么?”
“我给你重新准备的东西,只要你不取下来,我们就一定可以追踪定位到你。隐形耳机你带着,方便我们随时沟通。只要换回了郑可馨,一有机会,你就跑。地形我也找人探查过,我等下把最新的上山路线给你。这几天都是大晴,万里无云,晚上会有星星和月亮,万一有什么意外,记得观察天上。”
许诺笑着点头,被人关心呵护的感觉真的是幸福的。
这是一件黑色长裙,带有披风,好像是特别设计的。上面是斜扣,腰下却是拼接的黑色蕾丝长裙,外面还有几层黑纱,除了那群绑匪,她完全不知道这件衣服的用意。
时初把她送到山下,她便一人按脑海中西山坟场方位的地图走。
天快要黑了,山里有些凉,好在有披风,时初时不时的和她说着话,“先过去探路的人说,西山坟场和你上山的这条路周围没有一个人,我们担心这是个幌子。”
许诺边往前走边开玩笑:“那我要不要返回?给他来个空城计?”
突然一个黑鸟出现在了前面,鸟没发出一点叫声,眼睛却盯着她。看到她望过去后,扑腾着翅膀在前面不紧不慢的飞着,像在带路。
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她尝试着不按它的方向走,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像在警告。
她想把这有点通人性的鸟告诉时初,时初那边却突然安静了,许诺问他怎么回事,时初没回答。她向前跑着,没按黑鸟指引的方向,黑鸟在她头上打着转,还企图攻击她。她捡起一个石子,就朝鸟仍了过去,虽没打到,但起了威吓作用,黑鸟不敢随便靠近她了。
突然,前面有血腥味传来,她加快了速度,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她跑上前查看,一身冷汗惊了出来。是他们的人,已经死亡,两个眼珠不见了,衣服破烂,肚子内脏流了出来,被啄得稀烂,她一下子就猜到罪魁祸首是谁。
抬头望去,那一群鸟停在远处的树间,这只带头的鸟依然离她不远。拍拍翅膀,向一个方向飞去。许诺不得不跟着它走,她尝试了很多遍,联系不上时初,手机手表完全没有信号,才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从三格信号直接跳到没一点信号,太匪夷所思了。
打起精神,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全是相似的树。等夜全黑了,她抬头望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望着望着,她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走了两步,她马上就想起来了,时初说这几天都大晴,晚上会有星星和月亮。才这么一会儿,不可能突然变天。
她不再往前走了,一群鸟就围了过来,驱赶着她,一口啄在身上,生疼。突然前面闪过一个人影,就像看见了一丝希望,她跟着人影快速跑去。
人影跑进了一个庄子,不见了,跟着她的鸟也不见了。
许诺顾不上突发的状况,而在庄子口停了下来。这个庄子非常的与众不同,房屋都有些奇怪,黑色的,红色的,高而且窄,像立着的••••••棺材,恐惧在全方位的渗透,侵袭噬感来得当头一棒。
突然一声“救命”传来,许诺再三思索,走了进去。门都关着,她仔细辨别着方位,一串拖得响的锁链声从一个关门的屋子里传来,她停在门口,一把推开了门,什么都没有看到。提着的心似乎猛喘了一口气,她站定,没有轻易踏进屋子。
对面的屋子突然传来了“救命”声,她依然停在门口,推开了门,还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桌椅,没有人,只是一件什么都不装的空屋子。
想到了什么,她退到路中间,就是不往任何一个屋子靠近。朝前走,一路上有各种声音传来,有的甚至还清楚的喊着她的名字,她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是从哪里开始进入的,或者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幻觉的?
她能想到的可能就是从那个鸟开始的,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鸟充其量只是让她觉得走得正常,不会察觉到是幻觉而已,根本没对她下手。这种行走的幻觉产生的原因,看来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衣服,这衣服肯定有什么,对她产生了致幻作用。
郑淼和时初都摸过这件衣服,会不会也产生了幻觉呢?她开始担心起来,而现在更主要的问题是,她陷入这场幻觉里要怎么出去?